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常霆带着两个小弟吵吵嚷嚷地进门。
常霆东西往地上一放,便直奔林和初,热切地上去嘘寒问暖:“阿初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早知道我也早点回来去接你了。”
顾白衣一边写作业,一边分神抬了下头。
常霆变脸挺快,这会儿满是温柔关切,好像正看着什么重要的珍宝似的。
林和初却高冷如常,就回了四个字,“嗯”和“刚回来”。
常霆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但百折不挠。
从衣食住行说到未来几天的安排,再过几天便又是周末,他邀请林和初到时候一块出去聚餐,庆祝生日。
他这样殷勤,一看就是别有所求。
林和初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单纯脾气很好,虽然话少,但并不见恼怒。
听到常霆的邀请,他还特意去翻了下日历,然后拒绝:“抱歉,我那天有事。”
常霆一哽,想也没想就劝:“那天周六,晚上抽两三个小时出来就够了,有什么事隔天再说也可以吧。”
林和初眼皮都没抬,没接茬,显然是不准备改变主意。
常霆脸色有点难看了。
他一转头,就见顾白衣似笑非笑地看戏,心情顿时更差了。
两个小弟时刻关注着他的脸色,一看他的视线指向,便立刻跳出来当枪,看着顾白衣冷哼:“别看了,又没邀请你,我们可不敢跟你这种人坐一桌。”
顾白衣闻声抬眸,微微侧身,幽深的黑眸望过去。
他什么也没说,开口的荆一凡下意识噤了声。
好像尖刀一样锐利的寒意顺着他的脊背飞快地蹿上头皮,神经倏地刺痛了一下。
瞬间的惊惧一闪即逝,快得好像是错觉。
第19章 梦
◎我好像一个禽兽◎
荆一凡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但顾白衣的视线很快就从他身上略过去,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无聊的东西。
随即他兴致缺缺地垂下眼眸,继续写自己的作业。
荆一凡脸色变了变,无端生出几分羞恼。
一定只是错觉!
荆一凡有些惊疑不定地自我安慰€€€€那种只会吃软饭的小白脸怎么可能会让他感到害怕。
被这种人吓到,说出去简直就是个笑话。
但他却再也不敢开口了。
好在常霆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他们身上,他就是单纯看顾白衣不爽,但林和初一转头,他立刻又巴巴地贴上去,压根不再看其他人一眼。
林和初只是去柜子里拿东西,一转头却险些撞上常霆。
他忍不住皱了下眉:“你€€€€”
常霆似乎对自己的烦人之处一无所觉,依然殷勤备至地送上期待的笑脸:“阿初你想说什么?”
林和初问他:“作业做好了吗?明天要交作业了。”
常霆笑容一僵:“……”
顾白衣:“噗。”
常霆投来一个阴沉的眼神。
顾白衣抬了下手:“你们继续。”
说完便低头继续写作业。
这几秒钟的时间里,林和初已经抱着书和作业本走出了宿舍大门。
从记忆里来看,他应该也是去隔壁宿舍了。
林和初跟隔壁宿舍的同学关系更好。
也可能是觉得常霆很烦。
常霆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追了上去,但在出门之前,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两个小弟。
小弟们回头看了一眼顾白衣,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顾白衣转了转笔,一边将课本翻到下一页,心底有些厌烦。
身后的目光有如实质,他自然感觉得到。
而且是充斥着恶意的那种。
预想中相安无事的校园生活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达成。
顾白衣不由地开始思考搬出去住的可能。
将周边的建筑回想了一圈之后,他才想起一个最大的问题€€€€现在不是前世不差钱的时候了,搬出去住就要额外再浪费一大笔钱财。
不知道能不能换个宿舍。
最好是换到完全陌生的同学那里去,否则在同一个班上就难免有些不为人知的恩怨纠葛。
明天下课后抽空去问问老师好了。
顾白衣一边思索着,一边写完了最后一行字,抬头看了眼时间,十点零六分。
该睡觉了。
他站起身,将作业和课本一起塞进书包,然后转身去洗漱。
等到常霆几人回来的时候,顾白衣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
两个小弟在底下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最后扬了扬眉毛,也转头去洗漱睡觉了。
嵇兰因是最后回来的,只觉得宿舍静得有些诡异。
不过他也就跟林和初关系还行,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问得出来,只能怀着微妙的不爽气哼哼地上了床。
灯一关,一室寂静。
一夜无话直到天明。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顾白衣就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了过来,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然后出门晨练。
就在他走后不久,斜对面的床铺上微微耸动了几下。
荆一凡的脑袋从被子里面探出来,朝下看了几眼,见没人在下面,他蹑手蹑脚地了下了床,做贼似的走向了顾白衣的桌子。
-
一片梅林之中,雪压枝头。
风一吹,红梅夹着白雪,簌簌地下落。
沈玄默心说这还是秋天,怎么会下雪?
然而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往前走,积雪之上留下一片压着红梅花瓣的脚印,一路延伸至梅林深处。
他伸手拨开横到面前的一根枝杈,迎面一阵狂风吹来,雪与花幕之外渐渐映出一道熟悉人影。
那人穿着一件有些宽松的旧衬衫,正垫着脚抬手折梅。
修长的手指伸向高处,米色的衣摆下便露了一截腰身,在雪里也白得晃眼。
风一过枝杈,霜雪与红梅便飘落到指尖、肩头,也划过腰侧,好似白玉染血,惊心动魄的夺目。
沈玄默看得愣住。
那人却觉察到动静,在梅枝下转头看他,先是惊诧,而后便忍不住笑,眼神明亮又欢喜,好像在说,你终于来啦。
沈玄默闪了下神,便已经走到他身后。
他抬起手,想要拂去对方肩上的雪与红梅花瓣,然而指尖一错,却碰上他的左肩。
跟着又往下滑了些许。
他摸到了他背上的红梅。
那一簇红梅,随着身子一同轻颤了一下。
……
沈玄默从梦里惊醒过来。
外面天色已亮,延伸到窗边的树枝上叶片泛黄,风一吹便往下飘。
此时深秋,离下雪却还早。
况且宁城也很少下雪。
沈玄默知道自己是做了个梦,而且梦里的场景清晰到他一闭眼,就开始自动循环播放。
想按暂停键都按不动。
从他妈肚子里生出来开始算起,沈玄默单身了整整二十七年,少年时的叛逆期都有了,然而却从没尝过春心萌动的滋味。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明白那种梦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有心理问题,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说白了他就是对人家见色起意。
€€€€几天前,他才信誓旦旦地跟人说只是演戏。
沈玄默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按进枕头里,恨不得直接捂死自己。
可惜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越是介怀就越是忍不住去回想。
越是回想就越……难以平复。
沈玄默咬了咬牙,多年涵养在此刻破功,狠狠锤了下床铺,挤出一声低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