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都是“道理我都懂”,程焕聪明得很,这些东西他可以理解,一个正常人的心理想法就是这样。
结婚不是儿戏,这两个字所蕴含的责任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担得起的,先恋爱,先磨合,可能十年八年也不会修成正果。
可惜这只是他站在客观角度上能理解,主观上,他和正常人的心理有些偏差。
程焕:“可是我想和你结婚,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从一开始就想。”
他抬起头,护着陆云商的后脑,与其额头相抵,“那你什么时候会想和我结婚呢?”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但陆云商还是尽力给予回应,“至少要走过一年四季吧。”
“春天,我们会不会为了花园里种什么植物而争执;夏天,我们能不能统一空调的温度;秋天,我们要怎么商量清理落花的频率;冬天,又要一起盖多厚的被子。”
程焕眼神坚定,“可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要是你,即使夏天开38度空调,冬天睡冰床,也没有关系。”
第95章 婚姻的最大作用,是枷锁
登机时间临近,两人的谈话就此终止,飞回首都后休息了一天,陆云商的假期正式结束。
上班打卡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老程总,老程总却摆摆手让他出去,说是家事,下班后坐他的车一起去程家说。
就因为这么一件事,他这一整天都提心吊胆,忍不住去想老程总的态度是否积极。
想着想着,他发觉自己变了。
从前和辛腾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吵多大的架,又或者是安排了怎样令人期待的二人活动,他在工作上都是专注的。
这或许是一种退步。
常年停滞在“陆总”这个职位,他心里清楚得很,再往上走哪怕半步,都难如登天。
因为再往上的位置,拥有制衡程家三个孩子的权力,于老程总而言,是风险。
这种事实悄悄在他心里扎了根,发了芽,让他的冲劲慢慢减退。
可一想到程焕,他又觉得这是一种进步。
遇到辛腾时,他感觉这就是自己的一生所爱,强烈的责任感和道德感让他保持忠诚。
那样的感情渐渐成了一种习惯,习惯被忘却的纪念日,习惯恋人的不忠,习惯在每一次矛盾前退让,仿佛一切都不重要。
他曾以为那是爱情归于平淡后的正常模样,却没发觉,自己正处在爱情消逝后的残骸。
直到进入这一段感情,他才知道自己也拥有情绪敏感的能力,另一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牵肠挂肚。
摸鱼的一天过得很快,下班时间已到,陆云商却犹豫该不该走。
他要是过去得晚了,让长辈等自己,肯定是不礼貌的。
可要是早早过去等着,又显得他一下班就往外跑,比领导下班还早,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纠结之际,办公室门被敲响,他抬头看去,竟然是程融和楚宸。
他示意他们进来,“你们怎么来了?”
程融一贯的自来熟,愁眉苦脸地坐到他对面的会客沙发上,“楚宸在附近办事,我们就顺便过来了,谁懂啊家人们!不想独自面对我爸!”
陆云商这才正眼看过去,“程总也叫你们过去了?”
程融和楚宸的脸同时皱成一团,点头的频率都是同步的。
既然是这样,那他大概也能猜到老程总想说的是什么了,老一辈的思想,程家两个兄弟之间,总要有一个人妥协,给程家一段常规的婚姻,去孕育一个孩子。
无论是程阳、程融还是程焕,目前都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享受着老程总给的一切,就无法拒绝老程总给的要求。
他心情沉重,又深知无法逃避,同程融和楚宸一起下了楼。
到停车场的时候,老程总已经在车上等着,他本以为要求同乘,是有什么话要背着程焕和他说,可行程过半,车厢依旧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他这才明白,老程总又在用沉默给予压迫,这是于上位者而言,最简单,最有效的警告。
一路煎熬,他们终于到达了程家,下车看见程焕迎在门口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空气仍在照常流动。
老程总就在身后,他却没控制住,偷偷对着程焕撇了撇嘴。
向恋人表达对其父亲的不满,分明是十分冒犯的行为,他却下意识地这样做了,还笃定程焕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会充分理解。
原来,在这段感情里,程焕比他做得更好。
不管外在表现上,程焕如何偏激又如何索取,内核里,程焕给了他十足的底气。让他潜意识里笃定自己在程焕心里,地位高于家人的底气。
当冲突产生,他会在奶奶和程焕之间权衡,但在程焕心里,没有人在他之上,兄弟、父母,都不行。
在恋人这一角色上,程焕值得满分。
他好想给程焕一个拥抱,又得顾及场合,殊不知他遗憾于无法在长辈面前亲密时,程焕正为他的撇嘴小动作而心动。
*
程家的饭桌坐得满满当当,于陆云商而言,不管程夫人如何亲切温柔,身边坐着的人又熟悉与否,只要是老程总坐主位的地方,就是会议室。
尤其这桌上,除了程夫人,都可以算作他的“同事”。
从上班到现在,临近一天结尾,老程总终于肯开金口。
老程总:“程氏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我已经五十多岁,三个孩子却没一个让我满意,我心里最满意的继承人,是小陆。”
陆云商抬头,听老程总继续道:“但我为什么不能让你接班,你心里也很清楚。”
陆云商垂下眼皮,点头道:“是。”他不是程家的人,没有人会把几代累积而来的成就让给外人。
老程总近年来愈发爱惜身体,早已戒酒多时,今天却一反常态,让酒上了饭桌。
他仰头喝下整杯,“有些事在我嘴边悬了很多年,说不出口。”
一杯酒似乎不足以让人冲动,第二杯接踵而来,“小焕的问题……是我年轻时不负责任犯下的错。事到如今,我的弥补已经无济于事。”
“小陆,你很清楚,现在能治愈小焕的人,只有你。”
长大成人的程焕早已不需要父母亲情来给予安全感,童年时没有得到爱,也无从反馈爱,以至于现在把自己的所有一股脑献给爱情。
他只需要陆云商。
老程总捏着空酒杯,微眯双眼盯住挂杯的酒渍:“恋爱是一种及其不稳定的关系,任何承诺都不足以达到小焕想要的安心。”
“但婚姻可以。”
未经允许就被剖析的程焕,本来还不大高兴,一听这话却是变了副表情。
他迟疑道:“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结婚,就会把程氏交给他,是吗?”
程焕完完全全为陆云商考虑,他的关注点在于陆云商要付出什么,又能得到些什么。
而从老程总的角度出发,他是以整个程氏为补偿,换陆云商永远陪在程焕身边,让程焕精神稳定,以此赎清他的罪过。
因为在他的观念里,婚姻的最大的作用,是枷锁。
老程总:“是。但相应的,程融,我不管你和楚宸要如何,你必须承担起结婚生子的任务。”
第96章 “我并没有和程焕结婚的打算。”
“但相应的,程融,我不管你和楚宸要如何,你必须承担起结婚生子的任务。”
还没等陆云商发表意见,程融就拍桌而起,“不可能!不是凭什么啊?那小焕谈的恋爱是恋爱,我就什么也不是呗?”
老程总拧起眉心,“你的私生活我不想过多赘述,楚先生的更是,你们的关系有几分玩笑,又有几分真心?”
程融脑子活,不去肉麻地证明什么情深似海,反问道:“既然您觉得我们迟早要分,还着什么急,等过两天我们分手了你再给我介绍女人好了,反正长得漂亮的我都喜欢。”
老程总面色不虞。
程融扯了下嘴角,继续道:“您也知道我这回是认真了吧?程阳那么大人在那里坐着,您怎么不让她结婚呐?就欺负我傻是吧?”
老程总没有因为他的激动发脾气,平静道:“小阳和小焕都能在事业上为程家添砖加瓦,为了程氏的未来,他们牺牲了很多。你呢?”
“我不能既要他们工作,又要剥夺他们的私生活。程融,你在工作上没有价值,这几年的自由也已经足够,现在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程融想反驳,往常时候,他在父亲面前总是嬉皮笑脸的,犯了错也是一脸怂相,但今天,他不想了。
他想说自己也努力过,想说父子亲情为什么要算计得这么清楚,更想问问父亲,孩子于他而言到底算什么。
分明已经对小焕愧疚,为什么不能吸取教训,对他也多一点温情呢?
光是这样想着,他都要鼻酸。
一旁的楚宸握住程融捏紧的拳头,拇指刮了下他的手背,稍作安慰。
楚宸:“程老先生,我的过去确实有很多不光彩,但我也不止一次向您表明决心。”
自从把程融从陆云商家接回来,楚宸得空就来拜访,向老程总表达过自己的内心,但最终收效甚微,他也终于发现,老程总本质上就是个商人罢了。
与其靠真情流露妄图感动商人,不如和他做交易,“而且,程氏向海外发展的话,我和我家,一定不遗余力提供便利。”
老程总这才有些动摇的迹象,微微偏头道:“你的父母同意了?”
楚宸苦笑:“我的父母和您很像,也觉得没天分的孩子是废物。但他们又和您不像,他们不会要废物硬要付出些什么,而是希望废物不要强求自己,找点自己能做的事,幸福就好了。”
“毕竟我是他们的孩子,不是非要换取金币的商品。”
在座的所谓废物也是相对而言,实际上哪有一个傻子,如此明显的指桑骂槐,几乎让老程总周边的寒气都具象化。
就在空气渐渐凝滞时,程夫人前倾身体,加入这场会议。
程夫人忽视老程总不赞同的眼神,“你就别固执了,现在我们胜算不大。”
她拿起筷子给程融夹了口菜,“我们永远不会把筹码全部压在一处,planB是每个聪明人的标配,坐下吧,啊。”
老程总从未被楚宸的几次真情表态说动,但程夫人不是。
孩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即使和丈夫没有感情,和孩子也有天然的情感联系,她做不到像老程总那样面冷心也硬。
程融的混乱感情生活总让她想到年轻时的自己,她懂那份混乱里的孤独和难以启齿的希望,她一辈子也没等来她的希望,到头来还是和自己不爱的人将就余生。
如果程融一直如此,她还狠得下心给孩子一份包办婚姻,至少人到老年不算孤苦无依。
可是,程融等来了他的希望,她就下不去手了。
她翻找手机,找出一张小孩的照片,摆在桌上,“这是你们二伯的孙子。”
老程总是家里的老三,大哥在程氏任职,但为了兄弟和睦,没有让任何一个子女从事相关工作。
二哥则是专注摄影,半截入土还满世界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