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细致入微的颜承霁却恍若未觉一般,默默垂下眼睑,将勺底在碗边划过。
然后再次递到季闵屿面前。
颜承霁一勺一勺给季闵屿喂完了一碗药、
最后季闵屿感觉唇边一痒,颜承霁指尖扫过了他的唇边,擦去一些剩余的药汁。
只是正好此时卓连走进来,季闵屿被他的声音引过去,所以没有再注意颜承霁手上的动作。
卓连走至季闵屿身旁,“皇上,今夜该让谁来侍疾?奴才好早去吩咐准备着。”
“不用其他人,你就可以了。”
“可是……”
颜承霁随手将药碗放在了一旁,拿了一方帕子擦了擦手,“陛下染了风寒,要照顾到方方面面,一个人,多有不便,容易考虑不周。微臣愿请留在宫中,照顾陛下至痊愈之时。”
“是吗?”季闵屿斜眼望向颜承霁的方向,不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样的注意。
卓连附和道:“皇上,奴才也不是不愿意一个人侍奉,只是怕万密也有一疏,到时候奴才受罚没事,就是怕不利皇上恢复啊。这如果交给底下那些人,笨手笨脚的,奴才更不放心。”
“罢了。”谁来侍疾都没什么不同,季闵屿抬起手答应了下来,“既然这样,颜丞相就留下吧。”
“多谢陛下。”
故此,今日的早朝再次取消。
有什么重要的事,颜承霁都让他们改递折子上来。
陶易觉得奇怪,向卓连多问了句,“可否告知本官取消的原因?”
“皇上染了风寒,如今正卧床休息。”
“风寒?皇上现在的身子怎么这么虚弱。”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太医有看出什么吗?”
“皇上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昨夜吹了冷风所至,上次坠崖落下来的病,平日也都在疗养,大司马不必太过忧心。”
“我怎么能不忧心?”陶易忍不住叹了口气。
旁边的颜审却看了眼后殿的方向,“公公可知颜丞相现在何处?”
卓连看向他,缓缓说道:“皇上留他在宫中侍疾呢。”
旁边的陶易听见了,皱起了眉,“怎么是他?”
但颜审与卓连两人视线对视了一瞬,他们都为颜承霁做过事,所以现如今都心领神会。
颜审知道侍疾肯定是颜承霁提出来的,他想了想,问道:“微臣可否去探望皇上?”
他话一说完,陶易便看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还是算了,皇上刚染上病,见人耗费精力,实在不是好时机,再者,又怕加重病情。”卓连朝他笑了笑,“依奴才看,还是等皇上好一些吧。”
颜审只好朝他微微一行礼,没有再问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出了宫,大臣都离开的差不多了,陶易站在颜审身旁,“看来你知道不少内情。”
他一方面姓颜,一方面却是被皇上提拔起来的,可以说在朝堂上,没有人敢惹祸上身与他接近。
颜审对陶易一笑,“大司马的话微臣听不明白。”
陶易冷笑意思横,“不用和我装傻,以前颜承霁让你做什么勾当,你自己应该清楚得很。”
说完陶易便走了。
他还有要事在身,不能浪费时间。
之前季闵屿因为刺客坠崖,在回宫之后便让陶易追查那群人的身份。
一开始他以为是颜承霁的手笔,一边让人追寻刺客的踪迹,一边调查他们和颜承霁的联系。
只是查到现在,陶易发现如果不是藏得太好,那颜承霁和这件事可能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如此,那群刺客的身份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陶易手下的人很擅长追捕逃兵,可是这次他发现那帮歹人经验十足,十分狡猾,每次他派出的士兵都会被躲了过去。
他们逃跑的路线复杂又没有规律,陶易本来打算等他们到了老巢,再包围一举端掉。
可是这帮人行动并没有目的,所以陶易现在不打算再等了,
这天晚上,他最看重的属下传来了密报。
看着密报里写的内容,陶易动作一顿,表情也变得严肃无比,他缓缓抬起眼来,看向房间内正燃烧着的蜡烛,眼中跳跃着火光。
没有任何犹豫,他让下人备上最好最快的马,穿戴好盔甲拿起武器,便拿着令牌连夜出了京中。
快马加鞭,陶易中途没有休息,直到天大亮的时候,他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隐秘的山洞,属下看见他来了,恭敬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他。
是一片布,只是上面的纹路不像是€€朝纺织水平会有的东西。
除此之外,属下又将一块木炭送了上来。
陶易闻了闻上面的味道。
他转身看向北方,这是北方特有的香料,€€朝若有也是在边界地区的人家会与外邦人交换可得。
所以刺客极大可能是由北边蛮夷派来的。
陶易没有时间回去禀报,直接写了封奏折差人送回去,而自己和其他士兵继续北上查找那帮刺客的踪迹。
不论如何得活抓其中一个,才能知道那帮蛮夷接下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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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待批阅的折子送到了颜承霁的手边。
季闵屿没有因病就懒政,只是身体不适,所以颜承霁将时间延后了一些,等到天亮时分季闵屿醒来,他才拿过那些折子。
颜承霁拿过第一本打开了来。
眼睛扫过里面的内容,突然抬起眼看了一下季闵屿。
季闵屿此时正卧在床边,半闭着眼等着他说话。
只用一瞬,颜承霁默默合上了折子,平静地说道:“贺永州上供十匹上好锦织外外加鸡血石数块以供皇上把玩。”
旁边站着侍奉的卓连眼神扫过颜承霁手上的折子,然后垂下了眼睛。
他方才虽然没有看见折子上面写着什么,但是能放在最上面的折子,其实都做有标记,基本都是加急紧要的奏章。
里面的内容也可能不是那么极为严重,但也绝不会是上供这样稀疏平常的小事。
只是他能说什么呢。
即便他看着皇帝长大,自小在身边侍候,但是耐不住颜承霁权大势大。
今日其余的奏章都是一些小事,季闵屿听后也就让颜承霁批阅了。
颜承霁说了一声是,起身走至一旁的桌边,只将刚收起来的奏折放在桌上,提笔写下了几个字。
写完之后,他拿起奏折,便去上朝了。
卓连收拾着桌上的笔墨,床上的季闵屿却突然问道:“卓连,依你看,丞相可否会因为朕眼盲便欺君罔上?”
卓连顿了顿,笑道:“丞相怎么会欺瞒皇上呢?”
季闵屿却只是笑,没有说话。
第79章 瞎子皇帝
如今颜承霁在宫中侍疾, 连公务都让底下的人替了,平日只是上朝会现身一段时间。
这些都没什么,只是颜审注意到陶易已经有数日没有上朝,就连坐班都没有去。
颜审心中觉得奇怪, 他负责监察百官, 自然需要对这件事负责。
陶易不像是会擅离职守之人, 所以他只能暂且四处询问, 找了与陶易亲近的官员, 却都没有结果。
“有事起奏€€€€”
听见太监的声音, 一些官员开始禀告政务。
最后一个官员说完, 颜审行礼问道:“丞相, 近日大司马不见身影,也无休假记录,微臣四处询问无果, 丞相觉得该当如何?是否该派人寻找?”
颜承霁瞥了一眼空缺的位置,缓缓说道:“大司马此行乃是负责要事,事关机密不可外露, 所以京中无人知晓, 他之前与本官商议过,颜大人不必忧心于此。”
机密要事?
单说这个, 颜审可能觉得没有什么, 但要说陶易与颜承霁商议, 颜审实在不能相信。
只是丞相都将话都说到这里, 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只好低头应声, “微臣知晓。”
当晚, 颜审思索过后, 还是写了折子递了上去。
只是次日,送回来的折子上也只有一个阅字。
这日下朝,颜审正要出宫门,却看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跑到宫门,拿出了一个腰牌,气喘吁吁地和禁军说道:“我有要事面见皇上。”
颜审听他的声音急切,而且拿的腰牌是朝中重臣才有的,便上了些心,往近了几步。
禁军低下眼看了一下他的腰牌,和旁边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缓缓说道:“皇上现在还在病中,不便见人,有事可以告诉我代为转达。”
“这件事只能亲禀皇上,不得转告他人。”
“你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禁军摇了摇头。
“可是,这是大司马交代的,他之前也和皇上递了折子。”小厮又将腰牌递给了禁军,“你看这是大司马陶易的腰牌。”
禁军接住腰牌的手停顿了一瞬,“明白了,你跟我从这边进去吧。”
说完他带着小厮往侧门去了。
颜审看见那禁军的表情却觉得不对,在宫中为颜承霁办事多年,他最明白这些人听令于谁。
思前想后,他还是悄声地跟了上去。
迈步走至偏门一角,这里极为的偏僻,本来应该在此看守的士兵现在也不知去向,颜审眼睛往里一扫,便见那个小厮被人迷晕,然后就被两个禁军抬走了。
颜审捏紧了手。
转身疾步往宫中走去。
他进不去后宫,便找了卓连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