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晟安嗤笑一声:“如今这些人是愈发不要脸面,也不瞧瞧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这种话当真也好意思说的出口。”
“他们自是不要脸皮,何必生气,今日的点心可有喜欢的,厨房还有许多,走时给你们带些。”
尹凤弦赶紧应声:“要带,否则斯玉得生吞了我。”
午食时间一过,这些客人便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江舒没有客气,给来的人都打包了一份点心带走,他并不希望这些人吃了他的东西,背后还要嘟嘟囔囔。
下人们在此收拾着,江舒想到江€€他们怕是一路上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方才倒是动了几块点心,想来也是饿了。
江舒红袖收拾了三间屋子出来,而后又让厨房那边做些吃食给他们送去,总不能饿着。
回到房间,奶团儿正睡在他们床榻上,一岁的奶娃娃睡的小脸红扑扑的,小脑袋恨不得仰到天上去。
江舒轻轻托了托他的脑袋,随后看向朗山:“我让厨房那边准备了些饭菜,你要不要去吃些?”
“我给你端些过来。”朗山轻应一声。
江舒盯着奶团儿左看看右瞧瞧,只觉得哪里都是好看的,只是他也依稀能明白父母得知他取向后的震怒,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突然变的超乎预想、脱离掌控,怕是谁都不会舒服。
他是理解的,可父母的不尊重才是冲破他心房的最后一击。
朗山从厨房端了些过来和他一起吃,江舒情绪有些不高,他擦了擦嘴叹了口气把那些人同他说的话告诉朗山。
“他们脑子里都是浆糊吗?说好听些是互惠互利,说难听些就是拿咱们当冤大头,我会和他们同开点心铺子?也不想想有间酒楼我为何找郡守,他们多大脸?”
两人吃饭没有什么顾及,毕竟在乡下时也是边吃边说,何况他们也不提倡食不言,江舒愤愤咬了一口馅饼,里面的糖心让他心情好了很多。
朗山轻声笑了笑:“不理会他们。”
江舒狐疑的打量他,放下饼子突然双手捧住他的脸,嘟囔着:“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朗山了,我超喜欢对我爱答不理的!”
“夫郎,你在无理取闹吗?”朗山握住他的手捧在掌心呼了呼气,丝毫不在意这人糊了自己满脸的油,“手很冰。”
江舒脸色一红,像是被按到了什么开关似的被这么纯情的动作给撩拨的心脏狂跳,快速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捏着饼子继续吃饭。
空气静了下来,他小心翼翼抬眼却又对上了朗山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像纸老虎似的压着声音凶人:“吃你的饭!不许看我!不许笑!”
“夫郎,你有些无理取闹。”朗山被他的模样逗笑,语气里带着些缠绵的滋味。
面对面坐着,江舒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炽热的呼吸喷洒到了自己全身,像是浑身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酥酥麻麻的。
他眼睛一瞪:“不许呼吸!”
朗山这下是彻底忍不住了笑出声,压抑着的开怀笑意比平时任何时候都勾人,江舒本就对这样的汉子没有任何抵抗力,偏生还要被对方诱€€惑,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他急急抬手去捂对方的嘴巴,却被朗山使巧劲带进了怀里,对方笑道:“不许呼吸,可是有些过分了。”
“我随便说的,你别闹我,我满手的油,一会蹭到身上了。”江舒红着脸,唇边却是止都止不住的笑意。
朗山垂眸便能瞧见怀中人微垂轻动的睫毛,像是一片鸦羽,配上眼尾那抹嫣红足以让他情动。
“不许无理取闹。”朗山本想对他修长的脖颈咬上一口,但想到自己方才吃了些带油的东西,若是他亲了,怕是真要恼他了。
江舒被这一出闹的哪哪儿都烧了起来,见对方收了劲儿赶紧脱离他坐回原位继续吃饭,将眼前的饭菜都扒拉的差不多,而后把吃不下的全都推给朗山,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去洗手了。
朗山扬着嘴角轻笑一声,将对方吃不下的全都放进了肚子里。
晚些时候奶团儿醒了,他如今已经不需要再继续吃奶,原先的几位奶娘也是为着照顾他才继续留下,给他做了些松软好消化的辅食。
朗山抱着他喂饭菜,江舒吃饱后又换回来。
江€€看的很满意,他感叹道:“也不知何时才能等锦然也有孩子,带日后回京,就让锦龄家的几个臭小子带他玩!”
“……好。”江舒轻笑。
江锦龄笑道:“那便等奶团儿再长两岁,到时候能跑能跳,一家总算有个哥儿,可不得让他们稀罕。”
江舒对此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日后的事他也说不准,但京中是肯定要去的,不只是为知道他的身份秘辛,更多的只是想往上走,来这一遭若是不去瞧瞧,他会觉得可惜。
江€€父子三人打算在这里住几天,江舒得知还有些惊讶,毕竟如今在朝为官就相当于上班,上司能这么痛快就给个一个月的假,简直够大方的。
江€€听到这话冷笑一声:“那位新圣心思多,即便我们不说是来这里,他也总有办法得知,何况他想让我给孙家施压,闹得这般兴师动众,不知情的只道他惜才。”
江舒神情诧异,这么说怕是京中早有传闻,若是明年二月孙晟安去考,以他的才情探花榜眼状元都是极有可能,可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会因为圣人青睐于他变得模糊不清。
这样一来,旁人便不会再看到他的才情,只会以为是圣人眷顾,不管他做什么都会被人针对,他在朝中举目无援,便只能依靠赵景乾。
即便他不去,也能落得不好的名声。
赵景乾此举,是把孙晟安往绝路上逼!
“他这般作为,简直下作。”江舒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好处全占不说,还要把别人逼到绝境。
“如今他羽翼未丰,明年二月科考结束,足以预想往后朝中该是何等热闹景象。”江€€嗤笑一声,“这般小儿,实在令人不齿。”
江€€不喜先圣,但对如今的新圣也是诸多不满,无法处理好私事,甚至要假公济私,这般所作所为实非帝王之材。
偏他又荣登大宝,拥有了让其他的人无话可说的权利。
江舒不禁开始为孙晟安忧心,如今去与不去都是磨难,显然已经无法再无动于衷了。
“明日锦龄去孙家瞧瞧,咱们也好去探探对方的口风,若真是去意已决,咱们也不再多说便是。”
江锦龄点点头,周身气质娴静:“好,那我明日去瞧瞧,阿舒同我们一起如何?免得对方当我们是说客,再给赶出来。”
“晟安不会,我与你们同去便是。”
江家来的低调,无人知晓他们如今到了府城,江家自然也不知,因此当孙府听说江舒上门时只当是普通的做客,不曾想却瞧见了位周身气质不凡的达官显贵。
孙俭惟一时有些怔愣:“这位是?”
“我是阿舒表兄江锦龄,不知能否同孙大少浅聊片刻?”
孙俭惟眉心一蹙,赶紧拱手行礼:“草民参见巡抚大人!”
“孙老爷不必多礼,如今是私事,不打紧。”江锦龄笑道,“进一步说话如何?”
孙俭惟自然无不可,他们同江舒有交情,对方肯定不会带随便什么人过来,想来也只是要知道晟安的事。
他从没有哪刻同如今这般一样,悔恨自己将孙晟安幼时送到京中去,否则也绝不会同那些人有纠葛。
孙晟安隐约听到些风声,如今江锦龄亲至,他就是想装傻都做不到,可他没有想到赵景乾会这般待他。
听完江舒所言,他只知道自己此生怕是要困在这府城里,赵景乾在逼他,用这种无声无息的方式。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孙晟安坚定不移,“经此一事若我前去科考,怕是来日便要困死在京中,他不该这般逼迫我。”
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孙晟安目光落在窗外那道看不清的身影上,况且,他是和容错说好了开春后便去外面游走些日子的,他并不想食言。
江舒将他的情绪尽收眼底没有出声。
江锦龄轻笑着,像是给孙晟安提醒:“如今那位只说让我们过问几句便可,但你也直知晓这件事对你,对孙家该是何等影响。”
孙晟安苦笑一声:“我以为他看过那封信不会再这般。”
是他忘记了,如今的赵景乾已经不是从前的赵景乾,上位者最爱掌控人心,对方怎会允许他逃脱?
虽说并未大张旗鼓的派人来,可这番“不动声色”的试探也足以让他心惊胆战,他并不是能为一己私欲而抛弃整个家族的人。
赵景乾就是算准了他这一点。
“晟安,即便是逼迫依旧留有余地,若你不想,便要想些法子早做打算了。”
孙晟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我知晓了,我会的。”
如今赵景乾这般逼迫,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从自己身上下手。
第77章 “太子太傅,多方面准备”
幸而, 江家并无有意逼迫,何况赵景乾的意思也是让江家来时例行询问一番,并非要真的在言语上逼着孙晟安做出选择, 而是从心理上给对方压迫。
这位圣人, 是喜爱玩弄心计之人。
待他们走后,孙晟安坐在屋内深深叹了口气,按照他对赵景乾如今做法的了解,等江家回京后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官员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路过”府城。
无一例外都是要给他施压。
看似对他的做法十分宽容,但是早就已经将他逼的无路可走。
他坐在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压的他喘不过气, 孙晟安紧紧攥着扶手,像是被人捏住了脖颈拼命又用力的喘息着,憋的面部通红。
容错是习武之人, 将室内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他在等孙晟安做出决断,始终都不曾进去, 他在想到底是春日里的盛景漂亮还是京中繁华惹人向往。
“容、容错……”
容错站在外面神情微动:“我在,何事?”
里面却突然没了动静, 随之而来的则是杯子碎在地上的声音。
他快速冲进去, 就见孙晟安跌坐在地上,双手大概是不经意撑地,却没想到直接撑在了碎瓷片上,满手的鲜血。
“孙晟安!”容错小心将他扶起,看了一眼那伤口密集的掌心, “我去叫大夫!”
“一会再去!”孙晟安不顾掌心的伤口一把拉住他, 鲜血落在容错黑色的衣裳上并不显眼, 像是能包容孙晟安所有的不堪。
容错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看他吃痛的咬紧牙关,脸色也因此变得苍白,他总觉得若是这样继续下去,孙晟安会死。
“我去叫大夫。”他匆匆丢下一句话冲了出去。
容错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孙府,府上众人都知晓他是孙大少的朋友,一直同吃同住,如今见对方神情紧张的出府,便将目光落在了孙大少的卧房处。
直到大夫被拽着带进府,府上的人才恍然孙大少出事了。
碎片和细小的碎渣都在伤口里,府医稳定心神帮他清理着,这些伤口让在一旁看着的孙俭惟都蹙起了眉,在他看来这是下下策。
掌心一片溃烂,从始至终孙晟安连眉头都没有蹙,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伤口一般。
府医给他包扎结束,看着孙俭惟有些欲言又止,孙俭惟蹙眉:“这里就麻烦容少侠了,我送大夫出去。”
走到门口,孙俭惟叹了口气:“有话直说吧。”
“回老爷话,大少爷这伤虽并未伤及经脉,但以后怕是不再握笔杆了,便是养的好写出来的字……”难登大雅之堂。
孙俭惟知道这就是孙晟安要的结果。
他挥了挥手只觉得鼻尖酸涩,他儿虽不曾名冠天下却也是府城佼佼者,是去年秋闱乡试第一的解元,是日后可能登殿堂的榜眼探花状元。
如今却成了双手残废、再无法书写漂亮字的普通人。
孙晟安受伤的事在孙府有意无意的情况下传了出去,人人都知道从前在云端的孙家大少爷,落了下来。
府城的人抱着各种各样的心思纷纷想一探究竟,偏孙家闭门不见客,即便是交情甚笃的多样楼都不见,连郡守派人去慰问都被挡在了门外。
外人只当孙家是伤了元气,也没心思跟他们计较,自然看热闹的不少。
“手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