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非秩点头,“卢倩已经被送去医治了,她腺体的药物分析你们看着办吧。”
“好的。”
病房内,顾碎洲半截身子都缠着绷带,一条腿和一条胳膊还打上了石膏,双紧闭,呼吸微弱地几乎听不见,只有心电图的滴滴声。
沈非秩自顾自搬了把椅子坐下,翘着腿默默注视了他一会儿:“还装?”
床上那人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无奈道:“我还以为,沈哥一进来会关心我看看我的伤情。”
“你的伤情我在外面就跟医生交流过了。”沈非秩说,“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吗?”
顾碎洲有点心虚:“虽然我没晕,但我这伤实打实的,哥哥,你一进来就质问我,太狠心了吧?”
沈非秩忽然换了个地方坐,进靠在他床边,修长漂亮的手轻轻抚摸他缠着绷带和留置针的脖子。
顾碎洲眯起眼睛,还没来及享受,眼神就倏然瞪大。
沈非秩手在用力,精准按住了他的伤口。
病人情绪激动,仪器瞬间响个不停。
医护人员凌乱的脚步顿时从外面走廊上传来。
“顾先生!顾先生还好吗?”
门锁被按了按,那些人惊呼出声。
“谁在里面?”
“为什么上锁了?快开门!医生!”
沈非秩垂着眼皮,手上一动不动:“叫你呢。”
顾碎洲疼得满头大汗,但还是笑了笑,愉悦地对外面道:“没事!不小心把机器撞着了!你们回去吧,我跟我哥说说话,放心,我哥很疼我的!”
大概是他声音太轻松,那些人没怎么怀疑。
叮嘱了沈非秩把门锁打开,嘟哝着又离开了。
沈非秩松了松手,拇指指腹留着从顾碎洲伤口按出来的血。
“我很疼你?”
顾碎洲无所谓地眨了眨眼:“沈哥,别生气,我们好好谈谈。”
“行。”沈非秩点头,起身就想坐回去。
顾碎洲却拉住他的袖口,轻声道:“就坐这谈,好不好嘛?”
沈非秩想了想,觉得这种小事无关紧要,便没再执着换地方。
他说:“卢倩现在严重昏迷,下周的订婚仪式肯定举办不了了,我们打算明天就发布W.N的研究成果,并且把卢倩做的假账匿名上交法庭,对沈家进行搜索彻查。虽然这样没办法第一时间公开出现在网络上,但已经是目前最优解。”
顾碎洲听得直点头:“不愧是沈哥,都安排好了。”
“所以,距离你主动跟我坦白,也只剩下一天。”沈非秩说,“还是说,你想让我自己去看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顾碎洲:“……”
他叹了口气:“哥哥,真狠。”
“我只能说,在今天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卢倩也是当年的参与者,除了那家黑酒吧的事情,我没有瞒着你别的了。”
沈非秩还想再继续问些什么,顾碎洲忽然狠狠抽了两口冷气。
眼尾都浮现一抹红色,睫毛沾了点水珠,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他垂下眼睑,发现对方脖子上被自己按出来的伤口不知道怎么回事,渗出的血多了不少。
当事人本人抬起扎着针和仪器的手揉了揉眼睛,坚强地继续解释认错,一脸的真诚和忏悔。
沈非秩看了会儿,对他演技有了个全新的认知。
进步大发了,差点都要骗过他了。
他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连带之前被欺骗的不愉悦都散了不少,微微俯身,单手捏住他下颌把头固定住。
顾碎洲眨眨眼:“哥?”
“嗯。”沈非秩贴得很近,单手挑开他脖子上的绷带,擦干净血迹后重新调整针的位置,再一点点绑上。
顾碎洲没想到他真亲自上手,全程僵硬一动不动。
沈非秩帮他整理完后没有立即起身,反而还保持着自上而下看他的姿势,一条胳膊撑在他肩膀旁边,懒洋洋撑着脑袋。
那只掐住他下颌的手缓缓上移,擦过这人的脸庞,拇指指腹压住对方眼睛。
顾碎洲生理性眯起了那只眼。
沈非秩牵起唇角:“哭凶点,我喜欢看。”
作者有话要说:
茶茶:他好变态,我好爱OvO
€€€€
第40章
沈非秩只是逗逗他, 并没有真要他哭的意思。
很快就抽身起来,冷若冰霜等他继续解释,非常不近人情。
顾碎洲确实在很久之前就知道蔺隋在干什么了。
他手上掌握的信息, 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多。
沈非秩听完,当夜难得失眠。
不是因为听了这个故事睡不着, 而是有些疑惑,总觉得顾碎洲口中说的那些,有个点一直没对上, 但究竟是哪里没对上, 他也说不上来。
次日,他一股脑投入了抓捕蔺隋和W.N发布会的事情中, 这一忙就忙了一周, 直到一切完毕,他和顾碎洲还有卢倩一起坐在病房里看直播发布会。
这是一场迟到十年的公审。
蔺隋的脸毫无遮掩出现在被审席, 木然对着镜头,阐述了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
蔺隋在孤儿院被蔺子濯和顾莨领走的那天, 天气很好。
那天蔺隋觉得, 自己大概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小孩。
养父母对他很好, 好到胜似亲生儿子, 给他最好的教育, 给他最好的生活环境。
他们虽然工作很忙,但也会像寻常家庭那样给他过生日, 会因为他取得好成绩假期带他去游乐园。
蔺隋原以为,这种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 顾莨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温柔地告诉他, 他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蔺隋当时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浑身冷得刺骨。
他的小手不自觉攥紧。
顾莨当时还笑:“小隋这么激动啊?妈妈相信你一定会是个好哥哥的!”
蔺子濯也笑着摸摸他头:“我们小隋这么温柔,弟弟也一定会喜欢你。”
顾莨推他:“瞎说,万一是个妹妹呢?”
蔺子濯就笑:“那也好啊,儿女双全了!”
两人笑着打闹,完全没注意到蔺隋僵硬不自然的脸色。
不是的。
他的手攥紧,根本不是激动。
他是想掐死那个还没成型的孩子,让他永远也无法降临。
蔺隋不敢想象,如果爸爸妈妈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真的还会和以前那样对他吗?
或许会的,但他们会对那个孩子更好!
邪念一旦在脑海里扎根,就很难再抑制生长。
蔺隋自己都恍若未觉自己的心态变化。
“我本来都快成功了。”蔺隋坐在审判席上,脸上全是麻木和空白,喃喃道,“我本来都快成功了的……”
“我妈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我故意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她为了拉住我,护着我一起滚了下去。”
“其实她原本不用摔的,是我在她拉住我的时候,挣扎了一下。”
“我没想到,那个孩子命这么大,地上的血都流了这么多,他还是没流掉。”
直播里这句出来,弹幕都停顿了一瞬。
没有人想到道貌岸然的医生竟然这么小就有这么多坏心眼了。
沈非秩下意识看了眼顾碎洲。
顾碎洲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空白。
这些,他当然不知道。
“我……”他有些无措,“我就说,为什么我妈一直腰不好……”
原来是那时候摔的吗?
沈非秩原本还在跟他冷战,此时也不好继续冷着脸了。
倒了杯热水,塞进他不停颤抖的手里。
顾碎洲一手握着杯子,另一只手猛地攥住他的两根手指,漂亮的一双眼睛眼睛泪汪汪。
这回真的是惨兮兮的小白兔了。
沈非秩叹口气,没吭声,破天荒没立即把手抽出来。
蔺隋的自述还在继续。
顾莨没有流产。
她还是怀胎十月,把顾碎洲生了下来。
那会儿顾碎洲还不叫顾碎洲,叫蔺洲。
“小隋你看,是弟弟。”顾莨抱着婴儿,笑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