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扔掉了酒瓶，沙发周围却依旧围绕着浓重的酒气，他偏头，茶几隔层里放着一袋拆了封又密封起来的爆米花。
程焕买来看电影时吃的。
鬼使神差的，他打开拿了一枚放进嘴里，蜂蜜味的，很甜。
他想自己应该是被酒气熏醉了，不然，怎么会因为吃了甜食淌下眼泪。
有人醉酒后大笑，有人醉酒后大哭，他的醉酒后的癖好是吃了程焕买的爆米花会流泪，能有什么奇怪的？
但他不想再流下更多泪，只能把甜味从嘴里去除，起身去刷牙。
一进洗手间，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只剩半个的情侣刷牙杯。
原来情侣之间，只剩一个是不能活的，任谁看，那一个都是残缺的。
他勉强让自己拿起杯子接水，攥着程焕买的牙刷，挤上程焕买的牙膏，却怎么也送不进嘴里。
“哥，我们买这个牙膏吧！粉色的！”
“哥，牙刷拿这个，我们配一对！”
“哥，你总拿透明水杯喝水多么意思啊，我们买这个吧，兔子和狼狗。”
好像每一个东西都能控制他大脑里的开关，循环播放程焕的声音，唤起他不愿面对的记忆。
至于为何不愿面对，答案显而易见，他是个心软的人。他原谅辛腾的次数一双手都不可数，更何况程焕这种初犯。
所以他就只能不想不见。
这样就不会心软，不会原谅，不会再受到下一次伤害，不会再在日后自省的时候，厌弃自己曾经的无原则，无底线。
他自暴自弃地把手里的东西扔进洗手池，牙杯里的水溅出来，他看向镜子里湿润的脸，红了眼眶。
不因为伤心，只因为气自己在爱情里的不争气。
他不愿意如此狼狈，这样不像陆云商，他扶着洗手池蹲下来，想，他真的该搬家了。
为了不影响两天以后复工，他立即收拾去了酒店。
想到什么就要赶紧做，是分手疗伤的通用办法。
只是，他刚踏进酒店，还没办理完入住，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正在和前台沟通，没注意是谁就接了。
“哥，你为什么在酒店？”
程焕的声音让他的大脑一阵轰鸣，他转身探寻，没有看到任何相似的身影。
但这不妨碍他确认事实，“你跟踪我？”
程焕答非所问，声音里都是掩不住的委屈，，“哥，你不能这么快就找别人……”
陆云商攥紧了拳头，比起生气，此刻他更心疼程焕的委屈。
但藕断丝连没什么好处，上一段感情的教训告诉他，现在应该彻底拒绝，“不要跟踪我，不要联系我，别让我更讨厌你。”
程焕那头的声音有些含糊，“哥，对不起。交易中没把你救出去还趁人之危是我不对，没向你坦诚一切是我不对，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求求你，别去找别人，啊？”
陆云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随便的人？”
他挂了电话。
这次沟通显然非常失败，电话挂得太快了，根本就没来得及沟通。
因为他听出了程焕声音的怪异，不仅在忍着哭腔，还喝醉了酒。
他怕他再听下去就要问程焕在哪，再听下去就要叮嘱程焕喝了酒不要自己开车。
只要爱了就会失去底线，他就是这样。
他不能再这样。
顺利办理入住，他躺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数房顶一角的欧式吊顶有几个弯。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老朋友发来的微信，说出差回来了，这次有没有空吃个饭。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但因为工作原因，朋友出差频繁，他们见面很难。
正赶上他没事做，他秒回肯定答案，晚饭时间，他们在一家音乐小酒馆里坐下。
他一进去，台上歌手就在唱分手快乐，但已经是结尾，他没管，结果第二首竟然是心太软，他当下想起身走出去。
朋友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加了钱让驻场歌手换了一首€€€€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怎么了，说说吧？”宋宽饶有兴致地看着陆云商的纠结表情，“上次约你，说在和小男朋友看电影，现在…这是分手了？”
陆云商：“…你可真有眼力见。”
宋宽也不谦虚，“那是。”
陆云商：“……。”
玩笑归玩笑，事情还是得解决，宋宽给陆云商满上酒，“我刚知道你和辛腾分手的时候，还挺震惊的，而且当时你调整的很快，听说，最近都能心平气和地和他合作项目了？”
陆云商抿了一口，“那是意外，但确实是放下了。”
宋宽笑了，“十年的感情说放就放，半年的游戏倒舍不得了？”
陆云商蹙眉：“不是游戏。”
“咦咦咦。”宋宽嫌弃他，“还不乐意了。”
但宋宽心里明白，一个人在受过深刻的情伤之后，往往很难再全心全意投入下一段感情。
但他了解陆云商，陆云商是一个会在每段感情里投入百分之百的人，所以，他在辛腾之后还能接受这个小男朋友，一定是下了更大的决心，也是真的喜欢。
宋宽叹了口气，“又看走眼了？”
“不是。”陆云商辩解，“他挺好的。”
宋宽：“挺好的你分手？”
陆云商：“他骗我。”
宋宽：“骗子你说挺好的？”
陆云商又否定，“也不是骗子，不好说。”
宋宽一脸黑线，“别逼扇。”
好多天了，陆云商终于笑了下，把事情原委都和宋宽说了一遍。
本来那场交易是他难以启齿的一件事，像是自轻自贱地陪睡，可知道了111A是程焕之后，他反而没有那么抵触这件事了。
宋宽听完后的表情很精彩，“所以你生气的点在哪？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也不太生气他用假身份睡你？”
陆云商有些脸热，从某种程度上，这还算是件好事，如果他当初真的和三个交易对象交易，怕不是会在分手清醒后恶心一辈子。
而且，那些人和辛腾是一路人，到时候发到老程总手机上的，就不一定是什么图片了。
而程焕作为111A时也给了他充足的尊重，甚至是他短暂的救赎。
只不过，当初最正确的方法，应该是程焕仅仅带走他，但不和他做。
他知道这很强人所难，所以对这件事情也没那么生气。
他气的是表里不一，他气的是不知道自己爱上的程焕，到底是程焕比较正面的一部分，还是一个程焕演出来的毫不存在的人。
比起这些，他更气自己这颗仍旧为程焕所牵动的心脏。
陆云商：“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很单纯的人，但实际上他心思竟然这么深，我真的…一时间接受不了，而且，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接受。”
他怕宋宽觉得他矫情，给他设场景，“如果你发现你老婆因为想和你恋爱，从第一面就开始算计你，连你以为的缘分和偶遇都是编造，把你耍的团团转，你不觉得生气吗？”
看宋宽的表情就知道，这段解释没有用，宋宽依然觉得他矫情，“不觉得，因为她撒谎是为了追我，我只会觉得我老婆好爱我。陆云商，我问你，你这个小男朋友，除了你说的这些欺骗，有其他人品上的问题吗？”
“对别人很冷漠，还把辛腾打瘸了，我之前就察觉过，他对我和对别人的态度不太一样，当时没深想，现在知道了，都是假的。”
最后四个字颤抖明显，陆云商端起酒杯，把里面的酒水饮尽。
“呃…”宋宽挠头，“有没有可能，男朋友的双标，是对你的偏爱呢？他对别人冷漠又心狠，唯独对你傻白甜，这不叫装，也不叫假，这叫舍不得对你冷，不忍心对你狠。”
宋宽又把酒给陆云商满上，“他可能太想要你的喜欢了，所以让自己拼命表现好，或许他的初衷从来都不是骗你，他只是怕你不爱他。”
“一直接受他人追求的陆总，怎么会明白我们这些常年做暗恋追求者的人呐~”
“用不分梨”情侣杯很可爱
第85章 “你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喜欢他吧。”
陆云商顺着宋宽的话想了想，没表态，只是说：“你倒是会给他辩解，你们都不认识。”
宋宽笑了笑没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心说我是不认识，但我知道，你的小男朋友是你们老总的儿子。我还知道，你现在特别喜欢他。
宋宽的相貌、事业、性格，都没什么突出特点，中规中矩的他面对心仪女孩儿的时候，常年都扮演着单箭头追求者的角色，所以他格外了解追求者的心态。
他知道，程焕所谓的欺骗，绝对没有半点坏心。
但他也知道，陆云商最在意的就是坦诚和信任。
俗话说劝和不劝分，无论从物质上还是感情上，他都希望陆云商能更好。
宋宽定义道：“你们这不叫分手，叫闹分手。”
“什么意思。”
“分手是你和辛腾那种，真是做足了打算要分开。闹分手就是你现在这种，没什么原则性错误，也还喜欢，但就是膈应，生气，不想看见那人。迟早要复合的。”
陆云商却摇了摇头，“我不想重蹈覆辙，欺骗对我来说就是原则性错误，骗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已经骗了我…很多次，我现在回想过去半年，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真的。”
欺骗或者出轨，最可怕的不是当下收到的欺骗，而是日后每一天的忍不住怀疑。
宋宽却摇头，辛腾给陆云商造成的阴影太大了，虽然放下了辛腾，但那些伤害仍如影随形，陆云商有些矫枉过正了。
几年前，他说过，陆云商原谅辛腾的行为属于犯贱，现在陆云商清醒了，是好事，但过于苛刻了。
对男友犯错的态度变成了：不能原谅，只要原谅，就是犯贱。
但实际上，有些错误，真的没必要处理地如此决绝。
宋宽：“他所有的谎言都是为了掩盖假身份，四舍五入等于一个，他就骗了你一件事。”
陆云商蹙眉：“这是什么说法，几个都是骗。而且，这些只是被我意外知道的部分，其他部分还有多少，我想都不敢想。”
“那些只是你的猜测，事实得去问他，这样无端揣测对他很残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宋宽觉得陆云商混淆了欺骗与背叛的关系，“云商，辛腾对你撒谎成性，是为了出轨，为了钱，这是背叛没错。但你的小男朋友，是为了让你不生气，怕你离开，更露 骨地说，他只是想你一直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