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安:“别闹脾气,我今日来找她,是为了寻药经残卷,她什么都没要便把我需要的东西给我了,我不想欠她人情,便想着帮她脱离苦海。”
一大段话说完,柏安才觉得自己未免解释的太明白了。
他正琢磨着自己这样做的深意,良姜冷笑一声,嘲弄地说道:“脱离苦海,笑话。苦海里人这么多,你救得过来吗?”
这里又不止一个香凝雪,哪怕救了这里的全部,全天下照样会有人是香凝雪。
柏安也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么哲学的方向,他想了想,这个问题还是很简单,“我是大夫,就像给人看病一样,全天下生病受伤的人很多,我一个大夫自然救不了全天下人,可有人向我求医,我也不会因为救不了全天下,而放弃救助眼前之人。”
“谁向你求助,你便会救谁?”
良姜松开酒瓶,瓶子“咕噜”滚下琴台,瓶中还有些酒水,一路留下酒渍。他忽地靠近柏安,柏安撑着琴台,这才稳住身子。
他们靠的很近,他几乎能闻到良姜身上的酒气,还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那股香味和燃起的蜡烛有些相似,却又浓厚的多,似乎空气都变得粘稠。
柏安屏住呼吸,借着月光,他甚至可以看清良姜弯翘浓密的睫毛,他鼻梁高挺,骨相极好,脸上皮肉生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过艳,少一分则过素。
对柏安的眼神毫无知觉,他只是微微仰着头,浓眉翘鼻,唇是饱满的樱桃色,酒渍滋润,裹上一层晶莹。皎洁的月光映亮他一半的脸。
柏安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目光的转移,从他的眼,定在他的唇。
喉结微动,他别过眼睛。拉起良姜的左手,掩饰似得清着喉咙,“我给你把脉看下。”
良姜的手顺势和他手指交叉相握,熟悉的触感瞬间涌上心头,柏安想到上次他给他传功。
明明是游戏人物,却像是他自己经历过一样。
柏安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呼吸都变得谨慎。
良姜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冷淡的眼变得迷离,红艳的唇上下开合:“救救我。”
像是渴水的鱼,极度渴求着水流的滋润。
喂,再这样就构成违法犯罪了!柏安不敢挑战自己的道德底线,硬是把他的脸按在自己胸前。
“你怎么不敢看我?”良姜喃喃着,顺势靠在他胸前,温顺得像是餍足的猎豹。
明明那么富有攻击性,现在却像是,他能够对他为所欲为。
柏安收回跑偏的思绪,想了想,“还是给你把脉吧。”
燃起的情香可能勾动了良姜体内的毒,不然他怎么和白天判若两人啊。
“嗯……”这次良姜没有抗拒,乖乖地摊开手,出声时胸膛震动,柏安能够感觉的到。
右手被良姜的左手握着,柏安没有挣脱出来。见他昏昏欲睡,只好用左手环着他纤细却极富韧性的腰身,扣上他右手筋脉。
只轻轻搭上,柏安便能感受到皮下脉管的有力跳动,颇有节奏,如同闷雷一般,说明脉主身体强健。
但其中又蕴有浊流,偶有混乱,脉象便会变得极其虚弱,是中毒之象。
柏安一边诊脉,一边慢条斯理地讲给他听,良姜也只是轻声应着。
“不过……”柏安感受到指尖脉象滑动,犹如滚珠落盘,是他的问题吗?为什么会把出滑脉?
柏安:“???”
“怎么?”
“没事,换只手试试。”柏安压下心底的疑惑,把左手给他握着,这次良姜让他挣脱出来。
柏安腰背慢慢停直,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把脉的功夫是和爷爷学的,小时候岛上医院医疗器械不足,诊病全靠把脉,爷爷的把脉功夫全岛第一,柏安有自信称第二。
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本事。
因为他居然在一个男人身上,诊出了滑脉之像。
好离谱。
柏安犹豫再三,刚想说出心中疑惑,门突然被人撞开,他只瞧见一道银光在眼前闪过,爆喝声如惊雷在耳边乍响:“魔头受死!”
刀光如迅雷般直奔柏安而来,被人锁定的感觉可不好受,柏安呼吸一滞,怀中猛地一轻,良姜直立而起,武器都不掏,迎掌而上。
“小心!”
身下木板一空,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月光下,良姜回首冷冷看他一眼,机关缓缓合上,柏安伸出的手,捉了空。
“扑通”一声,柏安摔到地上,顿时掉了十点血。
柏安挣扎着爬起,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里,房间空空如也,角落里燃着几根蜡烛,地上堆着衣物,正是香凝雪的。
房间像是密闭空间,没有门窗。绝对有机关,柏安摩挲着墙壁,胸口一痛,没忍住吐了口血。
“咳咳……”喉头腥甜,不过吐出来后倒是舒服了些,柏安举着烛台,继续摸索。
他有些担心良姜。
良姜毒发了,而且那个滑脉之像也很值得在意。
房间里没有通风口,又燃有蜡烛,空气越来越凝滞,柏安吹熄三根,只留下手中一根,也不知这木板是什么做成的,怎么隔音这么好。上面的打架声音一点都听不到。
希望良姜能够打赢,不然他岂不是要闷死在这里?
柏安一阵气喘,靠着墙缓缓坐下,眼前一阵紊乱。
“呀,你怎么在这里?”
救星来了。柏安抬眼,斜对面的木板被打开,身穿夜行衣,浑身湿漉漉的香凝雪爬了进来。
香凝雪蹲在柏安面前,戳着他的脸,“柏大夫是吧?你还真的来救我啦?真是个傻的。”
“护法大人呢?居然没把你打死,只是丢到这里,算你命大。”
香凝雪还以为柏安摔出来的伤是被良姜打的。
柏安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她一把扛到肩上,“你是个好人,我不想你死,所以送你离开,到时候就说是你自己找到机关逃走的。屏住呼吸。”
香凝雪说着,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即使柏安屏住呼吸,可还是灌了一鼻子水。
不过几十息的功夫,香凝雪就像是一条鱼一样快速,把柏安扔到岸边,“喂,你快些走吧,可千万别再来了,不然护法会杀了你的!”
柏安止不住地咳嗽,又咳出几口血来。
香凝雪:“你是个大夫,应该能治好自己吧?不说了,我要回去复命了,好心大夫,再见!”
这一次,柏安及时抓住了香凝雪,他头发湿漉漉的,像是海妖一般,脸色苍白而又虚弱。
香凝雪心中有些愧疚,“那什么,这里面有很多事情我不能说,不过你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惨,不需要你救的,你不用……”
她话好多。柏安咳了一会,才颤着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香凝雪,“给你家护法。”
香凝雪:“?”
柏安不想再多说,又掏出一颗小还丹喂给自己,方才觉得胸中闷痛减轻不少。
他站起身,看着泡在水里的香凝雪没再说什么,摆摆手,“你可知下一份药经残卷在哪?”
柏安满身疲惫倦怠,像是多说句话就会没气一般。
香凝雪连忙道:“县衙里的师爷,你去找他。”
“多谢宋姑娘。”
柏安踉跄着离去了。
香凝雪默默看了会,握紧瓷瓶潜入水中。
柏安趴在灰灰身上,被灰灰带回药堂,胸依旧闷着,有些喘不过来气,倒是不怎么吐血了。
方才一见到香凝雪,他便在她身上闻到过重的血腥气,估摸了是见了血。
香凝雪称呼良姜为护法,看来是知道他的身份,倘若柏安没有猜错,花魁的名声也不过是遮掩。
怎么一个小小的清水镇竟然卧虎藏龙,随便揪出来一个都能搅和进江湖纷争?
柏安推开门,药堂里悄无声息,他挺直了腰背,没瞧见小花,进屋换了身干净衣物,擦着头发去看陈彦。
一进门,陈彦便睁开眼睛,“柏大夫。”
柏安坐到床边,给他把脉,脉象平稳,疗伤很成功。
“小花被她爹爹接走了,她让我跟您说一声。”陈彦哑着声音道。
“嗯,晓得了,”见他没什么大碍,柏安放下心来,又起身,“我去煮些粥,你吃过便睡吧。”
点灯在厨房忙活半晌,外面的药炉里火还未熄灭,柏安又添了两根柴火,沉默不语。
陶罐里的米被煮的炸开,柏安在里面加了枸杞红枣,端一碗喂给陈彦,自己也吃了一碗。
吃过饭帮陈彦解决三急,又喂给他一颗三七活血丹,柏安把湿掉的药经残卷铺在窗台,用镇纸石压住。
躺在竹椅上就着月光继续研究药经残卷一,想着想着思绪便又跑了。
都说医者不自医,可他方才跌落受伤,自己给自己把脉,发现身体情况很差。
他真的死了吗?还是说这就是他自己的身体?
柏安陷入沉思,不管怎么样,现在都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他面前。
他没多久可活了。
吃了一颗小还丹,虽然能暂时帮他续命保脉,可对柏安而言,就像是用创可贴堵漏斗一样。
原本还以为自己是崭新开始,没想到是倒霉的延续。
不过柏安也没有太过悲观,既然这个世界都有违背地心引力的轻功存在,为什么不能有拯救他生命的方法呢?
师父还在帮他寻找治疗身体的药草,至于柏安,则把希望寄予在宋家的药经上面。
他目前获得了两份药经残卷,拼凑到一起,勉强可以看出是一部内功心法,每一页都标注着人体身上的穴位经脉,柏安看得不算费力,想来也有几分道理。
柏安叹口气,放下手里的残卷,窗台上沙沙作响,幽影蜿蜒从外面爬了回来。
近日天热,幽影白日都不怎么喜欢趴他身上,只有到晚上时才会出现。
幽影顺着竹椅爬到他身上,在他胸前盘成一团,柏安手指轻轻滑过它幽黑发亮的鳞片,脑海中闪过信息。
【蛊虫】:变异银环蛇,剧毒(53级)
一人一蛇,躺在夏日的清风之中,很快陷入沉睡。
香凝雪回到花楼闺房,房内烛火全熄,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血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