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走在他的身侧,也为他挡住那些行人,问道:“什么是版权费?”
容见头都大了,觉得自己口无遮拦,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含糊道:“反正就是应该给你钱,这是你最先做的。”
明野也看出来了,便没再追问下去。
路过一处卖脂粉时,容见还在往前走,后面明野忽然停了下来,还顺便拽住了他的衣领,防止容见一无所知,转眼就不知道跟着人流去了何处。
容见今日拎过别人的后领,现在又被旁人拎了,感觉很不一般。不过他那时候是要下手打人,而明野则更有种保护的意味。
他也没挣脱,偏过头,问道:“怎么了?”
明野认真地望着容见的脸。
容见以团扇遮面,只露出鼻梁往上的小半张脸,正好能看得到画着的小山眉。
世人以黛眉为美,颜色越黑越好,容见却不那么认为。穿越过来后,容见认清了自己必须长时间扮演女装大佬这一事实,所以对于妆奁中的脂粉也重新挑选了一番,更换了不算太浓的眉黛,画在脸上却很相得益彰。
明野看的便是颜色,他略问了几句,便从摊主那买了几支眉黛。
摊主笑意盈盈地收了这个英俊公子的银子,甚至刻意恭维道:“公子与小姐郎才女貌,真是一对璧人。”
容见停了这话,又想溜了,可惜被人拽着后领,实在溜不掉。
明野是一贯的沉默寡言,没搭这话,微微用力,引着容见去了一旁没人的地方。
容见有些疑惑:“你买这个做什么?”
两人停在了街边一角,明野抬起手,拨开容见鬓边的堆发:“小姐今日出门很急吗?眉毛都没画好。”
微凉的指尖拂过自己的眉眼,容见都没太反应过来,呆呆地说:“……是很着急。”
明野笑了笑:“我替小姐把后半边眉补上吧。”
听起来好像是在征求容见的意见,实际说的却是陈述句。
容见没有拒绝过明野的要求,他很难拒绝这个人。
于是缓慢地点了下头。
明野站在外侧,他的身形高大,容见虽也不算矮,整个人却被完全罩在这个人的影子里。
然后稍微低下.身,他手中握着眉黛,一笔一笔,细细在容见的眉上描摹着。
画个眉毛罢了,容见连眼睛都不敢眨,只是那么望着。
他们之间离得很近,近到容见能看清明野掌心的纹路,也能看到他下颌的轮廓。
容见的心跳也不由加快,不着边际地想到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近乎于漫画中接吻的视角?
算了,还是别想了。总感觉要爆炸了。
小摊贩上的眉黛质量很差,和宫中的那些不能比。明野画了好一会儿,每一次落笔都很小心,终于收笔起身。
容见也抬起手,想要触碰那半截眉毛,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明野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不可能被旁人听见:“殿下,是怕我画不好吗?”
容见坦白道:“……有点。但也没关系。”
虽然明野很厉害,但画眉也很考验经验和技巧,还有审美。
比如他自己,就很容易弄出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来。
明野稍往后退了两步,拇指顶起刀镡,雪光一闪,刀刃出鞘,展露在容见面前。
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把极锋利的杀人刀。
容见却没有害怕,他似乎有些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看到雪白的刀刃上映着自己的眉眼。
眉毛画的很好,与另一边别无二致,连弯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看不出差别。周姑姑都不能画的这么好。
这把刀从未有过这样的用途。明野可能也没想过这样的事。
容见“唔”了一声,他飞快忘了自己方才的质疑:“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会,手又这么稳?”
像是很用心的请教。
明野收回刀,语气没有那么认真:“不稳的手是不能握刀的。”
容见才经历了飞檐走壁,对于这些不太科学的事很有兴趣,于是问:“我可以学吗?”
他的手也可以像明野那么稳,然后改掉自己的笨拙。
明野握着刀鞘,用刀柄挑起容见的手,他这么做有些轻慢,但容见不在意,很温顺地任由他的动作。
冷的刀鞘,温热娇弱的手指。
明野垂着眼,漫不经心道:“殿下这样好看的手,用来练刀就可惜了。”
这么易碎,这么容易被伤害,这么需要保护。
“臣会用刀就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见见不用会,见见的老公会就行了(。
感谢追文,评论抽二十个红包!
改了一下剧情,不要吵架,都是我不好,是我写嗨了,本来出宫的剧情是没有这么多的(。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青玉案€€元夕》
第45章 泡沫
€€€€“臣会用刀就可以。”
容见一怔, 他听了这话,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可能是他心中有鬼,听到这话, 就觉得好像这个人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似的。
然而不是那样的。
他的指尖微微蜷缩, 才觉得这刀实在很冷,猝然收回了手。
容见偏过头, 用方才画好眉的那半边脸对着明野, 很轻地应了一声。
这条街市很长, 要开到深夜, 容见又没有回去的负担, 便和明野一同继续逛了下去。
除了路边的小摊贩,也有几家开着的铺面,其中有一家成衣铺子。
因今日本来是去拜佛祈福, 容见穿的也很简单,一身白裙子,仅裙摆用银线点缀了些花纹。即使如此,也与寻常人家的衣裳看起来不大一样。
但这样的白裙子是很容易弄脏的, 特别是容见今天的经历颇为曲折, 裙摆已经灰黑了一片。明野穿的也是雪白道袍, 却依旧一尘不染。
容见倒没觉得有什么, 明野问他要不要换一件新的。
两人走进铺子, 里面只有夫妻俩经营, 一见有人来,老板娘就围上来,夸了许多好话, 瞧出容见身上本来穿得是极好的料子, 只是脏了裙摆, 便拼命想卖给他最贵的几件衣裳。
容见看了一会儿,挑了件不时兴也没什么复杂工艺的裙子,明野去和老板娘结账,他就去里面的小隔间换衣裳。
外面的衣裳和宫里头的不太一样,但万变不离其宗,容见换好裙子,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胸口。
……幸好绑的严实,乱蹦乱跳也没出现什么惊悚可怕的画面。
容见松了口气,将长发打理了下,走了出去。
明野看着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明野不算沉默寡言,不会说话的人很难统领下属,与朝臣沟通。但他不会问那些没有价值的问题,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
现在却和容见说了很多,明野问:“殿下怎么挑了这一条?”
街上的人还是不少,容见和明野靠得很近,他没想太多,很随意道:“这衣服的颜色和你平常穿的袍子很像,我觉得好看。”
是很浓烈的绯红色。
明野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才应了声。
街市再长,总有尽头。
走过最后一间铺子,再往前就没有光亮了,容见愣了一下,似乎还有点不太相信。
怎么就没了!
容见好歹还有点自制力,知道现下的情形,能出宫一趟,在外面获得一日自由,已非常难得,不能奢求太多。
他有点丧气道:“该回去了。明天还有别的事。”
明野便带着他回了青云坊边。
灵颂坐在车里等着。
那车夫等到半夜,本来是想走的。但一来他收了护国寺大和尚的银子,不舍得退回去。二来灵颂为了留他,又多给了些铜钱,不多,但足够留住他了。更何况这样的夜路他也不是没走过,运气也没那么差。
坐上车后,容见本来想和明野道别,但周围有人,他莫名地不太想说了。
反正会在宫中再见,在很短暂的时间后。
那马夫见人坐稳了,吆喝了一声,正准备启程。
明野手中握刀,用刀鞘勾起帘子,看向里面的容见。
容见骤然吹着冷风,抬起眼时还有些茫然,他问:“怎么了?”
明野说:“你这么回去,我不放心。”
虽然秦水怀说是夜深恐有匪患,完全是为了提前回去的无稽之谈,怎么可能有贼匪敢招惹上百护送的皇家仪仗。
但也不是全无道理。
虽然上京城及周边的治安还算可以,但那也是在古代平均水平中的不错。
实际上容见对于古代治安的平均水平没什么了解。
他是现代人,穿书几个月,都困在深宫中,身边也没哪个会无聊到给他科普古代知识。太平宫又是整个大胤秩序最森严的地方,即使暗流涌动,明面上不可能逾矩。
至于宫外,即使是上京周围,白天倒还好,有来往的车马。晚上一片漆黑,又没有监控,蒙着脸抢了就跑,官府也没那么多精力追查。
容见想就这么回护国寺,胆子是真的很大。
明野的语调平淡直白:“我送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