卓连听后直起腰来,抬高了声音喊道:“传中领军颜审€€€€”
在众臣的注视下,颜审抬步走了进来,“参加皇上。”
“颜审,朕现在有一事要你去办,去不去在于你,若是办好了朕重重有赏,当然,办不好你这个统率禁军的中领军官职自然不保。”季闵屿觉得自己还是很好说话的,他没有强迫,选择权在颜审自己手上。
将提醒说在最前面,然后季闵屿才将贾岩的事告诉了他。
“如何?此事已经不容再拖,朕不能给你多余的考虑时间。”季闵屿表情带上了认真,“所以今日在朝堂之上,就需要你的回复。”
季闵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全要靠他自己怎么想怎么做了。
颜审低着头,他在回忆。
回忆他寒窗苦读的数十载,从书上所学到的所有道理,以及师父尽数传授给自己的东西。这些都不是为了现在他做一枚棋子。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就连颜审也在等自己应该说出的答案。
今天很可能就是他最后一个机会。
季闵屿也就现在是看不见,若是眼睛还好着,他就会去看看颜承霁脸上的表情。
事实上,此时此刻颜承霁做了他想做的事。
在众臣之前,所有人俯首之时,静静地抬头望向季闵屿。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垂首的官员只觉得漫长无比,心里都期望他能接下这个案子。
在这个时候,颜审微微侧头望了一眼颜承霁,他的眼中已经没有顾虑。
只不过,颜承霁并未看他,神色也并无丝毫变化,淡然自若地看着季闵屿。
回过头,颜审便利落地低下了身,谢恩道:“臣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为民解难。”
对于这个答案,季闵屿其实早就意料之中,微微一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在颜审领旨之后。
所有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耐人寻味地看了一眼颜承霁,不知道他对于这件事怎么看。
他们都很意外,颜承霁居然没有出手阻拦,皇帝这般一来,就是将颜审纳为己用,这位丞相居然毫无反应,像是事不关己一般不置一词,太过稀奇。
只是没有人敢议论什么,不论是皇帝的抉择还是颜承霁的思量,都不是他们应该去揣摩的。
当然也有人并不这么觉得。下朝路上,陶易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走到颜承霁的身旁,一边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边问到:“不知今日之事,丞相作何感想?有想到皇上会如此决断嘛?”
颜承霁斜眼瞥了他一眼,轻抚过腰间的玉佩,泰然自若地说道:“陛下的心思,本官怎敢去猜。不过有这等闲,本官倒是觉得大司马该关心关心你的那位同僚。”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身后脸色突然变僵的陶易,抬步上了丞相府的马车。
马夫在颜承霁放下帘子后,便驭马离开,陶易在身后看着,表情沉了下来。
颜承霁口中所说的同僚正是当今正在风口浪尖的仲长浮,所以他才知道自己不适合去调查此案。
这个人他很了解,不是会这种事的人,但是谁说知人知面就知心了呢。
处理完贾岩,下一个肯定就要御史大夫。
思索了一番,陶易还是转身往仲长浮的府上去了。
马车到了府邸门口,陶易刚往前走了两步,守门的小吏便上前拦住了他,“大人身体不适,谢绝会面。”
陶易皱起眉,“你去禀告你家大人,说是陶易来拜见,今日若是不见我,那陶某日后就当以前从未认识过他。”
小吏有些犹豫,陶易冷笑一声,“你放心去报,若是谁迁怒为难与你,你尽管来投奔我。”
小吏抱拳行礼,“小的不敢,还请大人稍等片刻。”
过了没多久,管家出来亲自将陶易迎了进去。
到了卧房,陶易闻见一股中药味,他推门而入,见仲长浮内着单衣,肩上披长衣做在案前,正提笔写着什么,脸色看起来虚弱无比。
“你这是,真病了?”
仲长浮闻声转过头,苦笑一声,“陶兄你也以为我只是借故躲避责难?”
陶易说不出话来,他之前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刚才听看门小吏说谢绝任何人拜访,更是怀疑此举是做贼心虚之举,心中失望至极,但是如今看到这幅样子的仲长浮。
他忍不住叹息,“我怎么不知你病的这么重。”
“旧年顽疾了,突然病发来的太快,让人措不及防。”
“可既然如此,你问心无愧又何必闭门不见人呢。”这样岂不招人误会。
仲长浮低下头去,叹了口气,“现如今都怕麻烦找上门,都唯恐避之不及,其他人又怎么会上府上来找我,也只有陶兄肯来见我。但我属实不想连累你。”
“你这又是何苦。”
陶易既然肯来,那肯定就不怕连累。
他走上前,看到仲长浮桌上放的信纸,他瞥了一眼,看见上面的几个字,便愣住了,“你要辞官?”
“贾岩这件事,也有我的错,说到底他借的是我的势。如果陛下能网开一面放我回乡,那是好事,如果不行,那也是罪有因得。”
“若真的与你无关,和陛下讲清楚,罚俸一些时日,也不必辞官。”
仲长浮摇了摇头,“我身子已然这般,实在无法为我朝再效力了。”
“可是你走了,谁来接你的班?”
现在他底下的位子是空着的,仲长浮辞官之后,那这个官职就无人能接了。
仲长浮看向窗外,“今日不是有一个新人得皇上器重?”
“你说颜审?”
可是这个人终究还是姓颜。
即便皇帝愿意用他,自己也因此事方才暗讽过颜承霁,但不代表就真的相信他了。
“他不可重用。待贾岩一事办完,我就会请皇上再考虑考虑。”
仲长浮挑了挑眉,“何必如此。想来陶兄也发现皇帝近日的改变,想必他做出的决定必有道理,陶兄可放宽心来。”
陶易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然,他眼睛一眨,缓缓抬头看向仲长浮,“仲兄如何得知今日皇上选了一个新人?”
不是他疑心太重,只是自己刚下朝便过来了,仲长浮因病卧床,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知道了朝堂上发生的事。
仲长浮笑了笑,提笔在信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从一旁的纸篓拿出了一张纸条,“看看。”
“这是……”陶易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写的就是今日早晨朝中发生的事,上面的字写的一气呵成,所以有些地方连在了一起,一看就知道是写字的时候速度太过导致的。
“方才有一只信鸽飞到我窗前,这是我从它腿上取下的。看起来是朝堂中的人暗地撰写,待下了朝便送了出来。”
这个人有可能是暗处的近侍,有可能是角落的官员。可是引人深思的事这背后定有人操纵着。
晟朝还有谁有这个能力,除了颜承霁,陶易想不出别人。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陶易想不明白。
看着他疑惑的眼神,仲长浮轻笑一声,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陶兄,看来丞相和皇上之间,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第76章 瞎子皇帝
第二天的清晨, 季闵屿收到了来自仲长浮递上来的奏章,上面是他写的辞呈。
读完最后一个字,颜承霁将折子放在桌上,“陛下怎么看?”
“朕依稀记得他确实旧年受过重伤, 现在竟然变得这么严重?”季闵屿还算了解这个人, 不是欺上瞒下的主, 所以并不疑他, 只是奇怪这病来的这么快。
“回禀陛下, 据他府中大夫所言, 仲大人这些年日夜操劳, 身体已然到了灯枯油尽之时, 恐怕所剩时日无几。”
难怪会这么突然地就倒下了。
只是,仲长浮府中的大夫和自家大人说的话颜承霁却知道的这样清楚。
季闵屿抬起眼,朝颜承霁的方向偏了偏头。
但对此他没有说什么。
“辞呈准了, 等会儿便让宫中的太医再去看看,需要什么也不用顾虑。”
“微臣明白。”
时间很快到了上朝的时间,颜承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转过头来看向季闵屿, “陛下今日不与臣一同上朝?”
季闵屿抚过桌上散开的折子,上面有些字迹还有些潮湿, 未干的墨汁染上了他的手指, “需要解决的事已经解决了, 剩下的想必丞相能处理好。”
颜承霁望着季闵屿的指尖, 淡淡说道:“得陛下信任, 臣不胜荣幸。”
等他走后, 季闵屿捻了捻手指间的墨汁, 叫来了卓连, “颜审可是已经出发?”
“昨日中午便已经启程,想来明日便能到了。”
季闵屿接过卓连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今日陛下不出去走走?”
季闵屿摇了摇头,“叫个能识字的来。”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闲暇时候的娱乐就是听听书逛逛花园了。
就这么过了几日,仲长浮辞官之后,朝中他的官位就暂且闲置下来了。
这个位置会临到哪个人的头上,谁也说不准,但是很多人都猜测是颜审会被提拔起来,只是就不知道丞相会不会答应了。
那天,颜审也到了同洲道。
那时候还是凌晨,贾岩却还没睡,自从他听到了自己被弹劾至京中之后,他便寝食难安,此时也正在府中左右来回得踱步,心里乱成一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自己虽是仲长浮的门生,但他自知一向光明磊落的先生定不会与自己同流合污,所以每每都是假借仲长浮之名,如今更没有身份去找他帮忙了。
这些年他岁也结交了不少官员,只是这个时候却都销声匿迹了。
就在他惶惶不安之时,管家匆忙地跑了过来,“老爷,外面……外面有人来说,说……”
他还没说完,颜审便从外面手握圣旨走了进来,他看向贾岩,“颜审奉皇上之命,特来调查贾岩贪污受贿,谋害人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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