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见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一个人出门,除了那几条常走的路,去别的地方路都找不着,更何况是这样的深夜。
明野能感觉到容见喉咙的震动,那么剧烈,外面的人却没有进来,只能是容见劝那人离开了。
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不挣扎,明野漫不经心地想着。
就那么相信他不会做什么吗?
连明野也不知道答案。
明野的欲望很低,即使在药物的催化下,克制起来也不太难,他没有那么想做的事,目标之所以是目标,是因为在他的观念中是必须要做的事。
而这样的改变只需要一个瞬间。
容见的出现让明野变得失控的边界变得模糊。
侍卫的份额中没有炭火,在这样初冬的季节,房间里很冷,容见似乎只穿了很薄的外衣,他仰着脖子,皮肤下有流动着的,温热的血液,令明野感觉到烫。
是这样的容见。
很少见的,明野放纵了失控的蔓延,他应允了欲望。
明野很恶劣地想要他颤抖。
容见的皮肤很白,像是釉色很薄、稍微碰一碰就会留下划痕的瓷,那样的红痕,明野也在容见的脖颈上留下了。
想让他哭泣,想接住他的眼泪。
明野不着边际地想着这些,他没想过容见会怎么回答自己的问题。
容见就那么沉默了着。
明野拥有一双血红眼瞳的原因很简单,作者曾经在评论区回复过说觉得这样很帅,主角总是要和一般人不同的。如果“明野”只是一个纸片人,那么当然没有什么。但明野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存在于容见的面前。容见无法对这样被他人害怕排斥的眼睛,隐藏起来的秘密视而不见。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刺伤,疼痛并不那么剧烈,至少没有让他失去控制,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那种痛觉却没有消失,似乎随着他起伏的呼吸,缓慢地、绵延不绝地蔓延至全身。
容见抬起了手。
房间里没有点灯,天空中没有月亮,一切都被黑暗淹没,唯有明野的眼睛因其深红的色泽而突兀地存在着。
就像是再深的黑夜,满色的宝石也总会闪烁着唯一的光彩。
明野的眼眸不是宝石,而是冬日雪后的平静湖泊,表面结满了冰,看起来那么冷,连碰一下都会被冻伤。
可容见还是要碰。
明野没有避开,。
容见很仔细地描摹着明野的轮廓,他说:“好漂亮的眼睛。”
明野任由容见的指尖落在自己的眉眼边缘。人的眼睛是比脖颈还要脆弱的东西,一旦被伤害就无可挽回。
其实容见没有什么口才,他也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上其他人的想法,只好坦白地说出心里话:“你的眼睛,明野的眼睛,在这个世界独一无二。”
明野搭着眼帘,他的手指依旧那么捏着容见的脸颊下颌,令容见认真的神态看起来有些好笑。
他的手指动了动,略有些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容见的唇角。
容见被这个人作弄了也不生气,很宽容忍让的样子:“这个世界都因你而存在。”
明野终于忍不住笑了,他说:“我有那么重要吗?”
容见认真地解释:“有的。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掉了。”
更确切的说,前几天的梦让容见意识到,他在现代已经死去,如果不是灵魂附着道这个躯体上,那么他不可能再活下去了。而《恶种》中的每一个人物,乃至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是因为明野的存在而存在。
明野终于松开了手,他又变得翩翩有礼,似乎与从前没什么不同。
容见有很稚拙的天性,他让明野失控,也让明野的那些恶劣的欲望褪去。
冰面破碎,容见被冰冷的湖水裹挟,沉溺其中。
一个人的体温不足以温暖一个湖泊,但他自愿溺水。
他们之间靠得那么近,如果不足够近,明野就听不到自己的话,容见说:“我陪你吧。”
很莫名的,或许以一个普通人的角度而言,容见觉得明野需要安慰,需要陪伴。虽然他也知道,实际上明野意志坚定,无所不能,一切可能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说这些话的时候,容见的心跳得很快,他很紧张:“在你听不到的时间,我可以保护你。”
明野能看到他的口脂半褪,嘴唇依旧很红,看起来那么柔软。
容见对待此时的明野这么郑重,这么小心,就像对方是什么易碎的东西,实际上明野无坚不摧,易碎的是容见。
层层叠叠的裙摆搭在明野的手臂间,随着容见的动作起伏,明野能感觉到那些,他也能感知到容见的天真、毫无保留的相信。
独一无二的不是明野的眼睛,而是觉得明野眼睛很美丽的容见。
明野很低地笑了一下,他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悲,见见现在说会陪着明野,却没想过以后发病会被搞得很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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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逃避
容见伏在窗台上, 他总是这样。与长乐殿的相比,这里的要窄小得多,他待得有点艰难, 如云一般的乌发堆在他的手臂间, 几乎将整个窗台占满了。
外面很安静,连巡逻的侍卫可能一天也只会来一次。
这是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太平宫的角落, 唯有容见和明野。
其实有人来的可能性也很低, 明野在宫中似乎没有朋友, 不会有人来探望他。准确来说, 《恶种》的故事开始时, 明野是孑然一身被流放到弃都的。
然而容见还是要做到承诺的事,他会一直观察周围的动静,直到明野恢复过来。
为了不被困意淹没, 容见努力给自己找点事做,他想了很多,也回忆起《恶种》的剧情。不过回忆得颇为困难,一本几百万字的小说, 追的还是连载, 容见是很喜欢, 但每天也是看过即忘, 那么多人物和剧情谁能记得住。除了那些重要剧情, 容见也只能在亲身经历, 比如听到某个人的名字,或是看到某件事的预兆,才知道会发生什么。
容见轻轻叹了口气, 心中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忧愁
怎么就是自己穿书了呢?
过了一会儿, 容见觉得累了, 他缺乏忍耐痛苦的品质,随意地活动了下手脚,但忘了这里不是他的软塌,而且也不只有他一个人,穿着罗袜的脚踩到了某样东西。
容见:“……”
好像是明野的腿,自己蹬得还挺用力的。
容见偏过头,磕磕绊绊道:“对、对不起。”
话刚出口,又很后悔,他怕明野睡着了,又被自己吵醒,又慢半拍地想到明野现在听力不佳。
明野靠在床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疑惑:“殿下怎么还踩人?”
容见便很心虚了,空间太小,他直不起身,只好慢慢向明野身边挪动,凑在他旁边小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黑暗和秘密似乎让容见忽略了他们之间本该有的距离,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似乎做什么都不会超越尺度。
但靠得太近,容见又不够谨慎,肢体就不免再次接触,比如膝盖又硌到了明野的手。
容见:“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唔。”脑袋又磕到了明野的下巴。
明野含笑应了。
为了防止再犯错,容见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又迟疑道:“你不睡吗?”
又有点没底气地说:“生病了要好好休息。”
毕竟自己方才做了很多不靠谱的事。
不过明野大约是很知道分寸的,容见听到布料间轻微的摩擦声,应该是明野躺下去了。
他说:“好。”
容见松了口气。
他希望明野能睡个好觉。
容见则慢慢地、小心地挪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看着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容见连打了四个哈欠,明野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他说:“殿下,我的病已经好了。你去睡吧。”
容见有些茫然,他偏过脸,问:“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两人离得很远,明野说:“真的。”
容见便信了。
然而明野在容见的身后,他此时的目力极好,即使几乎没有光亮,也能看到容见嘴唇的形状,大约猜出一张一合间说了什么。
容见已经很困了,但还是负隅顽抗:“……我还是……”
明野打断他的话:“我也会继续睡的。”
容见终于放下心,没有了挂念的事,困意席卷而来,瞬间就将容见吞没了。
他就那么伏在手臂上睡着了。
古代没有手机和钟表。容见苦苦抵御困意,以为过了很久,实际上还不到半个时辰。
明野站起身,弓着腰,走到容见身边。
他今天做了很多事。在走了很长的夜路,被扼住脖子吓了半天,又迟睡了那么久,现在睡着了都微微皱眉。容见就是这么娇气,需要被人精心照顾,好好保护,否则似乎什么东西都能伤害到他。
明野抱起容见,停在那,心不在焉地看着怀里的人。
容见真的很瘦,抱起来几乎没什么重量,但不是皮包骨头的那种,是纤细矜贵的漂亮。
明野对那些华美繁琐的东西都不感兴趣,玉石会发出响声,被人发现,金银则太沉,会拖慢他拔刀的速度,所以他从不会佩戴那些,此时却莫名觉得那些和容见会很合适。
少年鲜衣怒马,那样的容见会是什么模样呢?
被放在床上时,容见模模糊糊地拽着明野的手:“那你……明天要早点叫我起来,我要回长乐殿……”
话音未落,又昏了过去。
他睡在明野的身边,没有任何防备的、很安心的。
明野任由容见的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头看着这个人。
他什么也没有想,奢侈地浪费时间,纯粹地凝视了容见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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