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在他对面坐下,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我一直很奇怪,你就不好奇,颓不流为什么会当你经纪人吗?”
灰霁掰开一次性筷子,神情淡漠:“与你无关。”
“你还不知道吧?自从被我揭露他的黑料后,颓不流就不愿呆在优优娱乐了。”林苏却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说道,“可后来他不仅留下了,甚至还当了你的经纪人,你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灰霁动作一滞,又若无其事地拧开瓶盖喝水:“所以?”
林苏:“因为颓不流和优优娱乐签了一份经纪人合约,合约有1000万的违约金。而他解约的前提,是带出一个C位出道的艺人。”
灰霁仰头喝水,却忘了张嘴,直到矿泉水流到他胸膛,他这才回过神来,扶正瓶口。
“所以呢?”灰霁拧上瓶盖,神色却一如往常,“你想说明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太信任颓不流,他不过是形势所迫,利用你而已。”林苏指了指自己,“否则,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灰霁:“你多虑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也是,不抱希望就不会太失望,”林苏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毕竟颓不流只是利用你出道给自己解约,等他离开后,你还要背着1000万的违约金,继续给优优娱乐做牛做马。就算出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话说得几乎是挑拨离间,灰霁却无动于衷。
“不劳你费心,”灰霁端着饭盒起身,神情冷若冰霜,“这是我和他的事情。”
“不如和我合作。”见他要走,林苏也不拐弯抹角了,径直道,“我愿意出1000万替你解约,并且支付你外婆的全部治疗费用,条件是你可以正常出道,但是得退出C位竞争。”
灰霁垂眸,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了林苏。
“你为什么一定要争C位?”
“因为那个位置最显眼啊,”林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宛如小孩儿才有的、带着天然恶意的神情,“既然我可以得到,为什么还要让给别人?”
灰霁语气嘲讽:“你确定你可以得到?”
“当然,”林苏点点头,“你能力确实突出,但以你的情况,答应我才是最好选择吧?”
确实,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个充满了诱惑的条件。
上一世灰霁干脆地拒绝了林苏的收买,是因为他还有做人最基本的道德。
可是在重生后,灰霁却极大可能会答应这个交易。在绝对的生死面前,诚信、尊严都没有了任何意义。毕竟做好人是什么滋味儿,他上辈子已经尝够了。
可惜,他遇到了颓不流……
“信用贵过一切,我从不欺瞒。”
“欺骗只是社会活动中很小的一部分行为,我们的社会建立在诚信之上。”
“越是庞大的商业版图,越是需要信用作为支撑。”
脑海中浮现着颓不流曾说过的话,灰霁没有回答林苏,拿着垃圾转身离开了。
还有两天就是决赛了,他不能在颓不流面前丢了脸。
灰霁一直训练到深夜,等他回到宿舍才发现,手机上有一个颓不流的未接来电。
这是他们上次吵架后,颓不流第一次联系他。
灰霁呼吸微顿,很快把电话拨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练舞太累了,他心跳有些快,过了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刚才在练舞,没带手机,你有事找我?”
“抱歉,”颓不流竟然破天荒道了歉,“后天我不能来看你比赛了。”
不能来了?刚才还雀跃的心脏,仿佛瞬间被绑上了铁链,重重地落了下去。
“为什么?”灰霁不解,“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我临时有事。”
“什么事?”
“……”
颓不流的沉默让灰霁变得愤怒,他呼吸霎时变得粗重起来,语气也变得冷硬:“什么事情能比我出道更重要?”
“颓不流,你不是要靠我和优优娱乐解约吗?如果我没有C位出道,你打算在优优娱乐呆一辈子吗?”
“我信你。”颓不流却说。
灰霁一愣,满腔怒火霎时熄了一半。
“很抱歉,这次是我食言。”颓不流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安抚亦是肯定,“可我相信就算我不在现场,你也能取得相应的成绩。你不是离不开经纪人的类型。”
这番话就像是一只大手,顷刻间熨平了灰霁心头的褶皱。
“可以,”灰霁呼吸冷静下来,主动退了一步,“只要你告诉我原因。”
他想知道究竟什么事情,能超过“解约”在颓不流心目中的分量。
沉默,漫长的沉默。
颓不流:“我不能说。”
灰霁一瞬间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没有想到,自己连过问的资格都不曾有。
“颓不流,”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这就是你的合作态度吗?”
“灰霁,”颓不流冷声道,“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灰霁右手握紧手机,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了什么?是你自己说的信用贵过一切,也是你亲口允诺决赛时会来看我演出。你临时反悔我也同意了,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一个原因而已。”
颓不流:“所以我向你道歉。”
灰霁:“告诉我原因,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颓不流:“唯独这个不行。”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平静中透出一股该死的冷漠。
“很好。”灰霁深吸一口气,面露讥讽,“我明白了,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
“灰霁,我……”
还没等颓不流说完,灰霁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早就认识到了颓不流有多么擅长蛊惑人心,是他一次次心性不坚,重蹈覆辙。从今天起,他不会再相信颓不流的任何花言巧语!
灰霁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仿佛一头被主人抛弃的野兽。漫长的沉默后,他突然一脚踹翻了脚边的椅子。
“我靠,你是要吓死我,好让自己C位出道吗?”周沐阳刚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吓得直接蹦到了床柱上,像是一只抱着树干的考拉。
灰霁没有回答。
周沐阳又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胸膛,心有余悸道:“那你就失算了,我可是被从小吓大的。”
“周沐阳。”灰霁突然叫他。
“干嘛?”灰霁极少主动向他搭话,周沐阳有些警惕。
“决赛有人来看你的表演吗?”灰霁问。
“当然有,”池路阳扬起下巴,满脸骄傲,“我小叔都给我做好应援物料了。”
灰霁:“那如果他有事不能来怎么办?”
“怎么办?”周沐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虽然很遗憾,但不来就不来呗。”
灰霁:“可是他连原因也不告诉你。”
“很正常啊,”周沐阳歪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咯,有些事情不方便我知道,他不想告诉我很正常吧。”
很正常吗……?
灰霁默默扶起椅子,皱起了眉。
可是为什么当他得知颓不流的隐瞒后,竟然变得如此烦躁呢?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生气?
颓不流说得没错,他不是离不开经纪人的类型。就算颓不流缺席决赛,他也能发挥出最高的水平。毕竟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为了颓不流表演。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决赛当天。
此前《JUST ME》的节目都是录播,虽然做了保密协议,但每期依旧有各种“内鬼”提前透露消息。最后一场为了杜绝内鬼透露,节目组直接把录播改为直播,并对外宣称,要杜绝一切暗箱操作的可能。
所有选手都起了个大清早,简单的训练后就开始化妆,做造型。
几十位男孩儿挤在化妆间,摄影师穿梭期间拍摄花絮,到处都弥漫着青春的气息。
“啊啊啊,姐姐你轻点儿,别……别碰那儿!”隔壁的周沐阳在画眼线,发出一通不合时宜的鬼叫。
灰霁坐在他旁边,任由眼线笔划过内眼睑,眉头也不皱一下。
“妈耶,你真的是机器人吧,”周沐阳一边擦生理性眼泪,一边吐槽,“遭受这种酷刑还能做到面不改色。”
灰霁扫了周沐阳一眼,缓缓吐出两字:“菜鸡。”
周沐阳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这么能化妆,不当女人可真是可惜了!”
其实灰霁最初也不习惯。
只不过他上一世跑过许多小剧组,那些化妆师为了赶进度,给他这种小配角化妆都草草了事,有时候还会戳得他眼睛疼,他因为不当的化妆得过几次结膜炎。
然而等他有了话语权,可以自己安排妆容时,他却已经习惯了眼睛疼痛的感觉。
灰霁做完造型后,距离正式演出还有2个小时。大部分人都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练习,准备做最后的冲刺。灰霁却只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一切。
此时练习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必要,出道曲的音符他每一个都了如指掌,舞蹈的每一个动作他都烂熟于心。原本期待已久的决赛,真正走到这时,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没过多久,林苏走了过来,自顾自地在他旁边坐下:“你不去训练吗?”
灰霁不屑:“临时抱佛脚,也不过是让自己显得努力而已。”
“看起来努力不好吗?”林苏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解,“至少要让别人知道自己很努力吧。”
灰霁没有闲聊的耐心,开门见山:“你最好有事。”
“对哦,的确有件事,”林苏递过手机,笑眯眯道,“我刚才看到了你经纪人€€,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
颓不流?
灰霁呼吸微顿,脸上却没有任何异常:“和我又没有关系。”
“可是好奇怪哦,”林苏疑惑的声音响起,“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不来看你比赛就算了,怎么还在外面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危险的事?”灰霁终于抬起头。
“对啊,我哥发给我的,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林苏把手机里的视频展示给灰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