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并不想当白月光 第105章

晏承书微愕,目光放在那碎瓷片上,总觉得这样捏着容易受伤:“这件事很重要吗?”

齐烨红了眼,摊开手,将碎瓷片放到桌上,才等到晏承书那双眼睛看向他的眼睛:“重要。”

晏承书被齐烨眼里饱含的各种炽热情绪烫伤,突然挪开视线,语气也不那么自信起来:“……你是皇帝。”

“皇帝的位置也是你给的。”,齐烨笑得比哭还难看:“丞相,我以前不是皇帝的,我什么都不是。为什么选我?”

晏承书被问懵了。

当然是因为齐烨年纪小好拿捏,但他现在好像已经把原主洗白,所以他还能有什么说法蒙混过关?

过了良久,晏承书都没有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见齐烨越来越红的眼睛,他不由得心头一颤,逼自己冷声:“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是赶紧让人去联系方钊。他到丰兴郡,或许会顺路去下河村见一眼老娘,你的时间不多,等他上京或者找上曹家,你的后盾就没了。”

见齐烨还想说什么话,晏承书一个头比两个大,连忙摆手:“出去。”

他动作太大,牵扯到身上陈年暗疾,喉头再次腥甜,猛地躬身咳嗽,长长久久,不得安宁。

齐烨慌乱过来,伸手扶住差点栽倒在地的晏承书,声音又惊又俱:“丞相!”

晏承书撑着床栏起来,毫不在意地擦去嘴角血液:“去吧,别待着了。”

他云淡风轻,齐烨心口像是被谁插了把刀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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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穆阳亲自去了丰兴郡一趟, 来回两天。

回京径直到了丞相府向齐烨述职。

将所有事情汇报之后,他迟疑看着齐烨, 问出比较关心的事情:“丞相……”

齐烨手里拿着穆阳交上来的折子细看, 听到晏承书,抓着折子的手微微一颤,闭目:“解药的事,目前还没有眉目。”

他不敢主动想, 即便晏承书从未表现出过痛苦, 但能让那样一个哪怕带着致命刀伤, 都能风雨无阻出去应酬的人连下床都艰难, 他该有多疼?

顶着那样狰狞的伤疤,从苍阳郡赶回京都, 又马不停蹄为他登基的事情奔波, 晏承书一日都不曾停歇过。

齐烨至今记得除了晏承书以外,另外两个死囚喝下醉生梦死之后的表现。

他卑劣地想看晏承书求饶的样子,现在却惊恐晏承书云淡风轻,不肯吐露真实感受的表情。

他愧疚、担忧,甚至疯狂自责,穆阳离开之后,他再也没敢去打扰过晏承书的休息。

他像个懦夫, 只敢躲在假山后偷窥。

运气好的时候,晏承书开着窗户, 倚靠在书桌前, 苍白的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狭长丹凤眼微眯, 显得干净又温暖。

这样的笑容, 他以前为何觉得面目可憎。

坏的从来不是晏承书, 而是他那双被蒙蔽的眼睛。是他的愚昧短视,所以犯下弥天大错,该痛苦的是他。

晏承书无罪。

穆阳见齐烨陷入沉思,抬手告辞。

他走得并不快,频频回头看晏承书卧房的方向,最终没有过去打扰,沉着脸往外走。

只是刚走到花园的地方,突然听到有声音在叫他。

穆阳下意识回头,看到特地守着晏承书的太医正朝他追来,脚步立马停下,转身:“太医?”

太医急吼吼朝他跑过来,喘着粗气,手里还抓着几包油纸装着的药,伸长手递出去。

穆阳上下看了看:“有什么事吗?”

太医堪堪将气喘匀,把手上提着的药包塞到穆阳手上:“我早些时候去帮穆太尉问诊,没帮上忙,这是后来改进之后的药,这几副药下去,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穆阳阴霾了一路的表情骤然松快了许多:“你说的可是真的?”

太医点头:“差不离,这药我仔细看过了,没问题!”

连日来的乌云被掀开,穆阳当即抱拳,面上露出笑意:“多谢太医了!”

他低头看那药包,父亲昏迷许久,终于有了办法。

“别谢我了。”,太医苦笑:“方子是丞相给的,我从医这么多年,自认医术不差,但和丞相交流,才知道天外有天。”

穆阳捏着药包的手微微一紧,面上笑容迅速消失,他缓缓抬头,看着太医:“他会医术?”

太医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苦着一张脸:“丞相会医术,善识药材,我给的吊命药丸,由百多种味药炼制而成。为了便于入口,我在里面加了许多蜂蜜盖住苦味,但丞相依旧能一口尝出里面的味道……”

他偷偷观察穆阳表情,见穆阳没有不耐烦,才敢继续道:“这段时间和丞相探讨医术,说来惭愧,我远不如丞相。”

“我斗胆向陛下讨要过盛醉生梦死的酒壶。”

“恕我直言,醉生梦死里的东西,我等学医的人,但凡有一点警惕之心,就能很轻易就闻到里面的药味。”

“我学艺不精,闻不出来经过酿制发酵后的药属于什么药材,但丞相应该是可以的。”

“就算闻不出来,到嘴里,也该明白了。”

“尝到就赶紧吐出来,时间是绝对够的,但他咽下去了,还喝了许多。”

太医不知道晏承书主动喝毒酒的事情早就在齐烨穆阳这边被看穿。

他只是最近一直和晏承书相处,渐渐感受到晏承书并不如传闻中那般,甚至是个很温柔的人,试探着向穆阳求情而已。

晏承书权倾朝野,怎么会主动喝下毒酒呢?

就算真的罪该万死,就让他直接死去也好,何必这样拖着,让人煎熬。

他完全没想过,他这样一句话,对穆阳来说有多震撼。

堪比一道惊雷。

怀疑是一回事,真正找到证据之后,带来的震撼远比当初的猜测来得要让人难受。

也就是说,他们沾沾自喜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简陋到能被晏承书一眼看穿。

但他还是喝了。

穆阳想得更多一些。

他此刻仿佛就坐在几天前晏承书喝醉生梦死时对面的位置。

他眼睁睁看着晏承书将酒杯放在鼻尖轻嗅,知道这是一杯加料的酒,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包容了这个错漏百出的局,淡笑着喝下去。

所以齐烨当初说晏承书的一切反常都有了答案。

他在酒入口之后立马就明白过来,醉生梦死的毒药并不足以让他立刻死去。

所以他拿过酒壶,一杯接着一杯,试图多喝一些,早点达成死亡。

或许才喝到第二杯,他就已经开始疼了,但他还是继续,面不改色的继续。

这是他对自己实行的凌迟。

每一杯醉生梦死带来的疼痛对他来说都很真实,只是他未曾想过,哪怕喝完一壶,他都没有得偿所愿。

他面不改色承受着连杀人越货的山贼都承受不了的痛苦,忍受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质问。

几次吐血昏迷,他心中是否有过后悔?后悔不该给这些白眼狼一般的人毒杀他的机会?

穆阳手里抓着那副药,太医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等再次回神,他已经走到了晏承书卧房外的假山处。

他那双布满迷茫和慌乱的眼睛看到了同样矗立在假山旁的齐烨。

齐烨双目定定看着晏承书卧房的方向。

穆阳的目光顺着齐烨的视线望过去。

晏承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窗边。初秋的天气还有些闷热,火气旺点的人身上还有汗。唯独晏承书,裹着一件披风,只露出来一张苍白隽秀的脸。

他手从披风下露出来,执笔,微动,一脸专注地看着笔下的纸。

他的侧脸如上次所见一般专注,专注又虔诚,就好像除了笔下万千,所有东西都已经不在他眼里了。

穆阳陷落在沉思里,一阵风起,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心头便是一阵不妙。

猛地抬头望去,果然看见晏承书已经咳嗽起来。

晏承书有些支撑不住,颤颤巍巍伸手想要关窗,抬眸时,却不经意间和假山附近两人对视。

晏承书清浅的眼瞳微微一愣,齐烨和穆阳什么时候来他门外的?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写的字。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他怎么老爱在这当口写这种东西。

有上次被齐烨夺走宣纸的阴影在,晏承书这次不敢轻举妄动,咳嗽着探手,小心翼翼关窗。

他这个过程因为咳嗽的原因,显得有些艰难,但最多也就几秒钟的事。

刚关上窗户,还没来得及把字迹毁尸灭迹,门就让人打开了。

晏承书不动声色重新拿起一张空白宣纸盖在之前写的字上。

看着门口从屏风处绕进来的两人,淡淡道:“有事?”

晏承书说话的时候,还在低低咳嗽,穆阳呼吸微乱,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齐烨抬腿靠近,刚刚在外面的时候,穆阳将全部都告诉他了。

他比穆阳还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晏承书是否在喝下醉生梦死之前,就已经看穿了这个局?

只是当他张嘴想问的时候,看着晏承书颤抖的身体,却不论如何都问不出口了。

他要问什么?能问什么?

如果晏承书回答是,那他该如何面对晏承书轻而易举喝下那杯根本瞒不住他的毒酒的事?

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晏承书还想再问,喉咙阵阵发痒,咳得半天直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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