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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沈忘州正凝神修炼时,忽然感受到一股金系灵力从远处炸裂一般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鲛岳仙宗,持续数息之久,才缓缓消弭。
季寒溪突破飞升。
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月里九重天不断派人来传话,多次出言威胁,百宗惶惶不可终日,龟缩依附在鲛岳仙宗不敢踏出半步。
季寒溪的飞升让这些宗主提前松了一口气,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了他嘴里的“有办法对付帝尊”上,纷纷带着宗门至宝跑去玄烬庭道贺,大有为季寒溪马首是瞻的架势。
沈忘州对此不做评价,只在一旁看着季寒溪安排战事,暗暗记下所有御敌守阵的规律,回去和霖泽真仙商议。
霖泽真仙对自己的大弟子被帝尊控制、即将沦为傀儡的事深受打击。
一月前沈忘州告诉他时,这位老人家一息之间仿佛苍老了百岁,但身为一宗之主,霖泽真仙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他恳求胤淮,在最后留下季寒溪的性命,如若到了最迫不得已的时候,也请让自己的大弟子走的体面些。
胤淮的回答沈忘州没听见,只看见霖泽真仙的脸色更加苍老了。
月凌峰。
沈忘州、遇锦怀、秦雨三人站在霖泽真仙面前,汇报季寒溪的情况。
沈忘州和秦雨都是话少的,遇锦怀代替两个人,开口道:“师尊,大师兄今日命令百宗在掌心用焚木写下灵泽守阵符文,分三方立阵,引祈霖山脉的水木灵力注入修者体内,增强自身。”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检查过那些符文,和古书里记载的相同,没有任何问题。”
霖泽真仙沉吟一会,叹息一声,捋着胡须教导:“锦怀,你再去检查一次阵眼,忘州和阿雨去监视百宗宗主的动向,看他们是否另有安排。顶级阵法不一定需要符文施法,不同的位置安排不同灵力修为的修者,效果也会不同。”
三人点头应是。
从霖泽真仙那里离开,遇锦怀和秦雨神情也很沉重。
不论和季寒溪关系如何,他们都是自幼拜入鲛岳仙宗,一起修炼十余年的同门师兄弟。季寒溪会被操控夺舍,成为他们不得不兵刃相向的敌人,光是想想就已经足够难受。
“小师弟,你刚突破分神期,灵力可还稳固?”遇锦怀侧身问,峰顶的风猎猎吹过,三人的衣袍纷飞成一道道的弧线。
胤淮以鲛人的本体与沈忘州双修的次数愈发的多,比起需要利用修真界贫瘠的灵力滋养内府的修者,拥有胤淮的沈忘州简直是每天泡在世间最珍贵的至宝里修炼,灵力主动往丹田内府里灌,灵力增长的速度完全超出了天赋二字,短时间内再次突破。
就算如此,他也追不上被小凤凰用某种不知名方法增强修为的季寒溪。
这也是沈忘州一直以来不解的问题。
帝迟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季寒溪不过几月就飞升了?世间还有比胤淮效果更好的……?
难不成是江照雪?
可是原著里的江照雪都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剧情到底从哪开始崩坏的?
“一切顺利,”沈忘州伸出手,五指攥住又松开,充沛的灵力让他恍惚中感觉自己能够移山填海,“师兄,江照雪还在季寒溪身边么?”
“在,只是整日不出玄烬庭,连那些去拜访的宗主都不曾见过他。”遇锦怀回忆起来,上次见江照雪还是他刚刚被季寒溪带回来的时候。
“魂灯还亮着。”秦雨道。
魂灯亮着,说明还活着。
沈忘州思索着。
帝迟留下江照雪这条命,难道还有别的用处?
……
季寒溪被夺舍的事情只有他们几人知情,沈忘州三人只能亲自暗中检查了阵眼,又逐一排查修者身份,将结果交给霖泽真仙。
霖泽真仙仔细钻研后,虽然发现了些许异常,却又不能确定来自九重天的高阶阵法如何破解。
他偷偷用宗门内的至宝联络了九重天上,已经是广金仙者的父亲,对方也不能破解,指点他去问“尊上”。
霖泽真仙第二日就拿着东西腆着老脸去问了胤淮。
胤淮正在鳞渊峰上教沈忘州如何控制体内赤烬的精魄,闻言写了一道与之完全相反的符丢给他,霖泽真仙面色一喜,如获至宝地拿上符€€乐颠颠地离开了。
有了这个,就不用担心百宗沦为帝迟的“盘中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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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季寒溪主动宣战。
笼罩在祈霖山脉上空的浓雾被陡然出现的金光击散,铺天盖地的金色刺得人睁不开眼,属于九重天的灵力压制得护山大阵岌岌可危。
金光之后,五位手持法器的仙人各自坐着轿辇,模糊地出现,为首一位在大阵外掐起法诀,轻易穿透护山大阵,传音给鲛岳仙宗内的每一个人。
这声音不在耳畔,反而在脑海里出现€€€€
仿佛在警告这些修者不自量力,如果对方想,随时可以废了他们的灵识。
“修真界异乱频出,修者滋生心魔,杀害无辜凡人,罪孽深重。”
“帝尊仁慈,给你们一日时间,交出各宗筑基期以上的逆贼,自戕于此。”
“缴械投降者,发誓将身魂灵力献给帝尊,洗清罪孽。”
“违者,投入乱魂梵铃内,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
这声音仿佛重锤敲钟,浑厚沉重,字字诛心,震晕了修为低下的修者,尤不放过地继续摧毁他们的心智。
就在这时,一道犹如金石淬火般的锋锐灵力从鲛岳仙宗内迸发,摧枯拉朽地斩断了侵蚀的灵力。
季寒溪清冷沉静的声音出现在众修者灵识内,低呵一声“清!”。
晕倒的修者猛地睁开眼,大梦初醒似的大口喘着气,狼狈不堪地御剑飞回属于自己的阵位,催动灵力抵御外敌。
“不过是五位地位最低的嫦朴仙人,怎么可能是天赋如此离谱的你大师兄的对手,帝迟那只小破鸟在想什么呢?”赤烬在沈忘州灵识里絮絮叨叨,“难不成是找人给他选好的宿主练手?”
刚刚这五位嫦朴仙人的话沈忘州是一个字都没听见,还是赤烬给他传达的。
如果直接用声音攻击,他还能收到,但这种直击灵识的传音,无论如何也不能突破他的防御底线€€€€他的灵识里可是住着四位古神之一的赤烬。
果然如赤烬所说,季寒溪以一敌五丝毫不落下风,加上修真界所有修者维持的聚灵阵,不消片刻已经重伤了三位嫦朴仙人,占了绝对的上风。
“你这位师兄的天赋着实过人……”赤烬意味深长,“就算是广金仙者来了,恐怕也能战个平手。九重天那些老神仙一定想不到,对付一个刚飞升的小仙,他们就得用上以多欺少的人海战术了。”
“真是不得了呀,广金仙者已经是九重天的主力,再往上的天尊仙者只有五个,不,现在剩下四个了。”
其中一个在雾铃镇变作纸人,想要夺取沈忘州体内的丹魄时被胤淮亲手捏碎了脑袋,血溅三尺神魂俱灭。
话音刚落,天上金光更盛,五位负伤的嫦朴仙人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五位广金仙者。
这次季寒溪的应对吃力了许多。
赤烬看着前方激烈的战事,毫不紧张,甚至不紧不慢地给沈忘州解说了起来。
“他现在利用你们这个聚灵阵还能抵挡一二,等到天尊仙者下来,就要胤淮出手了,这些小娃娃修为还太低,支撑不住聚灵阵。不过这几个广金的实力比万年前那批下降了太多呀,胤淮血洗九重天时到底宰了多少……啧啧啧……”
“小师兄,你别看这些仙人随便来几个就能压得几万修者勉强应对,在那鲛面前,连下酒菜都不够。”
沈忘州信他的话,只是心情却没有赤烬那般轻松。
因为胤淮出面的那一刻,就是帝迟陨神劫发动的时候。
这一日,九重天只试探性的派来二十余位仙人,但修者这边已经是身陨数十,负伤不计其数。
泼天的金光退散时,熟悉的传音穿透灵识,只不过这次来自广金仙者,威力更甚。
“帝尊给你们一日时间,明日太阳出现的那一刻,不会再是今天这样的威压。”
身负重伤的修者经此一遭全都昏死过去,短时间内连苏醒都困难。
季寒溪身上月白色的袍子染了血,发丝凌乱,眼底赤红,却顾不上休息,立刻调动灵力恢复。
沈忘州与他擦肩而过时,季寒溪无视周围来来往往的修者,突然攥住了沈忘州的手腕,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沈忘州挡开他的手,眼神观察着他有何异样:“有事?”
异样简直太多,季寒溪眼底晃过一抹金光,又瞬间消失。
抿紧了苍白的薄唇,痛苦地看着他,明明是有话要说的神情,说出来的却是冷硬的:“明日一战,你不要碍事。”
沈忘州到现在也没有弄清季寒溪和原主到底为什么崩裂成现在这种关系,他罕见地没开怼,皱着眉问季寒溪:“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你明日……”季寒溪呼吸急促了些许,移开视线,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要出去。”
说完,下一瞬化作点点金光消失不见,没有多看一眼,只留下传送术法的痕迹。
走的太狼狈,完全不像季寒溪。
沈忘州脑海里思索着他的那句“不要出去”,百般不解。
战前明明是季寒溪亲自给他安排好了一个重要的阵眼位置,他修为高,站在那里理所应当。
现在又让他不要去了。
这个场景,太像季寒溪在和另一个“意识”做斗争了。
所以……
帝迟明天打算对他下手?
还是说,要通过他威胁胤淮?
第95章 醉酒
没人想被装进乱魂梵铃身死魂消, 更不想被帝迟抽干骨血灵力生不如死,修真界每个人都期望季寒溪可以救他们。
前路未卜,鲛岳仙宗气氛沉重,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死气沉沉。
这份让人不快的沉重, 只没有蔓延到一个地方€€€€
鳞渊峰。
沈忘州找遍了寝殿也没看到胤淮的身影,他轻吸了口气,熟练地直接去往冷泉。
胤淮是鲛人,虽然可自由化形为人,但最让他舒适愉悦的还是鲛人的模样。
鲛尾拂动水面,被水流承托的感觉最是放松€€€€这还是沈忘州被鲛尾“承托”在水里神志不清时, 胤淮在他耳边呢喃哄骗他不要上岸时说的……
稍一回忆他和胤淮一起时的画面,沈忘州耳根就腾起一朵红晕,他绷了绷嘴角才勉力压下。
刚踏进冷泉周围的结界,沈忘州就敏锐地听见了泉水波动的声响,轻柔细微的滴答声,他甚至可以想象出胤淮的指尖是如何轻佻地拂过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