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难低声吩咐安东:“盯着她。”
出了钱府,夏飞絮将钱刑恩扔进了他坐的那辆马车上,又将易纾难扶上去,对罗老五说:“你不用跟我们一起。”
罗老五也没多问,向他们行了个礼,自行离开了。
夏飞絮对马夫说:“快走!”
易纾问他:“我们去哪里?”
“去湖底,”夏飞絮说:“先把他藏起来,弄了清楚功法的下落后,才能把他交出去。”
马车跑得很快,两人在里面坐得不是很稳,夏飞絮紧紧抱着易纾难,身子不时地摇晃。
钱刑恩身上的魔气很浓,飘到易纾难身体里后,勾得他体内的魔气也蠢蠢欲动,几乎快要压制不住。
不想刚走到一半路程,两个白衣上城修行者突然从在而降,一前一后地挡在了他们面前。
马夫紧勒了一把缰绳,马嘶而立,车停了下来。
夏飞絮心中暗骂了一声:妈的,怎么来得那么快!又对易纾难说:“你先走,去湖底等我。”
正要出去时,易纾难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夏飞絮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快走,不能耽搁了,等下又人追来。”
易纾难哑着嗓子说:“你要小心。”
“放心,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倒是你。如果被拦下来了,宁可把人交出来,也不能被他们发现。”说完后狠狠地抱了他一把,才将手臂放开,转身挑起车帘。
“夏飞絮!”易纾难急忙喊道。
夏飞絮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召出长剑紧握在手中,跳下马车。
前方的修行者用剑指他说:“魔物在你车上,让开。”
“这魔物我还有用,暂时不能交给你。”
“你必须把它交出来,没得商量。”
夏飞絮深吸口气,对马夫低喝了声:“走!”
提剑,冲了出去。
第73章 一个老人
夏飞絮飞身出去, 手中的剑和对方剑的剧烈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急促的铮铮声响。
他没有太多的攻击技巧,大多是剑魂在引导着他出手和防御。双方攻势都很凶猛, 一阵剑光火石之间, 和他交手的那个年轻修行者被剑击飞了出去。
另一个年长的修行者挡在他面前,微眯着眼, 用非常危险的眼神紧盯着他的剑说:“你的剑很强,我听过这把剑的传说, 看来你姓夏。”
“既然前辈您知道夏家, 还望您通融通融。魔物我可以交出来,但不是现在,我必须要从它身上弄清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你帮着他隐藏行踪, 还杀掉了一个地城普通人,你觉得我能相信你吗?”
“我一时半会儿给你解释不清楚, 既然您一定阻拦,那就别怪晚辈失礼!”夏飞絮说着, 又一剑刺了出去。
这个人的修为明显要比那年轻的修行者要高出许多倍,剑魂和他纠缠打斗了好一阵才将他击退。停手后, 剑魂急忙说:“跑!这个人挺强,再这样打下去我会损耗太多修为, 不值当。而且,我也不想杀他。”
“可我怎么跑得过他?”
剑魂没有回答,只是剑身突然化作一道无形的风,包裹在夏飞絮身上,推着他跑了出去。
奔跑的速度快到夏飞絮根本看不清周遭的事物, 一开始那人还能追上来, 夏飞絮且战且逃, 两人纠缠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他甩掉。
气喘吁吁地来到湖边时,湖水依旧平静无澜,夏飞絮问剑魂:“他们下去了吗?”
“附近感受不到魔气。”
夏飞絮吸深口气,跳进了湖里,依旧只游到一半就没气了,后面被剑魂推着,扔进了洞府。
有了上次被扔的经验,这次他又迅速地抓住了那根石柱。稳住身形后,就看到易纾难撑着拐杖站在洞中,地上扔着还晕迷不醒的钱刑恩,和上次留下的那具尸体,大概是因为存在着微弱的灵€€,尸体还没有腐败,甚至没有变色。
而易纾难的身旁,竟然还站着程曦。
“她怎么会在这里?”他看着程曦问易纾难。
易纾难缓缓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我被其他修行者追上来,是她帮着我逃出来的,而且……”他顿了顿,“我不会水。”
夏飞絮听着心头涌起一阵自责,抱住他说:“对呀,你怎么能自己下水呢?是我考虑不周。”
易纾难也轻环着他的腰说:“咱们都没事就好。当时情况紧急,不怪你。”
程曦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抱在一起无比亲密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不是很舒服,犹豫着问:“你们……关系很好吗?”
夏飞絮放开易纾难,向她行了个礼说:“多谢程姑娘出手相救。”
程曦瞥了他一眼,“我救他,你谢什么?”
“他是我媳妇儿啊,”夏飞絮随口回道,然后蹲到钱刑恩身边,扯出一直塞在他嘴里的布团,用力扇了他两巴掌,就见他皱起眉,眼珠子在眼皮下动了起来,看上去快醒了。
程曦眼神幽幽地在他俩之前打转,走到易纾难身边,小声问他:“他说是真的吗?”
夏飞絮转头看向他俩,和易纾难看着自己的眼神正对上,也不插嘴。
易纾难侧过头看向她,点了下头。
她神情落寞地低下头,一个人呆站了片刻才低声说:“要是我能早点下来找你就好了,但我不敢,我听他们说起过你现在的境遇,害怕你会讨厌我。”
易纾难直直地站在原地,也不再看她,紧闭着嘴。
“不管你信不信,”她又说:“我真的一直在等你回去。”
夏飞絮问她:“你为什么要等他?”
她看向夏飞絮,眼中带着些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适敌意,“他天生就该在上面!小时候,他是我们这群孩子里资质最高,修为最好的。那时候他很爱笑,很温柔,身边的小€€€€孩那么多,却最爱跟我一个人玩。”
她回忆着:“有一天,他拿着一本古籍来找我,说上面写着在天城之外的地方还有高山,有大海,有平原,有好多好多人类看不到的美景。我们当初约定好的,将来变强了,一定要去全天下所有地方!看遍天下所有美景!”
她越往后面说着,易纾难就越得紧张,紧握着拐杖把手,用眼神示意夏飞絮别听她的。等她说完之后,他立刻对夏飞絮说:“我、我不记得了。”
夏飞絮对她微微一笑说:“他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吧。”
刚说完,地上的钱刑恩突然睁开了眼晴,猛地嘲夏飞絮扑了过去,张口就想咬。夏飞絮一脚把他踹翻,然后迅速拉着他身上还留着的锁链,把他绑在了房间的另一根石柱上。
绑他时夏飞絮心中涌起一股非常不详的预感,叫了他一声:“钱刑恩!”
他完全没反应,只是不停地挣扎着,面目狰狞,伸着手想要撕咬他们。
程曦说:“他神智全无,已经疯了。”
夏飞絮看向她,沉声问:“有没有办法治好?”
程曦摇头,“反正我是从来听说过疯掉的魔物能被治好。”随即皱起眉问:“你们把它藏在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夏飞絮双手插在腰间,紧咬着牙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一股令他无比憋屈的气哽在胸口。
易纾难走到钱刑恩身前,试着叫道:“三哥,你还认得我吗?”
钱刑恩依旧张牙舞爪,嘴里发出呜呜咽咽意义不明的声音。
易纾难往后退了退,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劫敢让我们找到他,显然就已经算计好,既不能让他透露出自己的半点消息,又能让他引来修行者追杀我们,好厉害的算盘。”
“劫?”程曦问:“谁是劫?”
他俩都没有回答。这时剑魂突然显身,“我有一个办法。”
“快说!”夏飞絮回道。
“需要冒险。”
“再冒险也得试!”
“既然他俩都入了魔,就让一个人的魔识进入另一个人的脑中,去看看那个人的记忆。如果劫的城府没有深到连他脑子中的记忆都给抹去的话,应该能看见些东西。”剑魂说着,安静了片刻,“可这样一来,他就有很可能再也无法压制住体内的魔气。”
夏飞絮听后摇头,“算了,我们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
易纾难却说:“我想试一试。”
夏飞絮立刻反驳:“不行!”
易纾难说:“反正都已经压制不住了,被发现是早晚的事。再说了,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夏飞絮盯着他,指着钱刑恩喝道:“你看看他现在这副模样,我能让你去冒这种险吗!”
“他这是疯了,正常人疯了也会变成这样,跟是不是魔没有关系。”
易纾难说完后,夏飞絮沉默着,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了好一阵。
程曦在旁边看着,眼中闪烁着惊恐,“什……什么意思,纾难,难道你也……”
最终还是易纾难先走到夏飞絮身后,轻轻地将身子靠了上去,带些些恳求的意味低喃着:“我每天这么强压着,非常非常难受,就好像时时刻刻在地狱里煎熬。夏飞絮,你行行好,就当是帮我解脱了,好吗?”
夏飞絮听他这么说,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得紧抱着他,手在他后背上重重地抚了两把,狠狠咬着牙沉重地点了下头。
他从夏飞絮怀中退出去,轻抚着他的脸,“夏飞絮,就算我入魔了,也是最在意你的。”
夏飞絮强咽下哽在喉咙的苦涩和愤怒,又对他点了点头。
他突然露出个淡淡的笑来,笑容却转瞬即逝,体内的魔气顿时倾泻而出,再看向钱刑恩时,眼中猩红一片。钱刑恩被他这一眼镇得顿时安静下来,像野兽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开始往后退。
易纾难缓缓地靠近他,将他带到死角,退无可退时,一把扯住他的头发,紧盯着他的眼睛,强烈的魔气在两人周打着转。
程曦身子一软坐在了身后的矮榻上,不停地摇着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在钱刑恩的眼中看了好半晌,易纾难将他扔在地上,嘴角勾起抹冷笑,也不再去刻意隐藏自己身上的魔气。
夏飞絮轻搂住他,和他对视了片刻后才问他:“看到了什么。”
他冷笑着说:“一个老人。”顿了顿,又说:“很熟悉,却并不令人感到惊讶。我们都猜想过是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是吗?”
“确定看清楚了?”
“他一直蒙着脸,”易纾难慢慢地凑到他耳边,冷声说道:“但我认得出他的背影,他的身形,他的声音。毕竟,我曾一度将他视作自己的父亲。”
夏飞絮让他将头靠在自己肩上,轻抚着他的发端,没有说话。
程曦在旁边心急如焚,“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易纾难抬头,透过夏飞絮的肩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你既然那么想帮我,不如回去把你父母杀了,就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程曦震惊得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就这么看着他们,突然鼻子一酸,眼中闪着泪,哽咽着喃喃说:“你怎么能变成这样,你还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你吗?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却宁愿入魔也不肯回到上城,太令人失望了。”
说完用手背迅速地抹了把眼睛,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径直朝洞口走去。走到洞府门口,背对着他们又说道:“我不会揭发你,但你一出去就会被人发现。保重。”
等她人影彻底消失之后,夏飞絮才叹息道:“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因为愧疚而对你念念不忘。”
易纾难推了他一把,缓慢地走到榻边坐下,微仰起头看着他,“你对我失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