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林苏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流鼻涕，他抬手一擦，却弄得身上都是。
这让爱干净的颓不流难受极了，犹豫再三，他还是抽出胸前的手帕递了过来：“擦擦。”
“用不着你假惺惺！”林苏却仿佛受到侮辱一般，一把挥开他的手，气急败坏起来，“你怎么断定我不如灰霁？”
手帕落在地上沾了灰，颓不流没有再捡，只是继续说：“你们前三期的节目我都看了，你或许综合条件不错，但稍一研究，就会发现你有一个明显的短板。”
林苏咬了咬牙，不甘心地开口：“什么？”
“前三次演出，你的编舞都很简单，”颓不流缓缓道，“依我猜测，你可能身体条件有所欠缺，不能进行剧烈运动。”
“谁说我身体有缺陷？谁说我不能剧烈运动了？”林苏仿佛被刺痛一般，急忙反驳道，“我只是保留实力，故意选择难度低的编舞而已。”
仿佛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他还得意的补充了一句：“对付那些程度的对手，这种编舞绰绰有余。”
“或许？那祝你好运。”颓不流似乎并不在意这种说法，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林苏却冲了过来，再次拦在他面前，“知道这件事，你依旧不愿意改变观点吗？”
颓不流停下步伐，有些头疼：“我不明白你为何执着让我做你经纪人，据我所知，我之前并不是一个多么优秀的经纪人，甚至连合格都谈不上。”
“不用你管，”林苏开始发脾气，强硬道，“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颓不流垂眸看他，平静道：“没错，即使如此，我依旧会选择灰霁。”
林苏忙不迭追问：“为什么？”
颓不流垂眸看他，神情平静得几乎怜悯：“答案需要你自己感受。”
“颓不流！”林苏还想再说，颓不流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对林苏来说，这个答案有些太过残酷。
其实很简单，因为他没在林苏身上看到打动人的东西。
林苏的演出虽然精致，笑容甜美，歌声婉转，但却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工艺品。哪怕技能磨炼得再好，也激不起他内心半分波动。
动人心弦，这是歌手、偶像、演员等艺术从业者最珍贵的品质。
正是因为他们在舞台上燃烧自己的激情，用自己强大的生命力感动别人，这才能在短时间内带给观众极强的满足感。
一场优秀演出带来的冲击，不啻于一段恋爱，一夜激情，它让人在平静的生活中感受到极致的愉悦。哪怕多日后再次回忆，依旧能让人心潮澎湃。
但林苏没有这样的能力。
至少现在还不具备。
“你又懂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林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凝视着颓不流的背影，牙齿紧咬下唇，清澈的眼中流露出直白的恨意。
“颓不流，你会后悔的。”
他改变主意了。
他本想把颓不流放到身边再实施报复，但现在，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击溃颓不流偏爱之人，摧毁他引以为傲的判断力。
看到自己大力培养的人连出道都不能，届时他的表情，应该会很有趣吧？
林苏拨通林铮电话，又恢复了甜美的声线：“哥，你帮我个忙嘛～”
*
节目的录制还在继续，第四期灰霁维持着一贯高水准的发挥，成绩终于触底反弹，拿到了总成绩第一的优秀成绩。
与此同时，灰霁在网上的糟糕风评也有所扭转，甚至有了一个粉丝站。
而因为周€€的插手，林铮分身乏术，放松了对灰霁的干预，让他能够专心训练本身。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也正是这时，颓不流从永保胜那里接到了一个新任务。
“让我带别的艺人去时装周？”颓不流坐在总裁办公室会客沙发，询问他对面的永保胜，“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
他语气平静，神情坦然，游刃有余中带着浅浅的压迫感，看上去比永保胜更像一个总裁。
“嗨，这不是李异有别的事情要忙，实在是走不开，”永保胜神情微€€，连忙补充道，“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找你。”
优优娱乐只有双胞胎这一根独苗苗，可以说整个公司都要靠他们吃饭，捧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走不开？
颓不流放下茶杯，平静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这……”永保胜面有难色。
颓不流直接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
“哎哎，等等！”永保胜连忙挡在办公室门口，急忙道，“走什么走？我还在组织语言呢！”
颓不流挑眉看他。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永保胜叹了口气，苦恼道，“你知道双胞胎是李异的孩子吧？”
“有所耳闻。”
“你是不知道，双胞胎弟弟喜欢在外面乱搞，前几天刚好被李异撞见了。李异很生气，说不想再管他们了。哎，这种事情……”永保胜摇了摇头，也很无语，“要是只是普通的经纪人和艺人也算了，可人家是亲父子，李异还是公司合伙人，他要真不带，我也不能强迫他啊！可去法国的行程早就定好了，我没办法，只能找你了。”
“我对此感到抱歉，”颓不流嘴上说着抱歉，态度却是不容置疑，“可灰霁选秀正在关键期，我走不开。”
“就当帮我一个忙嘛，”永保胜跟了过来，好声好气地劝说，“而且灰霁都在封闭训练，有什么好离不开的？再不济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也可以通过网络沟通啊！”
颓不流沉默片刻，突然问：“你刚才说去法国？”
永保胜连忙点头：“对对对，这周末去巴黎，就一周的行程。”
“可以，”颓不流终于点了头，“但我有个条件。”
“这个好商量，你说。”
颓不流：“灰霁出道后，新签的合同由我拟定。”
“这……”永保胜面露难色。
“当然，我会保持公正，不偏向某一方。”颓不流正色道，“如果你不满某一项条约，也可以提出异议。”
永保胜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那就这么确定了啊，”颓不流离开前，他还不停叮嘱，“双胞胎的行程很重要，我只放心交给你。”
颓不流点头说好，脑海中却已经开始给灰霁铺设后路。
根据他之前和永保胜的协议，等他把灰霁带到C位出道，他和优优娱乐的合约就可以作废。
届时灰霁还留在公司，他却未必。
文娱行业体量太小，颓不流对这个行业也没有太多热情，等恢复自由之身后，他很可能会进入投资公司，或者创业。
离开前，他虽无法让灰霁与优优娱乐解约，但至少也不要留下隐患。
合作一场，他从不亏待伙伴。
作者有话说：
灰霁：？6
第12章
出国前，颓不流去医院见了颓云一面。
颓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因为病情复杂，至今未能手术。
上次见过颓云后，颓不流就一直在查能够做手术的医生，最后终于辗转得知，法国有个心外科医生有过一则成功案例。这也是他答应带双胞胎去时装周的原因之一。
这次的会面依旧生疏而客气，兄妹两一个忙碌冷淡，一个小心谨慎，看起来不像兄妹，倒像是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颓不流没有探究对方态度的异常，毕竟他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没有什么感情，充其量只是一份责任心。
“我先走了，”颓不流站了起来，离开前又补充了一句，“我下周要出国，归期不定，不能来看你了。”
颓云一直低着头，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只是在颓不流离开前，床上的女孩儿才猛地抬起头，有些慌乱地喊了他一声哥哥。
颓不流停下了脚步：“还有事？”
“就是……”女孩儿双手搅弄着被单，有些担心地问，“你现在是灰霁的经纪人？”
颓不流没在她面前谈过工作，但也并不意外：“我是。”
“可我记得，你之前是林苏经纪人呀，”颓音眨了眨眼，似乎只是好奇的表情，“你怎么不继续当林苏经纪人了？”
“理念不同，所以没有继续合作，”颓不流说完问他，“难道你是林苏粉丝？”
这是他能猜到妹妹关心他工作的唯一理由。
“这倒没有。”颓音摇头，有些着急。
她想把自己知道的内容透露给哥哥，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她总不能直说自己其实不是你妹妹颓云，而是另一个世界穿来的颓音，而你们都是活在一本书里的人。这本书的主角是林苏，而颓不流和灰霁都是反派，是被炮灰的命，而只有抱紧林苏大腿才能过上好生活。
“我就是有些好奇，”颓音定了定神，换了种问法，“你为什么要当灰霁经纪人呀？”
“为什么这么问？”颓不流垂眸看了她一眼。
颓音瞬间后背一阵发麻，就仿佛被看穿了内心所想，她忙不迭挤出一个笑：“我就是觉得奇怪，毕竟林苏家庭很好，人气也很高，按理说，做他经纪人应该更有前途吧。”
颓不流：“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
“哦。”颓音点点头，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她也纠结过，要不要和这个炮灰哥哥划清界限，去抱主角团的大腿。反正他们也没什么亲情。而且书里写得很清楚，最后颓不流落了个绝望自杀的下场，她这个妹妹没有描述，但想来也没有什么好结局。
但是颓音又想起主治医生告诉她，她哥哥要去帮她找心外科医生做手术这件事。
人心都是肉长的，对方对她这么好，她自然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可是，她也不想就这样死掉。
她今年才16岁，还没谈过恋爱，也没见过世界的美景，甚至还有那么多美食没有品尝……
穿书就算了，没穿成主角她也认了，可是为什么要让她拿到这么烂的一手牌？
巨大的失落笼罩着她，颓音低着头，情绪不受控制地低落起来。
她突然好想自己的爸爸妈妈，想念经常给她分享小说八卦的闺蜜，想念自己那具健康的身体……
她甚至不止一次安慰自己这只是做梦而已，等明天醒来，你就又恢复到原本的身份了。
可是不管她当晚祈求得多么虔诚，第二天早上睁眼，头顶依旧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告诉她这一切才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