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年没开过的电视机打开之后,跳出来的还是上一次点开的自然科学频道,正在播放动物世界,讲公狼求偶。
顾白衣:“……”
沈玄默:“……”
顾白衣用微妙的眼神看了沈玄默一眼,然后默默换台。
虽然好像挺有趣,但似乎不太适合这种时候看。
下一个台是法律调解邻里官司,因为两家孩子之间的口角发展到双方家长之间的聚众斗殴。
听起来大部分内容都是家长里短。
沈玄默分了点神听着,很快注意力就落到顾白衣的头发上。
顾白衣很久没剪头发了,发尾已经渐渐盖过后颈。
日日看着并不觉得有太多变化,但伸手一捞才发现其实已经长到可以一把抓起个小揪揪了。
比起同龄的非主流小鲜肉,顾白衣的发型算是很平平无奇,那张脸自带着脆弱buff的脸配着长一点的头发也不显得违和。
沈玄默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顾白衣的头发,感受柔软的发丝从指缝间滑过,像是上好的丝绸制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动作。
再长一点摸着会更舒服。
但天渐渐暖和起来,头发太长会很热,顾白衣的头发又很密。
沈玄默问:“要不要去剪头发?”
“不用。”顾白衣侧了下头,就看到沈玄默指尖撩起的一截发尾,想起来好像没有跟他提过,“是钟导让我留的,我之前面试的那个剧是古代背景,真发效果会好一点。”
沈玄默反应过来:“延期了的那个?”
顾白衣点了点头。
拍戏这件事上,沈玄默并没有太过干涉,确定了导演制片等团队还算靠谱,送过来的初版合同上也没什么问题,就没再多过问。
倒不是不关心,而是他还记着顾白衣说要攒老婆本的事情。
万一横插一脚,跟当初压岁钱似的又被归到他头上,那就没地方说理了。
他不想惹顾白衣生气,觉得事事都要管着他。
最后他也只跟顾白衣确定了拍摄时间。
原本一切准备充足,钟导是准备六月初送演员去集训,六月底正式开始拍摄,预计拍摄周期四个月。
正好是暑假期间,而且顾白衣下学期大四,课程不多,完全可以协调得过来。
可惜投资方那边似乎出了什么意外,场地又出了问题,拍摄计划只能暂时延后。
起码也得等到明年了。
几个圈内的朋友安慰说这是常有的事,钟导和那个团队的信誉还是有保障的,一点小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顾白衣也没有太在意,明年他毕业,时间上就更充裕了。
自从林家姐弟的事件之后,他就在武馆正式领了一份兼职。
因为《麒麟玉》剧组的宣传,武馆近期生意不错,馆主吃到了一小波流量红利,看顾白衣的眼神敬畏之余还夹杂了几分渴望€€€€像是在看一颗摇钱树。
各种原因交杂之下,顾白衣领到的工资还挺高。
顾白衣这两天还在考虑给沈玄默买礼物的事。
不过这算是个惊喜。
他暂时没打算告诉沈玄默。
顾白衣想着礼物的事有点出神,沈玄默以为他是还在想那个剧组的事。
现在看起来,顾白衣似乎还挺喜欢拍戏的。
沈玄默开始思考要不要私下接触一下那个剧组,万一再有别的什么意外呢?
顾白衣一定会很失望的。
大不了他隐姓埋名,做个纯粹的日行一善的不记名好人就是了。
沈玄默在心底的备忘录里记上一笔。
回头就让助理去好好查查那个剧组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
两人各怀着心思,竟也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电视机里中年男人与中年女人站在门口,掐着腰互骂,中间夹杂着小孩子的尖叫声,轻松淹没了调解员无力地劝和声。
狭窄昏暗的楼道口,好像热闹的菜市场。
沈玄默以往最不耐烦看到这样的场面,这会儿却成了最佳的催眠背景音。
顾白衣忽觉得肩头一重,一扭头,就见沈玄默闭着眼睛趴在他肩上。
呼吸平缓,已经睡着了。
顾白衣微微一怔,那张总是挂着散漫神色的脸陷入沉眠之后,也显出几分如同稚子一般的乖巧纯然。
精致的五官褪去了疏离冷然,便好像漂亮的艺术品一般,叫人移不开视线。
鸦羽一般纤长的眼睫下面有一圈淡淡的青黑。
沈玄默这段时间太累了。
于是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顾白衣身边睡着了。
他已经这么信任顾白衣了。
顾白衣的心脏在这一刻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因为心疼而沉甸甸地下坠,一半却又像是踩在软绵绵的云端,飘飘悠悠地上升,尽是满足的欢喜。
在这一刻,什么证明都不重要了。
顾白衣只希望他平安,希望他开心。
如果他真的开心,他继续做一个柔弱的吉祥物也没什么要紧的。
沈玄默沉睡着,顾白衣也放平呼吸,努力只转动脑袋,迟疑了片刻,将一个轻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就像每天晚上他睡觉时,沈玄默对他做得那样。
“好梦。”
中午的时候,周姨过来做饭。
穿过玄关的时候,她就看见两人坐在沙发上,脑袋靠着脑袋,似乎是都睡着了。
电视上播放着无声版的动物世界,毛绒绒的幼崽在草地上翻滚,追着母亲的尾巴一步一颠地奔跑,然后被兄弟姐妹压上来滚成一团。
周姨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但顾白衣在她进来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在周姨路过客厅的时候,他伸出食指抵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指。
周姨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
反手关上门的刹那,她的眼眶莫名有些发热。
冷冷清清的好几年的屋子,如今终于有点像一个“家”了。
温馨又有安全感。
足以让“家”的主人在任何一个地方安然入睡,而不会时时惊醒。
-
今年的第一声春雷炸响的时候,顾白衣正在教室里上着课。
他正巧坐在窗边的位置。
一道雷光划破天际,映得他脸色发白。
片刻后雷声轰鸣,教室里都因此安静了一瞬。
嵇兰因拍着心口,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
林和初却注意到顾白衣的脸色,趁着老师回头写板书,低声问了他一句:“要不要跟我换个位置?”
他坐在中间,离窗口稍微远一点。
顾白衣摇了摇头:“我不是怕打雷。只是有点没睡好。”
前一晚上做了一宿的噩梦,早上起来就开始有点昏昏沉沉。
空气潮湿又沉闷,黏黏腻腻的感觉压得人心慌。
顾白衣有些不安的感觉。
他直觉向来很准,但自己却也谈不上能招惹什么灾祸,尤其是看见雷电,他就蓦地想起沈玄默。
早上应该看看天气预报的。
顾白衣想着,他有点担心沈玄默。
下课铃声和第二声雷鸣重叠在一起,幸好铃声更长,老师合上教案,便已经有学生拎着书包冲向教室大门。
雷鸣之后通常都会出现短时的暴雨。
雷雨天气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学生们大多没有带伞,都想赶在下雨之前冲回教室。
林和初收拾着东西落在后面,一边问顾白衣:“先回宿舍吧,我给你拿一把伞,万一路上突然下雨就麻烦了。”
顾白衣点了点头。
沈玄默并不会天天都来接顾白衣,尤其是在他工作忙起来之后,直接被顾白衣勒令下班就先回家休息。
从学校门口回家正好有一条直达的公交线,顾白衣通常都是乘公交回去。
但是从教室到门口,再从公交站台都进家门,中间都有一段路要走,遇上暴雨也很麻烦。
林和初那里恰好有一把多余的伞,印着黄蓝色的小碎花,原本是林稚简的,某一天下雨的时候带来宿舍他就忘了带回去了。
用来应急是足够了。
顾白衣拿了伞道谢就要走。
嵇兰因追在后面问:“难得回宿舍一趟,不坐坐再走?这才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