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餐厅的灯光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下去,外面也没人坐着,想来顾碎洲现在应该在床上躺着准备休息。
沈非秩出门倒了杯水,回来路过客厅的时候,刻意经过那个落地镜。
镜子里照出的顾碎洲卧室门缝中,那人正躺在床上看书,左手搭在床沿,不停摆弄着几颗小石子。
沈非秩晃了晃水杯,一饮而尽,又转身掉头去厨房拿了个新杯子倒了杯水,敲响顾碎洲的卧室门。
“方便进吗?”
“沈哥?”应该是没想到那么晚了沈非秩会来找他,顾碎洲语气有点惊讶,“方便,您随便进。”
“嗯,我来找你说一下周日的事。”沈非秩坐进懒人沙发,余光扫了眼他的左手。
石子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在他敲门的时候被收了起来。
看来这习惯还关于隐私。
他没了探究的想法,把水放在顾碎洲床头,送口袋里掏出张金灿灿的券递给他:“周日,沈家晚宴的邀请函,你跟我一起去。”
顾碎洲换了个动作靠在床头,大大的白衬衣衣领从肩头滑落,露出凹凸有致的锁骨:“这是沈家给你的?他们竟然主动邀请你?”
“不,是我问沈渭要的。”沈非秩摆摆手指,“这场晚宴是为了庆祝沈渭顺利星大硕士毕业,前两天我刺激了他一下,他就非要给我邀请函,让我去见证他的辉煌时刻,狠狠打我脸。”
顾碎洲沉默几秒。
而后嗤笑出声:“蠢货。”
沈非秩这回没纠正他不礼貌的用词:“这么毒舌?一开始你的目标,不就是沈渭吗?”
顾碎洲朝他挤眉弄眼:“沈哥你这是在吃醋吗?”
沈非秩无动于衷:“你觉得像吗?”
顾碎洲没趣儿地努努嘴:“好吧。我承认,我一开始的判段确实出现了微妙的失误,不过这不是和您缘分深,命中注定要缠缠绵绵,顺利把我拉上正轨了吗?”
“你这张嘴,以后出来当媒婆可以。”沈非秩冷漠评价,“现在你应该可以给我说,你接近沈渭的目的是什么了吧?”
原资料中根本没提W.N和沈家之间的关系,看来原主也是被蒙在鼓里,压根没接触到核心事件。
顾碎洲点点头:“其实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就是网上资料被查封了,所以没有外传。”
“W.N之前的建筑,并不是你现在工作的地方。你没有去过地下城最边缘的那片废墟,那里才是W.N最一开始建立的地方,只是后来,被一把火烧了。”
十年前,蔺子濯和顾莨研制出的药物非法在市场售卖,80%的人在服用那些药物后,身体机能都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
W.N自此名声一落千丈,蔺子濯和顾莨成为了众矢之的。
那段时间人们闹得沸沸扬扬,受害者家属纷纷举着旗子去W.N门口起义,要他们给个说法。
但后来说法没等到,只等到了W.N一场震惊蓝星一时的大火。
火烧得很旺,把研究所里里外外都烧了个透,检察院通过监控,很快就锁定了纵火者€€€€
正是蔺子濯和顾莨。
两人拥有研究所的最高权限,放个火太简单了。
至于动机,无非是他们狗急跳墙,想要烧毁那些耻辱的研究,这样那些受害者的控诉就没有证据了。
检察院在查明监控后,很快就派人去逮捕蔺子濯和顾莨。
不想隔夜,就收到了蔺隋和顾碎洲的报警电话。
他们自杀了。
吊死在了家里。
……
“沈家当时,是W.N最大的资助方,后续残骸和我爸妈自杀现场的处理,都有他们的参与。甚至可以说,他们是一手包办的。”
顾碎洲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情绪非常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感情波动。
沈非秩看到他唇已经干裂了,自己却浑然不知,只好亲自起身,把床头已经有些了冷的水递到他唇边:“喝两口再说。”
顾碎洲差点把水撞洒。
他看着杯子里水面的波动,没有伸手接,就这样就着沈非秩的手,咕咚喝了两口。
沈非秩抿了下唇,忍住把水一股脑全灌他嘴里的冲动,慢慢给他喂完了水。
顾碎洲解了渴,才继续说。
“我爸妈出事后没几天,我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等到再回来的时候,W.N的那些事情痕迹就全部消失了,好像没有那些事,也没有我爸妈这号人物了。”
“沈家给我的解释是已经全部处理完毕,隔了几年被带去墓地再见到我爸妈,就是座空坟。”
沈非秩拢了拢眉宇:“空坟?你怎么确定那就是空的?”
“唔……”顾碎洲歪了歪脑袋,对他露出两颗小虎牙,理所当然地笑道,“我挖了啊。”
沈非秩:“……”
小崽子,孝死了。
“开玩笑的。”顾碎洲对着他一言难尽的表情笑出了声,“想挖,但没挖成,蔺隋和沈家都拦着我不让我挖。沈哥,你觉得,这正常吗?”
沈非秩靠在窗边,手指忍不住交叉在一起,互相捏了捏:“你刚回来就怀疑他们在这件事里动了手脚?那时候你才多大,六岁?”
“那会儿我当然没想到,是我出去的那段时间,有人提醒我。”有那么一瞬,顾碎洲无波无澜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难过,“就是因为年龄小啊,隔了好几年,才反应过来。”
“那也不大。”沈非秩暗暗记下了他口中提醒他的人,“原来你这么多心眼子,是从小就有的。”
“我就当您夸我了。”顾碎洲弯弯眼睛,拢了拢被子,“所以我才一直想彻查沈€€€€”
“滋滋滋。”
一阵电流音响起,刹那间,头顶灯光闪烁两秒,灭了。
今天天气不好,外面黑夜甚至没有星云的光照进来,伸手不见五指,可视范围不超过一米。
房间在这一刻变得漆黑。
沈非秩很快反应过来:“忘记交电费了。你起来一下,床后面有个应急灯开关,开一下给我照个路,我去找智能机缴费。”
说完,却久久没等到回声。
他不免提高音量:“顾碎洲?”
依旧无人应答。
这是怎么了?
他簌地起身,凭借对房间结构的记忆,摸黑朝着床那边走去:“顾碎洲,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一直得不到回应,沈非秩的心越来越沉。
等腿终于碰到床沿,才提着口气微微弯下腰,眯着眼去看床上那人。
少年清瘦的身子全然不似刚刚慵懒的姿势,像个球缩在一起,把脸埋在膝盖之间,紧紧抱着自己的腿。
沈非秩看不清楚,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他伸出手,缓缓落在距离少年很近的床垫位置。
那块地方在微微颤动。
……顾碎洲在发抖。
怕黑?
没有任何哄人经验的沈非秩抿了下唇:“顾碎洲,抬头,跟我说话。”
顾碎洲还是没理他。
甚至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沈非秩不得已,只能再把身子凑近点。
“顾€€€€”
“好黑啊……”
沈非秩顿了顿。
顾碎洲声音带着点微不可查的哭腔,艰难地嗫喏着。
“真的,好黑……”
“我看不见了,哥。”
哥?在喊蔺隋吗?
是被以前的事魇住了吧。
沈非秩“啧”了一声,直接单膝跪在床上,抓住他脑袋后面的头发,强迫他抬起来:“顾碎洲!”
顾碎洲被迫抬起头,湿漉漉的琥珀色瞳孔在看到他模糊面孔的瞬间,放大了一圈:“哥€€€€”
“闭嘴,哥个屁,我不是你哥。”沈非秩不耐烦地打断他,居高临下望进他清浅的瞳孔,肆无忌惮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浓郁的咖啡香味苦得让人想流眼泪,高纯度的信息素足够让人清醒找回神智。
沈非秩声音低沉:“不许喊哥,叫名字,我是谁?”
顾碎洲被刺激得有些回神了,周围依旧一片黑暗,但他却能清晰看到眼前某双清亮明澈的漆黑墨色眼眸。
他张了张嘴,几乎是无意识。
“沈非秩。”
“嗯。”
看来回神了。
沈非秩叹了口气。
保持着单手制服他的姿势,另一只手越过顾碎洲的身体,去掰床后的应急开关。
属于顶级Alpha的苦涩咖啡信息素扑面而来,纵然还没分化,顾碎洲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下意识亮出牙齿,失神地朝着那信息素源头靠近。
沈非秩诧异地观察着他的动作:“顾碎洲?你怎么了?”
这种无意识被信息素吸引的举动,明明应该属于分化后的Omega!
可就算是Omega,也不该是这种……对Alpha企图占有破坏的欲/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