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亭看向许夫人说:“伯母,您难道不想知道,宁王知道闲儿的身份之后,有会什么态度吗?”
许夫人冷哼一声:“这些年,他想上那个位置都快想疯了,他要知道了,只会想方设法坑害闲儿,说不定还想把他当成绊脚石给除了!”
“这说不定,”雪落亭摇头:“感情的事,很复杂。依我对他的了解,他想要的,仅仅是报复,怎么让他觉得报复起来更爽,他就会怎么做。”
许夫人叹了口气,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拉着许闲的手,有点做小伏低地问:“闲儿,爹娘瞒了你这些多年,你会怪我们吗?”
许闲无声地笑了笑:“这些年爹娘对我比对二宝还亲,闲儿感激不尽,又怎会怪你们呢?”
许夫人松了口气,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好孩子。”
离开前,许夫人又说:“如果你们真想把此事告诉宁王,得事先和侯爷商量,不能再像昨日那样先斩后奏了。”
他离开后,许闲倒在雪落亭怀里,学着她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好孩子。”
雪落亭扳过他的脸让他面向自己,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又把脸埋进他耳边的发丛里,懒懒地说了句:“好孩子……”说完还发出一声狭促笑来。
温热的气息打在脖颈上,许闲敏感地缩了下脖子,只觉得伴随着他这一句“好孩子”,一股酥麻感顿时窜上了背脊,整个身子都苏了。
又一个午夜来临,许闲换上一身漆黑的夜行装,脸上蒙着面巾,只留一双漆黑的眸子对雪落亭眨了眨眼睛,然后离开了房间。
地牢依旧戒备森严,他偷偷溜进去,打晕了一路上看守的人,从一个看守身上拿下钥匙,打开关押着薛兰汀房间的牢门,对她小声迅速地说道:“姑娘,属下奉小侯爷之命前来营救你,快跟我走!”
薛兰汀冷笑了一下,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又着急地说:“侯府的侍卫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咱们只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薛兰汀冷冷道:“什么小侯爷?我不认识。”
“小侯爷料到您会这么说,所以让我给您捎句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薛兰汀一听,眼中露出诧异,却又不自觉地将嘴角上扬起来,急问:“他在哪儿?”
“他在房间等您,请跟我来。”
薛兰汀跟在他身边,穿过被打晕的守卫,来到许知之的房门外。许闲先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再将门推开半扇,示意她自己进去。
薛兰汀取下自己头顶上的珠钗紧握在手里,缓缓地踏进去,压着喉咙叫了声:“小傻子!”
雪落亭在里面学着许知之的声音回道:“汀儿姐姐,我在这儿呢。”
薛兰汀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转身就想走,许闲的瞬间架在了她脖子上。
雪落亭点亮了房间里的灯,侯爷夫妇也在房间里。
许闲压着她进了房间,雪落亭问她:“汀儿姐姐听到弟弟的声音之后,怎么转身就走呢?”然后弯下腰凑到她跟前,双手背在身后,随意地摇晃着折扇,看着她微微笑道:“解释解释呗。”
薛兰汀愤怒地瞪着他,骂道:“卑鄙!”
第24章 背得动吗
雪落亭站直身子,将折扇撑在自己下巴下,对她说:“我知道你有个问题想问我,我也有问题想问你,咱们互相交换一下秘密,你觉得怎么样?”
薛兰汀把头转向一边,“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雪落亭说:“你已经被骗了,你想想我为何会知晓你俩之间的定情诗?”
她紧咬着自己下唇。
雪落亭又说:“你不泄露,不代表他不会泄露。”
她激动起来:“不可能!”
“不然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他为何要告诉你?”
“他没有告诉我,但他告诉了所有被他骗过的女子,你不是第一个。”
“你胡说八道,你骗人!”她倔强地瞪着雪落亭:“他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跟他当面对峙!”
“即使见你了,他也只是装疯卖傻,不会冒着身份被拆穿的危险来救你。对于他来说,你只是无数个被他欺骗和利用的女子之一。”
薛兰汀眼睛开始发红,依然倔强地说:“我才不信!”
雪落亭:“信不信由你,告诉我们他对你说了什么,我让你们见一面,你自己问他去。如果你什么都不想说,你会带着这个心结死在大牢里。他不会来看你一眼,只有你爹到死都在苦苦寻你。”又对许闲说:“带她回去吧。”
许闲拉着她想带出去时,她挣扎着扭动了几下身子,满腔气愤又无处可泄地说:“你想知道什么!?”
雪落亭:“刚刚我不是问过你了?”
薛兰汀做了个深呼吸,告诉他说:“我们说好的,他只有在装成傻子的时候才叫我姐姐。”
“当初你们被绑架之后,他是怎么介绍他自己的?”
她冷冷一笑,“呵!他只是实话实说了而已。”
“他有没有实话实说,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到他回家之后就开始对着你们装傻,他堂堂一个小侯爷,若不是为了活命,为何要把自己装成一个被天下人耻笑的傻子!”
“这么说,他告诉过你,府里有人要害他?”
“你们别惺惺作态,他已经把他的身世告诉我了!”
“哦?他怎么说?”
“他根本就不是许侯爷亲生的,而是当今圣上之子!他母亲是身份卑微的青楼女子,皇帝当年在宫外一夜风流,他母亲便独自生下了他。许侯爷在得知此事后,强行抢走了她的孩子,她悲痛绝望之下削发为尼。
“他被抢到了侯府,侯府一直对外宣称许夫人生的是双胞胎,还把他娘留给他的金锁给了自己的孩子。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件事,如果不装成傻子,早就被你们这群豺狼虎豹杀人灭口了!”
许夫人听到一半就开始流泪,在她说完时,倒在许侯爷怀里哭得声嘶力竭。
说完之后,薛兰汀还不屑地讥讽道:“你们这种达官贵人也就表面光鲜,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这么说,你就这么信了?”雪落亭问她。
薛兰汀愤然道:“他告诉过我,他从小被侯爷夫妇打到大,可他们真正的孩子一次也没挨过打!我去打听过,只要在侯府做过工的人都知道此事!”
众人静默了片刻,雪落亭又问她:“即便如此,你又为何要去刺杀那个尼姑?”
“我根本没想过要杀她,我只想去告诉她真相,”她又瞪着雪落亭:“却不想你故意换了人埋伏在房间里,你太卑鄙了!”
“你为了他这么冒险,不怕你爹知道了伤心吗?”
她默然,大颗大颗眼泪连着串儿地滚了出来,边哭边说:“我只是想帮帮那小傻子而已,他又不会武功,不能自己报仇。还要一辈子装成傻子,多可怜啊……”
许闲收起剑,揭下面巾,抱着胳膊靠在门上,一时间谁都没再开口。
她又哭了一阵,才哽咽着问雪落亭:“你说了让我们见面,他人呢?”
雪落亭看向许侯爷,侯爷扶着夫人站起来,一起出了房间,来到了隔壁房间。许知之安静地躺在床上,雪落亭说:“给他用了点药,睡得比较沉,你把他叫醒吧。”
然后吹熄了房里的灯,几人站在了角落里。
薛兰汀摇晃着许知之,又连叫了好几声,才把他叫醒。
许知之看着床边模糊的身影,听着她的声音,大吃一惊,刻意压着声音说:“汀儿!天呐,你怎么出来的?”
薛兰汀用正常的声音说:“我趁狱卒靠在牢房门口睡着了,偷了他的钥匙,溜出来的。”
“嘘€€€€小声点!”许知之先提醒了她一句,又急忙说:“地牢守卫森严,绝对不可能守卫睡着让你把钥匙偷了,你多半中计了,赶紧跑!”
她依旧用正常的声音问他:“我来这儿本就是为了救你,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许知毓汐之叹了口气:“别傻了,我能跑哪儿去,我又不会武,反倒只会挺累你。你还是赶紧躲起来吧,回空幽谷也行,暂时不要露面了。”
薛兰汀沉思了片刻,问他:“小傻子,你说送给我的那首诗,还告诉过其他人吗?”
“当然没有!”他立刻回道,但说完之后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儿,又忙问她:“是不是有人告诉过你什么,你别信,那都是在挑拨咱们。”
薛兰汀抽泣起来,连哭边说:“明明你就还告诉过别人,不然就算他会背,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背诗,你就是在骗我……”
见她越哭越大声,许知之急忙捂着她的嘴,紧咬着牙低声喝道:“别哭了,你中计了!”
雪落亭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打开,吹了一口,突然亮起火光,吓得许知之像被烫着似的猛地收回捂着她嘴的手。
点亮房间的灯后,他这才发现房间里的其他几人,立刻变了张脸,双手握成拳头揉着自己的眼睛,嘟起嘴委屈巴巴地说:“娘亲,你们怎么在这儿?”
许夫人哭得满脸泪痕,转过脸不去看他,也没有吭声。
“别装了,”雪落亭说:“我都替你尴尬。”
他瞪向薛兰汀,“你把我给说的秘密告诉他们了?”
薛兰汀点了下头。
“你!”许知之指着她的脸,硬生生忍下骂她的话,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在她耳边低声快语:“你先走,想办法来救我!”
薛兰汀呆呆地站在一旁边,显然心里还在想着他骗自己的事。
“我有问题想问你,”雪落亭对许知之说。
许知之坐到床上,蜷起双腿,双手捧着自己下巴,依然用傻里傻气可怜巴巴的声音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哼!”两个角色之间切换得相当顺畅。
许侯爷指着他,声音颤抖着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说话。
“你说不说!”许侯爷在屋里转着圈找趁手的家伙,嘴里不停地怒骂:“看老子不打死你个黑心肠的东西!”
他继续拱火:“打吧打吧,打死算了,从小到大你打得还少吗?”
屋子里实在没有趁手的武器,他突然一把抽出了许闲的剑,怒火冲天地朝许知之砍去。
剑没有落在他身上,薛兰汀替他给挡开了,大义凛然地说:“究竟是谁黑心肠了!你们抢了他的身份,还想要他的命!简直无耻!”
许夫人脚步虚浮地走到许知之面前,捧起他的脸让他向自己,满目辛酸地问他:“娘在你心里,就这么恶毒吗?”
他双手绞在一起,撒娇般模棱两可地说道:“娘,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闲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管他的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雪落亭和他一起离开。
许闲问他:“你不是还有问题没问完吗?”
雪落亭双手叉着腰左右扭了几下说:“累了,明天再问。”
许闲看了他一眼,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雪落亭将胳膊搭在许闲肩上,偏着脑袋靠在他脑袋边上说:“站了一晚上,腿都麻了,要小夫君背我回去。”
许闲停下脚,弯下腰说:“来呀。”
“真的假的,背得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