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办法太难了,而长公主容见的孩子将会成为下一任皇帝,不必那么麻烦。
深宫之中,何其危险,掌柜不可能亲身犯险。
而明野凑巧合适。
周照清又拿出一个药瓶,递给了明野,是这个月的秘药。
明野必须按时服用。
周照清将话和东西都带到了,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
明野将那枚药丸吞了下去,这是掌柜制衡他的手段。
重来一次,他没打算和掌柜再斡旋那么久。
只是处理这些从前做过的事,明野觉得无聊。
周照清知道的不够多,即使是猜对了方向,也猜不出来“取而代之”,究竟是谁取代谁。
可惜了,容见不是一位公主。
明野很清楚这件事,之前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不在乎长公主,也不在乎掌柜。
现在却莫名觉得有些令人作呕。
*
第二天,容见欢天喜地地去程老先生处领了日后要用的课本。
作为一个决心上进的好学生,容见踌躇满志地翻开新课本,觉得以后这就是新的开始,新的未来。
从开始到放弃,容见只用了一刻钟。
€€€€根本看不懂。
之前学的诗词歌赋还算得上朗朗上口,容见连蒙带猜,总不至于连意思都不明白。但这些经史子集,晦涩艰难,实在不是容见一个文盲能驾驭得了的。
容见绝望地想,他能不能和程老先生商量一下,参考自己的文化水平,再找一群七八岁开蒙的小孩,凑一个学前班成吗?
显然是不成的。
容见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一个更比一个深。
他是想要重新开始,但很明显这个开始的水平有些太低了些,他对自我的认知水平不太够……
容见愁容满面,想了半天,终于决定笨鸟先飞。
他要补课!
下一个问题是,他该找谁当补课老师呢?
太平宫中,有学识的人不算少,但每一个都以为长公主容见才学兼备,文采风流。一旦暴露,无疑是把自己的把柄递到别人手中,兴许还会被怀疑是否是长公主本人。
而从宫外找个人,或者去宫外补习,更是天方夜谭,不可能做到。
思来想去,容见发现,好像只能拜托一个人。
€€€€男主明野。
只有明野知道长公主本来的学识都是假的,真实水平糟糕。容见虽然糟糕得有点过分,但不会像面对其他人那么明显。
但,容见本来是打算远离明野的。
再三犹豫后,容见还是决定,先度过眼下难关,别的再说。
容见本来准备叫个小太监给自己传信,把明野找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既然是拜师,还是自己三顾茅庐,亲自上门去见未来的先生明野。
四福很快就打听到了明野的住所。
容见换了身简单的裙子,披上披风,去了那个小院子。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明野。
眼看着有侍卫巡视到这里,容见慌不择路地推门进去。
他呆了一下。
这是容见第一次进明野的房间,这里不说是家徒四壁,也能称得上贫无立锥了。
房间狭小背光不说,里面仅摆放了几件破家具,床的大小不足自己的三分之一,连桌子腿都是摇摇晃晃的。
容见被男主的贫穷深深的震惊了。
他寻思着,还是要资助男主一些银两,否则生计太过艰难。
然后又乱七八糟想了很多。
比如到时候该如何说服明野当自己的先生。
从上课作弊,贪慕虚荣,到病中听了圣人之言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拒绝弄虚作假,再到心怀天下,想要认真学习,所以找个老师补课,也是一个挺完整的成长经历。
容见满意地想。
他又等了一刻钟,明野还是没有回来。
是还在当值吗?
反正他的时间很多。
明野回来的时候,在门前停顿了一瞬。
有人来过。
推门而进,房间里多了个人。
明野低下头,审视着那个意外来客。
他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他总是太不安分,姿势很差,脾气很坏地解决所有令自己不舒服的事。所以金钗即将从头上滑落,挽着的鬓发一大半垂坠在身侧。他双手伏在椅背上,口脂又蹭到袖子上,缺了一块。裙摆也乱七八糟,腿上的系带散开了,罗袜松松垮垮地堆在脚踝处,露出很少的一截小腿,肤色莹白如玉,还留有带子曾经系过的一圈红痕。
什么地方都能睡着。
明野平淡地、冷淡地想。然后伸出手,碰了碰他垂着的眼睫。
他没想太多,没有做这件事的理由,只是单纯的行为恶劣。
每个孩童都曾尝试过的坏事,明野没有做过,这是第一次。
很软,有点像蝴蝶的鳞翅。
然而再不警惕的蝴蝶,被人抚弄翅膀,也会察觉到捕食者的靠近。
容见骤然惊醒,他仰起头,看到明野的脸,还未完全从睡梦中清醒,有点抱怨地说:“等了你好久,睡得脖子都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拜师→风雪无阻,三顾茅庐
见见拜师→睡zZ
然后被恶劣的玩.弄了(。
第12章 金钗
容见睁开眼,睫毛也随之颤动,露出一双漆黑的瞳仁。
他大约是察觉到了眼前模糊的阴影,但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有在意。
明野并未惊慌,而是不动声色地放下手,轻声问:“殿下睡得好吗?”
容见歪着脑袋,有些茫然地看着明野,头上摇摇欲坠的金钗也彻底滑落,掉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叮当€€€€”
容见吓了一跳,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意识自己做了什么。
擅自进了别人房间,三顾茅庐的第一回就睡着了,主人回来了还先质问一通。
堪称是恶人先告状,无理也要辩三分。
明野低着身,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容见。
窗户上糊着一层藤角纸,透着渐弱的天光,容见看到明野眼里倒映着的自己。
是才睡醒后的痴呆模样。
容见有些慌乱,含糊了一句:“睡得……还行。”
明野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异样,偏过头,很安静地等待着,在狭窄的房间里留给容见一片很小的单独的空间。
容见迅速地整理了一番仪容。他想要随手抓起头发,结果头发太长太多,单手竟握不住,只好先行放弃,做别的要紧的事。然后弯下腰,理了理裙摆,藏起没系好的罗袜,自欺欺人,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明野从地面拾起那枚金钗,递到容见面前,道:“您的钗。”
容见仓皇失措,强作镇定,从明野手中接过那支冰冷的金钗。又觉得今日简装出门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不然再落了一地珠钗首饰,捡都捡不过来,乐子就大了。
然而容见高估了自己,即使是一只钗子,他也搞不定。
这么简陋的屋子里当然不可能有镜子,容见只能盲人摸象,全靠自己摸索。
容见拼命回忆周姑姑平时是怎么为自己梳头发的,现实却很残酷,他一手握着长发,一手拿着簪子,左支右绌,硬是挽不起来。
好麻烦,人为什么要养这么长的头发,好想全剪了!
恼羞成怒之下,容见产生非常可怕的想法。
不做公主了,他要去做姑子。不用上学,不用相亲,世俗的纷纷扰扰和他都再没有关联。
就在容见犹豫要不要把身上系着的丝带扯下来绑头发的时候,他听到明野问:“殿下,需要臣为您挽发吗?”
容见别无他法,他想反正周围没有外人,天知地知他知明野知。于是自暴自弃地把金钗递了过去,向这个人寻求帮助。
明野站起身,走到容见的身后。
那些对于容见而言繁复杂乱的长发,在明野手中却很乖顺,不需要多用力,就全都收拢在了一起。
他的手指很冰,似乎比金钗的温度还要低,无意间掠过容见的后脖颈处的皮肤,容见很轻的瑟缩了一下。
那支金钗回到了容见的头发,在昏暗的房间里有种纯粹的灿烂,却又显得格格不入,突兀地装点着他的鬓发。
容见松了口气,说:“谢谢。”
他顿了顿,决定一鼓作气,提出自己来这里的理由:“明野,本宫已经决定转去仰俯斋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