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将军眉心紧皱:“王虎,你既不满朗山成为百夫长,那你便日日挑战他,要么打败他成为百夫长,要么就闭上嘴巴,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背后嚼舌根!”
“我……”王虎咬牙,显然有些骑虎难下,朗山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但如今他若是不挑战,那便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实在丢脸。
朗山淡声道:“若是有不服或是想切磋的,之后随时可以来,今日不成。”
今日他还要陪夫郎。
江舒嗔他一眼,这般严肃的时候还能说笑话。
其他人显然也明白话里的意思,纷纷打趣起来,气氛瞬间不似方才那般凝固。
也算是给了王虎台阶下,毕竟“切磋”可是要比“不服气”好听太多,事后的后果也大相径庭。
定远将军点点头:“不错,若是想切磋随时都可,莫要打扰人家夫夫相会!都去做事!”
将人都赶走,定远将军看了一眼江舒,随后对朗山说道:“进帐中说。”
虽说只有一个炭盆,但同外面的气温比起来还是要稍微暖一些,定远将军站在炭盆前暖了暖手,笑道:“虎父无犬子,你外祖父也是个硬脾气。”
“您这话我怎么听着有些别扭……”江舒无奈莞尔,他没爹啊!
“哈哈哈见你方才伶牙俐齿,我也想咬几句文字!”中年大叔定远将军不好意思的哈哈大笑。
那是咬文嚼字。
江舒失笑:“我也是随便乱说的,倒是真把他给唬住了。”
定远将军是何许人也,自然知道江舒是在谦虚,便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便围着朗山说了些话,但更多的还是和朗山说。
江舒看着定远将军面色发白,便知道是这帐中的温度太冷了,连这样的将军都得冻着,江舒不太相信是为了磋磨士兵的意志。
这般想着,便也就问出口了。
定远将军看着他叹了口气:“入冬后兵部就开始哭穷,能勉强将棉衣送来就已经不错了,碳火更是想都别想,老将军先前私底下就已经打探过了,实在是今年国库空虚,撑不住这些将士们用。”
江舒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粗暴的理由,将脑袋里想的那些阴谋论的东西全都扔出去,一时拿不准是什么意思。
若是来年再有部落闹事,那岂不是还要求和?上次嫁个赵莹君,这次嫁谁?
“那圣上可有说如何解决?”江舒不信赵景乾会不作为。
“国库空虚,圣上想发动朝臣捐款,可那些腐败的老畜生们,竟无一人愿意,日日就是哭穷,圣上只好拨了点银子给将士们,也好让他们送回家中。”
这确实算是折中的法子,毕竟冬日里碳火是烧不完的,是极其消耗的东西,万两银子都打不住,却可以用这点银子安抚将士们的心。
江舒盯着那快烧尽的炭盆有些不悦:“那岂不是每日都要这么冻着,还不如同我回府上,家中多暖和!”
这话说的太小气了些,定远将军都被逗的笑出声:“你家郎君是个做大事的,竟也舍得让他同你回家?”
“大事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我只能看到他挨了冻吃了苦。”江舒比挨冻吃苦的朗山本人还要委屈,先前他们在南岸村的时候冬日里还有火炕和炭盆呢。
朗山知他心疼自己,却也怕定远将军因此告知老将军,若是再觉得他安于享乐便不好了,说道:“军营人人皆是如此,我自是没有什么不同。”
江舒见他这般拆台,气鼓鼓的瞪他一眼,你不同个屁!
定远将军哈哈大笑几声,叮嘱了朗山一番便离开了,他回头定要和其他人好好分享分享,这冷面凶神是个怕夫郎的,着实有趣。
定远将军一走,江舒立刻吩咐绿竹收拾食盒回家,看都不看朗山一眼。
朗山忙拉住他:“怎的还生气了?待炭盆烧完再走也不迟。”
“我嫌冷!”江舒气呼呼的,抬手就戳他胸口,“拆我台!还你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别人没有夫郎你也没有吗?心疼你还不如心疼厨房里的肉!绿竹回府!”
朗山忍笑,一本正经的认错:“我错了,我与他们非常不同,所以能不能等炭盆烧完再走,我特意€€€€”
朗山说着还带着江舒看那炭盆,哪知他话音刚落,原本就要烧尽的炭火瞬间灭了。
好样的!
江舒板着脸:“烧尽了,走了!”
炭盆本就是因为江舒要来所以同伙房要的,如今烧尽了自然不能让江舒在这里冻着,何况他也有事要做,便将他送了出去。
江舒故意跟着他闹脾气,上了马车都不带掀帘子瞧他一眼的,朗山也不曾多想,甚至并不希望江舒这般做,否则吹了冷风怕是要感染风寒。
送出军营便瞧着马车扬长而去,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小窗飘出来,他忙上前去捡,瞧见是一方绣了他名字的帕子,字绣的歪歪扭扭,一看便知道是谁的手艺。
脸上的笑意不断扩大,他每次瞧见江舒生气都觉得十分有意思,实在是可爱。
江舒悄悄回到府上,室内的温度和外面的天寒地冻行程鲜明的对比,他干脆直接坐到炭盆旁边暖手。
“主子喝口热茶。”绿竹忙将茶杯递给他,“日后挑天气好些的时候去便是,您才刚出了月,何苦这般折腾自己?”
双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瞬间就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军营那般冷,长时间下去定然要冻坏了,虽说马上就能回家,即便只剩一天,江舒都不想他忍着。
只是他不能贸然出头,否则赵景乾怕是又要对他不满。
“绿竹你去将忍冬叫来。”江舒表情有些淡,“我有事吩咐他。”
既然不能出头,那就以家眷的名义送去便是,反正随便别人怎么说,让他冻着朗山根本不可能。
忍冬得令便将炭和棉衣棉鞋带着去了西边军营。
定远将军自是把这些事全都告知了江凤年,他得知后倒是不曾说什么苛责的话,毕竟往年军营都是有炭火的,今年没有本就容易乱军心。
江凤年将江舒叫到书房,犀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去军营看那小子了?”
“是去看了他,见他过得不好还送了些东西。”江舒也没藏着掖着,人家都问了,肯定是知道了,再说忍冬送东西时可不是悄摸的。
“若是之前我还能同圣上说几句话,可如今我已卸甲,朝中事便再无法插手,怕是圣上有心无力,兵部若是哭穷,那边是真的穷。”江凤年是知道兵部的,那老小子心眼实诚,有就给最好的,没有就是没有。
江舒微微皱眉:“泱泱大国,连士兵都养不起,若是传出去,怕是不日就又要打仗了,到时候要送谁去交两国之好?”
“你说的不无道理。”江凤年嗤笑,“羊毛出在羊身上,想从那些老东西手上拿银子,就如同杀父弑母,怕是难。”
江舒是知道朝中定然会有受贿行贿之事,只是那些人藏的严实,就连当初赵景乾登基都不曾将他们揪出来,可见困难。
江凤年:“此事你莫担心,会有办法解决。”
江舒点点头,说自私些,原本他是只担心的只有朗山自己,可是瞧着那半大的青年们冻的不成样,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太痛快,只希望赵景乾能尽快拿主意。
江凤年又和他说了些其他的事,也就是问问奶团儿的学问,奶糕儿的情况,江舒便一一作答。
回到院子里,红袖已经守在门口了。
江舒问:“奶团儿回来了?”
“回主子,回来了,正在陪小小姐玩。”
“今儿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能回这般早,平时到晚膳的时辰才知道回来。”江舒说着便也往奶糕儿的房间去,还不等推门就听见了奶团儿稚嫩的声音。
“妹妹,我将自己存的铜板给你买了簪子,你答应我不同我抢表哥哥。”
“如果你不喜欢簪子,那我下次给你买胭脂?”
“或者给你买牛奶好不好?”
江舒站在外面听着,一时无言。
所以为什么要贿赂自己的妹妹不抢江御啊?
“小表叔?”江御匆匆跑来,差点撞上江舒,忙将手中的东西藏到背后。
欲盖弥彰。
江舒把那两串通红的糖葫芦看的一清二楚!
“又是奶团儿吵着要的?”江舒有些无奈,“这般惯着他,日后要坏牙齿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他接过糖葫芦推开门,奶团儿原本正趴着和妹妹说话,冷不丁被推门声吓到了,他赶紧抬头望去,就瞧见他爹爹面上带着微笑。
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果然。
“朗清语。”江舒微笑,“以后我会告诉府上其他人,一枚铜板都不许给你,你要是再让旁人给你买坏牙齿的东西,你的表哥哥可就一分月钱都没有了!”
奶团儿撇嘴:“可我先前还瞧见父亲给爹爹买,为何我就吃不得?”
“你爹爹我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我何时像你一样每天都吃了?你若是吃的多了,牙齿就会全都坏掉,再也吃不到好东西了,知道吗?”江舒很是轻柔的吓唬他,“牙齿坏掉是很可怕的,因为里面有小虫子在吃你的牙齿,他们也想吃甜甜的糖葫芦、小蛋糕、糕点等等,到时候你的牙会被小虫子吃光的。”
奶团儿当场被吓的眼里攒了泪花,哭着扑进江舒怀里:“奶团儿不吃了呜呜呜不要坏牙,不许小虫子吃我!”
“真乖。”江舒咬了一口糖葫芦,“爹爹替你承担这些,你去和妹妹玩吧。”
奶团儿:“……”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傍晚,江€€回到府上祖孙三人晚膳都没来得及吃,先去厨房商议了正事,他们江家也算武将家眷,虽说江凤年已经不是将军却也依旧是爱国护民的臣子。
江€€和江锦龄便想着回头同兵部商量一番,得要些银子给军营才行。
翌日朝堂之上。
“没钱?”
赵景乾大怒:“就会哭穷!别以为朕不查你们就把朕当傻子糊弄!从明日起都给朕带着银票上朝!若是谁敢糊弄朕,就莫怪朕肃清朝堂!”
若他真是什么都不知晓的,怕是真的会被这些老东西们给骗去,私底下那些肮脏事他一直不彻查,无非是因为水至清则无鱼,所以给几分脸面罢了。
可如今,不管是来年锻造兵器还是今年过冬,他都需要给军营里的将士们一个交代,若不是今日众多朝臣反应,他根本不知军营中连炭盆都烧不起!
保家卫国最重要的就是军队,他先圣再声色犬马酒池肉林都不曾苛待军中将士,这些人是打量着蒙他呢!
方才说没钱的大臣战战兢兢,压根没想到圣上会有这一出,最小的银票都是一百两,这已经不是捐银子而是明抢了,偏他们连屁都不敢放。
朝中这些大臣,若说谁家中没有十万两,赵景乾能一脖子吊死在大殿上!
“不愧是武将之后,右丞数次为武将说话,莫不是老将军在后指点着?”曹立讽笑。
江€€哼笑,反唇相讥:“自是,却比不得曹大人不顾自己的远亲也在军营中却无动于衷,当真是高风亮节!”
如今江曹两家已经是彻底撕破脸皮,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也就是江€€不会利用职位之便打压曹立,否则这般小人,死千万次都不为过。
曹立转着眼珠子突然笑了:“如何能与江大人比,这般看中家中后辈,您那外甥几句话,你们江家就又要步步高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觉得此事是江舒所引起,曹立早就知道自己和那个哥儿势不两立,否则对方也不会数次坏他好事,断他前程!
江舒出现在军营中自然不是什么秘密,再者曹立在军营中也有远亲在肯定会知晓,也无所谓他说什么话,如今如何跳脚,明日照样要带着银票上朝。
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江€€嗤笑一声并未看他一眼便离开了。
江锦龄盯着曹立若有所失道:“锦然近日鲜少出门,曹大人还是管束好你儿子,莫叫他惹我弟弟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