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垃圾袋重新装好,洗了手便退出了后厨。
经理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他:“你认识赵哥?”
顾白衣:“之前见过一面。”
经理刚刚出去的时候只看到他盯着赵桑实的背影发呆,闻言只当他们没什么交情,便低声提醒了一句:“可别这时候上去触霉头。”
原主很缺钱,之前也不是没对男人卖过笑。
但有些人就是只多看一眼也会引来危险和麻烦。
经理怕顾白衣年轻不懂事,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地跟他说了一下这个“赵哥”有多不好惹。
赵家虽然已经洗白,但多少还是传承下来了一些匪气乃至戾气。
像二三十年前那样一言不合就杀人沉尸的事是不可能再有了,但这群人仍然游走在灰色地带,有的是办法叫整得人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
直接被排挤出宁城都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这任当家的“赵哥”脾气算是不错,平时也不怎么露面,但前提是手下人都安分守己,不能犯了他的忌讳。
上一个上赶着跟他作对的,还是他最后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如今已经生死不知三四年了。
顾白衣心头一动,问:“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经理看了看左右,确认没人注意到,才往顾白衣耳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音。
“听说是赵家名下有家会所收了两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还强迫她们去接客。”
结果不巧那会儿正好赶上警察上门。
两个小姑娘就趁乱逃了出去,至今下落不明,也没有报警。
那位赵哥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火,一面疑心是对手做的局,一面又担心是手下不听话擅作主张。
他是从来不允许手下碰这些底线的。
但当时房间准备齐全,员工暗号指路熟门熟路,八成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一直没留下尾巴。
也怕擅作主张的人担心东窗事发,选择提前除掉那两个“证人”。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找到那两个小姑娘。
为此,低调许久的赵家一早就联系了这一片所有的有关系的商家,要求他们提供线索。
经理早上就接到了老板的电话,让他们留神这件事。
“这事儿我早就注意过了,跟我们店里没关系。你可千万别往里面掺和,也别跟人谈这件事。等这两天做完,早点回学校,好好上学去。”经理低声嘱咐。
顾白衣微微往后仰了仰脖子,伸手捏了捏耳垂。
他不习惯别人靠得那么近。
拉开一些距离之后,他才乖乖点了点头。
经理提醒他也是好心,尤其是这两天,看着顾白衣同样沉默却讨喜了很多的表现,他就越不希望对方牵扯进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
要不是因为太缺钱,顾白衣应该是只在校园里面享受青春。
之前听顾白衣说这周结束就辞职回学校了,经理也真心为他松了一口气。
就剩两天时间了,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
顾白衣谢过他的好意提醒,也并不准备插手这件事。
他连附近的路都没认全,更别说自作主张地去主动招惹麻烦了。
只是想到那两个年轻的女孩子,顾白衣总有些不安的感觉。
工作时间结束,顾白衣绕过那些私下聊得热火朝天的同事,换了衣服就准备去公交站等车。
今天沈玄默说是要开会,所以并没有约他见面。
顾白衣准备直接回学校补一下作业。
后天假期结束开始上课,但他昨天夜里才想起来周一就要交作业了。
原主满脑子都只想着赚钱,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今天他运气不错,在站台边低头看了会儿班级群里的作业提醒,回学校的公交车便开了过来。
这边站台偏僻,临靠着小巷,原本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儿等车。
所以他一上车,司机便要关门,一边起步。
然而下一秒,巷子里便窜出来两个人,硬是从关了一半的车门缝里挤了进来。
后面那个是个长发的女人,因为慢了一些,头发被夹进车门,扯得她惊呼一声。
两人都穿着不合身的黑色,前面那个短发的脑袋上还扣着帽子,一上车就叫司机赶紧开车,一边伸手将后面女人的长发硬扯下来。
司机踩了个急刹,面色不虞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不要命了!”
前面那个连连说着“对不住”,又说:“我们实在是赶时间,没有办法,一时情急,下次绝对不会了!”
见他们态度良好,司机又训了两句,一边继续开了车。
直到开过两个红绿灯之后,他们才松了口气似的,从前面慢慢走向公交车的最后方,想要找个靠后的位置。
然而没走两步,前面那个戴帽子的便愣在原地,见了鬼似的盯着顾白衣说不出话。
顾白衣也皱起了眉头,低声叫了一句:“桃子?”
从这两人上车开始,顾白衣就觉察到不对,先是发型相似,随即声音也格外耳熟,到这会儿见了正脸以及脸上的表情,终于是确认了猜想。
然而眼下他反倒更加惊诧。
不合身的外套一直遮到膝盖处,下面就是光\溜\溜\的小腿,脚上踩着高跟鞋。
眼睛处还有没有洗干净的亮闪闪的眼影。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应该出现在陶木桃身上的打扮。
而顾白衣同时又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个眼熟的人影,以及今天刚听到的两个未成年女孩子的传闻。
他心下一沉,但并没有当众追问。
朝后面看了一眼,他便起身走向倒数第二排的位置,顺手拉起遮光的帘子,一边朝陶木桃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坐过去。
顾白衣坐在靠窗的位置,足够挡住两个瘦弱的女孩子的身形。
陶木桃犹豫了一下,拉着身后人的手坐了过去。
顾白衣真的一句都不问,陶木桃反倒有些不自在,低声说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这句话说起来反倒更像是欲盖弥彰。
但她又不太想跟顾白衣解释详情。
只是担心他会去跟她妈乱说,一时间便有些左右为难。
顾白衣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先找个地方换身衣服,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陶木桃咬了咬下唇,点了点头。
他们在十站之后下了车,附近刚好有一个小的商场,陶木桃拉着同伴就进了路边的服装店。
顾白衣跟在后面帮她们付了款。
“就当是我跟你借的,之后我会想办法还给你。”陶木桃说完就抱着衣服去找卫生间。
换上长袖与长裤,洗掉所有的妆之后,陶木桃看起来才稍微自在一些。
而她旁边的长发女孩儿则一直低着头掉眼泪,时不时就要说一声“对不起”。
陶木桃看起来有些想发火,但最终还是忍耐了下去。
“往后的路怎么走,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她是不想再管这个朋友了。
虽然陶木桃明显很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先将朋友送了回去。
顾白衣不放心,一直跟在她们身后。
一向讨厌他的陶木桃这回却什么也没说。
长发姑娘住在破旧的老楼房里,一楼的院子里一半是丛生的野草,一半是堆积的垃圾,蝇虫还在上面嗡嗡乱飞。
那姑娘住在三楼,敲了一会儿门,就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出来开门。
陶木桃就在楼道里目送着朋友进门,老人并未看见她。
等到祖孙两人关上门,陶木桃才转身离开。
走到无人的地方,陶木桃才说了一句:“我之前以为她是被人骗了,所以才自以为是地想要去救她。”
她只说了这一句,便再没有说那个朋友如何不对。
顾白衣一路看过来,大概也拼凑出了一些真相。
今天赵桑实找的那两个未成年姑娘,恐怕就是这两人。
赵桑实也算沈玄默的朋友。
顾白衣觉得他应该不算什么坏人,但两相比较之下,显然还是陶木桃这边要紧一些。
所以顾白衣提醒了陶木桃几句,最近最好不要再往那边跑了。
陶木桃有些心不在焉地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我特意找我另一个朋友帮我化的妆,我妈在我跟前都认不出来的,在那边也是用的假名字,他们以为我们是早早辍学出来打工的。”
她还在想那个朋友的事。
直到快到家门口,她才想起来应该跟顾白衣道谢。
虽然她因为借款的事一直对顾白衣心有芥蒂,但一码归一码,这次顾白衣主动帮她打掩护,也算是帮了她。
而且那些欠款他也已经还干净€€€€
欠款。
陶木桃忽的一愣,猛地转头看向顾白衣。
原先毫不在意的违和与不对劲重新浮上心头,她终于生出几分疑惑来。
“那些钱,你是哪里来的?”
顾白衣回答说:“找了份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