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承书的角度看不到黑斗篷面具下那双眼睛里的不屑,只是蒙眼生活了两个多月,他探查人的情绪,早已不是用肉眼。
趁黑斗篷没有防备,他猛地睁眼,那双暗红的眼睛早已变成猩红,愈加诡魅。
原本抬都抬不起来的手捏拳暴起,狠狠一拳头砸在黑斗篷的太阳穴上,把人砸得惨叫一声歪倒在地。
身体没有痛觉的好处难道只有和人打架不会疼这一点吗!?
不,它还能使以逆转经脉为代价,强行提高修为,经脉寸寸断裂又重组的人面不改色完成蜕变。
晏承书逆转经脉,面上没有丝毫痛苦,装作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谁知道他的修为正在暗地里步步攀升,从将死的金丹迅速跳到元婴,他不管不顾燃烧生命,一步化神!
黑斗篷莫名其妙进入反派死于话多环节,这给了他极好的缓冲时间,而他自己身上的伤口也极大程度掩饰了这具肉身本该会有的疼痛反馈。
黑斗篷什么都没有发现,傻子一样俯下身,自认为他已经没了威胁。
晏承书能凭想象学会飞行和运用神识,别的当然也不会差。
被小说都写烂了的经脉逆转,强行提高修为的办法就在脑海里盘旋,全靠摸索,他硬生生用了原主身体来现场试验。
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幸好成功了,他恢复了行动,浑身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巨大力量,只是也确实如小说里说的那样,代价巨大。
生机在飞速流逝,晏承书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还不能轻举妄动。
黑斗篷有的不光是修为,还有无比精湛的功法和大量战斗经验。捕捉到黑斗篷紧迫的情绪后,他便知道,机会来了。
假装说不出话,迫使黑斗篷俯身,然后以迅雷之势锤击黑斗篷的太阳穴。
那一击裹着魔气,锤入毫无防备的黑斗篷太阳穴,迅速得逞,黑斗篷踉跄倒地,又迅速起身躲开,他扶着脑袋,想要甩开眼前眩晕。
晏承书岂会给他机会,迅疾从地面起身。
黑斗篷被偷袭那一下打得不轻,力有不逮,狼狈和晏承书交手,明白自己上了当,啐出一口鲜血:“经脉逆转,强行提高修为?小子,你倒是很能忍疼,确实骗过了我。但就算如此,你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待这一身魔气用空,等着你的不过是死路一条!既然你也是魔修,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如把你保持神智的办法说出来听听,造福大家。”
晏承书面无表情,这黑乌鸦说的确实没错,魔气用完,这具躯壳死路一条,但那又如何。
他已经无师自通了强行提高修为,顺便也能想起来别的打架操作。
跟黑斗篷交手的时候,他每次出手,掌心必然会捏着一道微弱的魔气,趁黑斗篷不注意,悄然打到对方身体里,积少成多,黑斗篷渐渐发现自己行动滞涩起来。
战况彻底扭转,晏承书反过来按着黑斗篷打,哪怕对方还手,也不躲不闪,直面鹰爪一般尖利的手,任由那人在他身上连续划破无数道口子。
鲜血洒落,可他的打法又凶又狠,前胸后背开的口子仿佛是假的,悍得不行。
像是被他这样悍不畏死的打法吓到了,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已经处于了下风,黑斗篷不敢再逗留,找了个机会腾空退开,飞速脱身。
大不了等这小子死了,他再回来收尸。
谁知道那小子竟然紧锁他的逃跑路线,穷追猛打,像是要抓紧最后机会将他击杀。
黑斗篷终于后怕,连连提速,逃得飞快。
见晏承书紧追不舍,他不由得放声吼道:“你已经是强弩之末,我劝你还是趁现在还有修为傍身,趁早给自己挖个坑埋了,免得曝尸荒野,被野狗叼走骨头!”
这一声之后,一道云雾腾起,黑斗篷彻底没了踪迹。
晏承书顺势停下,他的生机确实要没了,魔气还剩下一丁点,要是和黑斗篷继续打下去,胜算为零。
之所以逼黑斗篷逃窜,又是他急中生智想出的办法。
现在四下无人,晏承书那双诡魅红眸环顾四周,道:“是我太野路子了吗,肉眼和神识看到的东西差别还是挺大的,这里的样子和神识反馈给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见晏承书一点都不在乎伤口,还有心情观察环境,系统心疼得眼泪汪汪:“晏晏,你怎么办,我帮你看过了,这里没有榕树,其他树可以吗?”
晏承书闻言轻笑一声,顺势找了棵树缓缓靠着坐下:“傻子,我有道具啊,不会出事的。”
见系统就要问,晏承书赶忙继续道:“你等一下,我现在正在观察魔气。待会儿等我断气,你立马使用无垢者清除我身上debuff,知道吗。”
【道具:无垢者(一次性)(未使用);
可作用于一个世界,使用者可祛除一切负面buff,具体以实际产生效果为准。】
经脉逆转,生机破坏,不就是debuff。
有道具入魔娄底,有无垢者代替天道修复,有原主特殊体质死而复生,这一次实验算得上万无一失,难得有眉目这么清晰的实验机会,他势在必得。
从经脉逆转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这具身体里的魔气在飞速消散€€€€是消散不是流逝,那些魔气并未从身体里流逝出去变成隐患,而是随着他的生机在一齐流逝。
晏承书立马意识到这简直是一个绝妙的清理魔气的办法。
他一定要试一试。
他静静靠坐在那棵不认识的树下,眼神越发涣散,猩红眼眸褪去诡魅,实则清澈无比,干净得像是稚童一般。
他没注意到原本如墨长发正从发梢寸寸向上变白,那是经脉逆转抽取所有生机带来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后果。
系统看到了,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和晏承书说这些它的新发现。它密切着关注晏承书的身体数据,只要等所有数值归零,它会立刻使用无垢者。
为此,它清空了所有游戏,将所有运行内存全都用在这一刻。
系统轰鸣,那是它在全力运转的声音。
这一刻太过漫长,晏承书计算体内魔气消散速度,默数。
3……
2……
1……
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那一刹那,耳边响起系统按下按钮的声音。
系统内存占尽,变成了个卡系统,好悬,它提前给自己留下了最后一点使用道具的运行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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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黑斗篷的话让褚妄言没由来有些不安。
黑斗篷口中的两个小子, 说的应该是少典和小绿。
小绿昏迷未醒,显然不是活蹦乱跳那个。
只有少典。
褚妄言御剑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 风驰电掣, 眨眼便消失在原地,像一阵捉摸不到的风。
二十年前,六岁的褚妄言被天行宗掌门选中带回宗内,成为掌门首徒, 日夜苦修, 是所有人口中年少有为的少宗主, 师弟师妹眼中秉节持重的大师兄, 在宗门内被以掌门的要求严格约束,行走坐卧一举一动都由严格标尺划定弧度。
这一个月和晏承书在一起, 是他为数不多的疲懒日子, 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曾如此失态过。
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御剑途中狂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衣摆翻飞,他甚至忘了给自己施一个定风咒。
直到终于感受到一片浓郁到遮天蔽日的魔气,那是至少两个化神期魔修全力打斗后留下的气息,夹杂着不祥的血腥味。
他没有去管被风吹得凌乱的衣服, 直冲魔气而去。
入目是一片被打斗折腾得不成样子的树林,遍地是魔气肆虐后的痕迹, 两人合抱那么宽大的树木被拦腰折断, 碎成一地狼藉。
褚妄言神情冷冰得可怕,环顾四周, 铺开神识试图探查周围的生机。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面色紧绷, 翻身落地, 手执长风,灵气在剑尖凝聚,剑身发出低鸣,正待提剑削了这片遮挡视线的密林时,却突然看到被灵气带动的树叶缝隙处,露出一抹熟悉到让人心头一颤的黑色衣角。
积攒的灵气骤然一散,褚妄言飞奔而至。
那是一株格外茂盛的胭脂树,树上生长着青苔,树下一个穿着熟悉黑色劲装的苍白少年安静靠坐在那里,背后抵着青苔。
少年披散着一头未曾见过的白发,脸上没有熟悉的黑色系带,露出紧闭的双眼,浓密得像一把扇子似的睫毛覆在眼下,和面色呈现出极致的黑白,嘴角带着恬然的微笑,忽略他身上和脸上快要凝固的鲜血,就像是睡着了。
褚妄言不敢认。
少典黑发,黑色系带蒙住眼睛,坐在树下的人白发,没有蒙眼……关键的是,少典有呼吸。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迟疑着走过去,垂眸,视线落到少年垂于两侧的手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痕。
新伤旧伤都有,像极了少典啃鸡翅膀时,不经意间露出的伤痕。
他有能祛疤的药,却从未给自己用过,说是不想浪费,然后大把洒在别人的伤痕上。
褚妄言手指微颤,他试图蹲下缓解,不得其果,又复站起,那又颤抖又僵硬的手缓缓抬起,朝地上的少年施了一个清尘术。
血迹、灰尘、泥土,乃至背后蹭上的青苔统统消散,露出一张明亮皎洁的脸。
原来他长这样啊……
以前每一次晏承书从外面回来,身上沾着树叶泥土,褚妄言都想用清尘术,只不过因为那时在扮演普通人,不敢。
没想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他好奇过晏承书的长相,有白皙的肌肤,精致的鼻唇,想来应该是不错,却不曾想是这样,像是一抹来自天上的月光照在了湖面上,波光粼粼,如梦似幻,惊艳到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很好看,为什么要闭着眼?
褚妄言疾驰了一路的身体失了支撑,踉跄半步,又牢牢稳住。
他不知道他现在站立难安的样子有多落拓,师门教导,修仙一途,与天争命,与地争命,与人争命。
他早就习惯了离别,现在也是,不过死了一个才堪堪认识两个月的人,很常见,他很习惯。
褚妄言盘膝坐在晏承书对面,那双不听使唤颤抖着的手被他深藏到袖袍下,薄唇微启,冷冰旷远的唱调从口中发出。
那是天行宗的送行词,祝福门下不幸丧生的弟子能获得新生,他做过无数次,不用过脑子也能念。
他为晏承书唱词,他习惯了,他并不禁锢于别离,他不会有难过这种软弱的情绪,他本就冷冰无情……
他脑子空得可怕。
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坠落。
为什么要去看什么云家?明明之前每一天,每一天他都跟在少典背后的……只是这一天……
那双面对晏承书时一向言笑晏晏的眼睛不知道何时已经布上血丝,带着无尽空茫,这偌大天地间一眨眼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送行词缓缓结尾,褚妄言强迫自己闭眼,闭不上,循规蹈矩了一辈子的叛逆就在这一刻死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