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张嘴便是尖锐语气,声音非常耳熟,果真是柏溪。
晏承书扶着床沿的手狠狠一抖,怎么听起来一副抓奸的语气?
救!赵景巍把他弄到后宫里关着,柏溪不会以为自己是他情敌吧!
他真的只是个无辜的炮灰啊!
晏承书被自己的想法呛住,赶忙解释:“你误会了,我……”
“误会?”柏溪嗤笑。
晏承书这才缓过气来,看清来人的长相。五官浓郁,张扬€€丽,端的是精致无双的模样。此刻满脸仇恨,一副恨不得扑上来吃他肉喝他血的表情。
“误会什么?三皇子好计谋啊!战场上救人,图的就是现在吧!陛下把你带回来偷偷养着,要不是我听到消息,还真让你逃过去了!”柏溪看着晏承书,咬牙切齿:“你且得意着,我柏溪烂命一条,即便是一起下地狱,我也绝不会容许你还舒舒服服活着!”
他说完便甩袖离去,留下带着恨意的一瞥,锋利惊人。
晏承书还想解释情敌的事儿,伸手想要拦人,却被挥开,人踉跄着摔倒在床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侍女端着药从廊下走过,刚好瞧见柏溪怒气冲冲离开的一幕,当下就是一惊,也顾不得药会不会洒了,赶忙冲到晏承书面前:“您还好吗!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被晏承书一把拉住,好半天才喘匀呼吸:“不用,我没事。”
顿了顿:“下次他再来,你不必理会,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论他作什么,都不必理会。”
晏承书偷偷握拳,柏溪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自杀是行不通了,柏溪的出现突然给了他新的希望。说不定他要脱离世界,希望全都系在柏溪身上了。
可一定要成功啊柏小溪!
*
柏溪果然如他想象般给力,在确认晏承书被赵景巍关在后宫之后,立马行动力超强地掉头找赵景巍去了。
好巧不巧,赵景巍刚收到消息要过来盯晏承书喝药,两人此时双向奔赴,很快就相遇在了御花园。
柏溪硬声硬气行礼:“参见陛下。”
官员无招不得入宫,柏溪这个时候出现在御花园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但赵景巍此时惦记着晏承书的药,也没有多追究,只是点点头,便要抬腿离开。
“陛下!”柏溪出言拦住了他的路:“陛下这般着急,是要去看那个前朝余孽?!”
赵景巍站定,眼神冷冰:“你去看过他了?”
“陛下明明知道他的身份!那是前朝的皇室!他是个毒瘤!陷害忠良的毒瘤!”柏溪怒瞪赵景巍:“陛下却把他安置在皇宫好好养着?”
柏溪是前朝户部尚书柏国忠的独子,而柏国忠却因为晏承书的陷害,硬生生被流放到岭西艰苦之地。
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赵景巍始终记得,那时他的小叔放下尊严四处求人的模样。
小叔只是想为镇远军求来一口救命的粮食。
那个蛇鼠一窝的朝廷没有任何人理会不说,还放言镇远军无用,再次盘剥了一次军粮,镇远军弹尽粮绝。
只有柏国忠,不惜柏家百年清誉,收了大笔贿赂,半分没有用在自己身上,而是立马转手给了小叔,让小叔带回边疆,解了镇远军的燃眉之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柏国忠被晏承书抓住机会陷害。
在被流放岭西之时,柏国忠郁郁而终。
赵景巍乃至于他的整个镇远军都对柏家有愧,所以在了解到柏家还剩下一个孩子的时候,便立马联系上了。费尽心力保住对方性命,还派大儒教导,这才有了现在的最年轻户部尚书柏溪。
柏溪和晏承书之间有大仇,赵景巍知道,但晏承书不止救过他的命,还在他们追杀匈奴的事情上出了大力气,于公于私,晏承书都有活命的理由。
赵景巍定定看了柏溪很久,想起的却是小叔拿到粮食后,回镇远侯给他的叮嘱。
“小巍,柏家对我们恩重如山,以后不论他们有什么困难,你都要想办法帮他们。”
回忆至此,赵景巍吐了口气:“等康宇回来,我们一同审问匈奴俘虏。如果晏承书真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我会将他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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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赵景巍和柏溪私底下的承诺没有让晏承书知道,他先后被主角攻受造访,随后便过上了被赵景巍盯着喝药的日子,一连喝了好几顿苦药,柏溪却一直没有给力,活得生不如死,人越发憔悴。
时间很快到了三天后,康宇快马加鞭赶回来,稍作休整,便被赵景巍和柏溪拉到了关着匈奴人的天牢。
他们第一个要见的,是老熟人达鲁。
赵景巍和对方打交道很多,彼此熟悉。
去的路上,赵景巍随口问康宇:“你在匈奴那段日子过得如何?”
康宇冷言少语,没有多的形容,只如实回答:“匈奴要比边疆凉少上不少,我刚到便受了寒,好在那边巫医见多了受寒的病人,给的药一幅下去就好了。”
“初时不习惯,夜里常有冻醒,后来适应了便好受许多。”
赵景巍未与评价:“吃食呢?”
“吃食也还行,草果子面粑,能饱腹。”
“晏承书呢?也吃这个?”
“……属下不知。”
“你四处探查,可有人怀疑过你?”
“未曾。”
步行中,三人靠近了关押达鲁的牢房。
对方身上还有未清理的血液,早已凝结成了黑色的块状,挂在破烂的羊皮衣服上。
在漆黑的天牢里,他像是一只散发着奇怪气味的大老鼠。
达鲁被关了几个月,少吃少喝,看上去虚弱许多,但在看到穿着银甲的康宇那一刻,还是撑着地面迅速爬了起来。
漆黑的手抓着牢门狠狠推搡,抖下来不少落灰,尽数扑到头发上。
他声音可怖:“原来是你个杂种坏事!”
康宇后退两步躲开落灰:“右贤王不必逞口舌之快。”
达鲁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人杀了,浓密凌乱的毛发遮挡不住泛红双眼:“我就说镇远军能那么清晰我们的布局,原来是你这个杂种和晏承书里应外合干的好事!早知如此,在你们落到我手上的那一刻,就该把你们都杀了!”
和晏承书里应外合?康宇不着痕迹皱眉,却没有直接把话题往晏承书身上带:“既然想杀,为何不一开始就动手?”
“像你们这种中原来的软脚虾,当然是派去喂马才更符合你们的身份!直接杀了岂不是让你们捡了便宜?”
“喂马?”康宇面色微沉,即便晏承书现在已经是前朝余孽,但那时候好歹也是中原的天潢贵胄,容不得这般羞辱:“谅你们匈奴也没有这个胆子,除了冷待些,倒不敢真做什么。”
听到康宇天真的话,达鲁冷笑出声:“嗤,那是我们的地盘,人送过来了,我们有什么不敢?你们来之前,马厩便放了十天没清理,正等着你们……”
话没说完,刚刚拍门掉下来挂在头发上的灰尘落到了眼睛里。他话顿住,伸手去揉,却突然注意到一直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过的赵景巍身上。
那一身明晃晃的黄色,还有张牙舞爪的金龙,不是龙袍?
藏在手下的眼睛顿时瞪大,达鲁猛地吸气,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赵景巍竟然成了宴国的皇帝!
他突然理顺了一些关于这场审问的真实目的。
匈奴大败,所有贵族全部被俘或者被杀,剩余残部被杀得片甲不留,按道理来说,他们这群人早就没有了活下来的意义。
即便是羞辱,也不会放任他们活这么久。
要是他来,羞辱几天,再把人杀了,人头挂在城门示威,才能达到最好的震慑效果。
可赵景巍他们不仅没有这么做,现在还来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赵景巍能瞒得天衣无缝,无声无息拿下晏氏的江山,显然不会有机会大张旗鼓的做什么事。现在边疆安稳,他最大的精力应该耗费在民生上,而不是来审问他一个没有价值的人。
除非,他这个自以为没有价值的人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作用。
达鲁胸中愤恨丝毫不减,但头脑在迅速清晰,那一团乱麻被他敏锐地揪住了一个线头,接着再抽丝剥茧,他好像得到了一个重要的讯息。
比如,晏承书的表现。
晏承书那样的人物,赵景巍想要探究绝对说得通。
达鲁心思百转千回,却不过一瞬间的时间。
他记忆里那个被送往匈奴当质子的青年,气质风姿贵气天成,却无数次为了对康宇出手相护,将自己深陷泥潭。
哈哈哈哈,那可有意思了!赵景巍夺的就是晏氏的江山吧,可他的成功,少不了晏承书的帮忙啊!
晏承书现在的下场如何?不会已经被处死了吧?
达鲁眼里闪过浓郁地恶意,和一丝微不可查的惋惜,突然抬头直视康宇:“要不是晏承书护着,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你一个小小侍从,到我军王帐四处打探,多次深入要地,不大的地方,到处都有你的身影,你觉得,我匈奴雄鹰全是傻子看不穿你的伎俩?!”
这句话本是试探,但他却捕捉到了康宇微退的脚步。
还真是为了晏承书!
达鲁心头飞快算计,那位质子身上能说的故事,比他自己编可有意思多了。
说出来膈应这些人一下,挺爽的。
“你胡说!晏承书贪生怕死,怎么可能敢去帮探子掩护!”
达鲁顺着声音望去,却发现破防的是另外一个陌生人,五官€€丽,精致无双。
他嗤笑一声,上下打量柏溪:“你倒是长得漂亮,比起晏承书看上去还要娇媚三分,就是不知道滋味如何。”
这句话简直完爆柏溪雷点,他刚到岭西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就因为这张脸,受到不知道多少恶心人的挑衅。
当下便抬腿勾起达鲁脖子上的铁索狠狠拉住扣在门上,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继续说啊!”
达鲁一点都不慌,反倒看出来柏溪和晏承书有旧仇。脖颈间可供呼吸的缝隙越来越小,还饶有兴致继续激怒:“你说晏承书贪生怕死?”
“哈哈,那你怕是不知道我们匈奴人在私底下给晏质子取的名字,叫悍勇的孤狼!”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狼对于匈奴人有特殊意义,甚至有一支部落直接以狼为图腾,能被称为狼,至少代表匈奴人是佩服对方的。
柏溪不肯信,手上力度越发大,像是要硬生生扼断达鲁的咽喉:“你觉得现在编造些谎话出来我们就会上当?!”
赵景巍看到柏溪猩红的眼睛,抬手将他击退,康宇立马上前按住还想继续的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