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王座 第93章

安息吧,妈妈。

神秘想要拥抱他的动作停住了。

惨白愁苦的面容在刹那间变得平和,下一秒,拉尼娜最后一次拥抱了她的孩子,最后化为点点银光消散在了街道中央。

那月死死捏着那张已经出现了全新图案的神秘卡牌,虽然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成功收容神秘€€€€并且还是高级神秘,这份天资放眼全帝国也是令人惊叹不已的水平,要是换了往常,那月早就跳起来向唐都炫耀了。

可如今,他的面上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意味,反而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嘴唇惨白,毫无血色。

唐都走到他面前。

他没有问那月是怎么解析出【万物之母】的,这或许是独属于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他只是拉起一旁的克里斯,又把那月也搂在了怀里。

沉默许久后,温热的怀抱内,传来了几不可闻的轻声啜泣。

克里斯紧紧抓着唐都的衣角,听到哭声后眼皮轻轻颤了一下,表情有些阴沉。

但这一次,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明天,一起去山谷看枫叶吧。”唐都说。

第85章 天

霞枫谷。

金黄的圆月高悬夜空, 风过林梢,满山的枫叶飒飒落下,白日里人满为患的山谷空玄幽静,澄澈的月光映照在大地之上, 就连枫叶底部的纹路都纤毫毕现。

唐都给那月请了假, 他们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处理好拉尼娜的后事, 清理好那栋已经坍塌的房屋, 将女人为数不多的遗物收拾妥当。

因为没有遗体, 所以他们只能为拉尼娜立了一个衣冠冢。

地点就在霞枫谷内。

那月挑了一棵他觉得长势最好的枫树,将母亲生前的一套衣物埋在了树下,又跪在地上,捧起厚厚的枫叶盖在上面。

他们没有立墓碑, 因为拉尼娜作为常年在外抛头露面的占星师, 即使是死后,仇人也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坟墓。所以尽管没有尸骨, 唐都也不希望她的安宁被那些人打扰。

他陪在少年身旁,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 像一尊石雕似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月终于有了反应。

“虽然没有照片,”他哑着嗓子道,“但是这个地方很美……妈妈她一定会喜欢的。”

大概是跪的有些久了,少年起身时身体摇晃了一下,唐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轻声道:“想哭就哭吧。”

今天一整天,那月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听到唐都的话, 那月摇了摇头。

“已经没什么好哭的了, ”他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那双眼睛依然带着忧郁的色彩, “唐先生,我们回家吧。”

“……好。”

惊心动魄的日历就此翻过一页,平静生活又看似重新回到了正规。

但也只是看似。

唐都最近有些深居简出,至少在监视他的唐海尘眼中看来是如此。

派去附近的手下说,他现在唯一能看到唐都的时间就是接近傍晚的时候,唐觉一般都会在这个时间点上门,偶尔下午时他也会捧着一本书坐在院子里,或者在秋千上教其他人吹口琴。

“他还会吹口琴?”唐海尘诧异道,“不,应该说,他居然还有心思吹口琴?”

在他眼中,唐都的形象一直是捉摸不透的,辰宵和他的关系是唐海尘告诉帕里克的,他本以为唐都就算那次在陛下面前忍气吞声,事后也一定会采取行动。

可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唐都居然还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再给我盯着,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许放松,”唐海尘沉着脸命令道,“还有他身边那个一身黑的年轻人,他有没有什么动作?”

“这个……”

唐海尘:“有什么不能说的?”

“因为,我们的人实在是跟不上他,”手下人苦着脸道,“本来我也以为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白脸,谁知道每次跟着他出门没过两条街就会被甩开,连监控都找不到人,绝对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废物!”

唐海尘骂了一声,从总督府的办公桌后站起身,指着手下人的鼻子骂道:“你知道这样的机会我们等了多久吗?只要成功了,从此我们就能成为陛下的心腹,其他家族根本毫无抗衡之力……富贵险中求,老爷子就是因为上了年纪,所以才这样瞻前顾后迟迟做不了决定!”

明明他才是那个能够带领家族走向辉煌的人,唐老爷子却非得让唐觉来掺和一脚,什么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唐海尘咬牙切齿地想,他们就是不想让自己来当这个家主!就是觉得自己的出身不配!

“啊嚏!”

这边唐海尘在总督府大发雷霆,远在几条街区外的唐都坐在秋千上,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入秋天凉,我去楼上给您拿两件衣服吧。”

正在院中清扫落叶的克里斯见状,立刻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关切地问道。

“不用了,”唐都无所谓地摆摆手,“我不冷,大概是有人在念叨我吧。”

他这几天确实没有“出门”,但事实上,唐都已经在荒星Y011和第一主星之间来回穿梭了好几趟。

这次行程最大的收获,就是他成功和应总督的后代搭上了线。

应总督当初一共有两个儿子,哥哥是应天,弟弟叫应海,在灾难降临荒星Y011前,被提前感知到危机的应总督送到了安全地带,后来娶妻生子,还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也成为了新一任总督。

因为知名度高,所以他的后代虽然分布在各行各业,但还算挺好找的。只是唐都拜访了好几位,似乎都不知道当年的情况,直到他找到了一位现年九十六岁的老人€€€€

他是目前应海的曾曾孙子,也是目前还活着的、最年长的一位应家人。

只是前段时间这位老人的身体情况一直不大好,住院了大半个月,唐都好不容易才说服他的家人,得到了一个小时的探望时间。

就在今晚。

唐都来到病房前时,房间内只剩下了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的老人,他的女儿刚服侍完他吃完饭,现在他正闭着眼睛听着从播放器里传来的当地老歌。

松弛的皮肤、沟壑纵横的皱纹和脸上密布的老年斑,无一不在证明这位老人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听到脚步声,已经从女儿那里听说唐都来意的老人睁开眼睛,看向了门口。

“坐吧。”

他朝唐都点点头,吐字清晰,精神头看上去还算硬朗。

“叨扰了。”

唐都关上病床的房门,坐在了床边。

惨白的病房总会给他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会让他联想起多年前母亲去世时的薄暮时分,还有梦境中那月奄奄一息的场景。

唐都收回心神,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翻出一张照片。

“您见过这个人吗?”他试探性地问道。

老人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照片上的画面,这是一张很老的照片了,色彩已经尽数褪去,只留下灰白色的时光痕迹,上面站着一对穿着白大褂的父亲,和两位一高一矮的男孩。

高的那个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头,矮一点的笑得灿烂,几乎看不见眼睛。两人的容貌并不算相似,但从眉眼间的神韵中,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对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老人的目光凝固在了照片上。

“这,这是……”

“在得到您家人的同意后,我看到了您年轻时的照片,”唐都轻声道,“您小时候,和应海总督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对吗?”

老人看了许久,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眸看向唐都。

“你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找到的?”

“您一位堂姐去世后,她的邻居保管了她的遗物,”唐都说,“应海总督一生共有十一位儿女,他们又各有后代,找到这些线索还是挺不容易的。”

“堂姐……你说的是她么?”

老人沉思许久,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不知是想起了谁。他的语气微微伤感:“我就说怎么这么多年她都不联系,电话也打不通,原来已经去世了啊。”

唐都安静地等待着老人从回忆中走出来,这位老人一生没有结婚,他现在的子女都是从孤儿院收养的。

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长辈好好的活着,估计会很激动吧,唐都忍不住想。

就是应天的岁数和外表实在是不太匹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拉着二十多岁小伙的手老泪纵横地喊曾曾大伯,啧……这画面果然怎么想怎么古怪。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应天明知道自己有亲人还活在这世上,却一次都没回来过,就连亲弟弟还在世的时候,也只是寄钱回去不敢见面,对于弟弟的子孙肯定就更不会见了。所以唐都在想清楚这点之后,也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让应天认亲的想法。

“我从未跟儿女说过自己父辈的事情,”老人放下照片,盯着唐都问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了我的身世,不过你煞费苦心带着这张照片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让我看照片的吧?”

“那是自然,”唐都很爽快地承认了,“我这次来,是想问您一些关于当年的事情。您知道旧神面具的由来吗?”

玫瑰教团的旧神面具,发源于荒星Y011的人面雕刻,也就是应天所说的“凶神”信仰。然而老人在沉吟片刻后,却疑惑地问道:“你说的,是‘天’吗?”

“天?”唐都忙问道,“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的旧神面具是什么,但是要说面具的话,我最熟悉的还是‘天’的面具,”老人指了指病床旁的床头柜,“它在我们这里很流行,是镇压邪祟法力无边的神灵,所以来看望病人时很多人都会送这个。”

唐都扭头,拿起了那个小小的石头雕刻。它被人做成了挂坠的形状,只有鸡蛋大小,半阖着的眼睛带着神圣和高高在上的悲悯感。

与旧神面具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才是唐都最初看到的石碑雕刻上人面的模样,他摩挲着这个冰凉的挂坠,许久之后,才叹息着问道:“所以,它并不是凶神对吗?”

“凶神?不,其实也算吧,”老人回答,“‘天’其实是一个不分善恶的神灵,就和头顶的天空一样,时阴时晴,但我祖父说过它是最公正的神明,不会滥杀无辜,善恶轮回刻印在他的眼中,我们生前所做的一切都会报应到来世和子孙后代的身上。”

“所以我一生积德行善,从不做有害他人的恶事。现在的年轻人不懂这些,还有不少丧良心的家伙害怕这种说法,于是就说‘天’是凶神,但在传说中,它只有在审判十恶不赦的恶人时才会睁开眼睛,更多的时候反而是在庇护普通人。”

唐都张了张嘴巴,视线又落在了手中的挂坠人面上。

说起来,他也一直觉得它的模样似乎有些眼熟……

“您知道‘天’的传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吗?”

“应该是我曾曾祖父在任的那个时候吧,”老人回忆道,“那时候我还小,就记得大家的日子过得都比较艰难,很多地方都在重建,好多人吃不上饭……但是因为没有神秘作乱,还经常有好心人匿名给总督府捐款,最后还是挺过来了。”

“我曾曾祖父一直干到了八十岁,在他临去世那几年,好多人都说他信教信疯了,但是那会儿也是‘天’的传说在民间流传最广的时候。”

老人顿了顿,好奇地问道:“你是什么民俗研究专家吗?”

“算不上,”唐都含糊道,“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而已。”

“那您还记不记得,应海总督有没有说过一些奇怪的话?”他又追问道,“关于他为什么要信仰这个宗教的原因,或者其他相关的也行。”

“这个……”

老人有些为难,他努力回想了一阵子:“我真记不太清了,我六岁的时候曾曾祖父就去世了,但我祖父好像有说过,曾曾祖父一直在等一个人回来,可能是最后觉得实在是没有希望等到了,才会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吧。”

唐都的手指微微一动。

在老人说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到了,应海总督最后都没等到的那个人是谁了。

“这附近有个图书馆,”老人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有些疲乏地咳嗽了一声,“那里面的档案室应该有我曾曾祖父当总督时写过的家信,这是我祖父捐给他们的,我知道的一共就那么多,其他的,你可以自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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