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病房的门合上,陆软这才开口问道:“小秋,你怎么和秦暮一起过来了?”
“电梯上碰到的。”
“这样啊。”
陆软说着,和傅建庭对视了一眼,犹豫着问道:“小秋,那段视频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晏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反问道:“你们都看完了?”
“嗯。”陆软点了点头。
那段视频里包含的内容太多,有傅沉泽和傅霜迟一起暧昧地喝酒,也有傅霜迟后来趁着夜深人静纵火。
陆软看到傅沉泽和傅霜迟一起喝酒时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就算是兄弟之间,他们也过于暧昧了。
再联想到晏秋说过的话。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后面的视频就更有冲击力,傅霜迟拿着点燃的蜡烛将一楼易燃的东西一点点点燃,然后面色阴沉地抬头看向阁楼,许久,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时视频里的画面还是半夜,燃烧的火光配着他脸上的神情,吓得陆软差点叫出了声。
她从未像那一刻一般,对这个孩子如此陌生。
她抚养了傅霜迟二十年,但在那一刻,她突然就不认识他了。
傅霜迟的案子有黎家插手,所以一切都进展得很快。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办案的过程全部避开了傅家的人。
所以直到现在,他们也只看见过案子的卷宗。
她知道是傅霜迟放的火,目的是想要晏秋死在那场大火中。
但记在纸上的文字远远没有直白清晰的录像来得更加惊悚。
尤其是傅霜迟点完火后抬头看向阁楼的方向,那张她看了二十年的脸一般隐藏在黑暗,一半跳动着火光。
陆软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个笑像是来自地狱,陆软在那一刻只觉得浑身发冷。
看完视频,陆软面色煞白,紧紧捂着胸口,明明周围都是空气,她却有些喘不过气。
怎么会是这样?
这是她辛苦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孩子?
对于晏秋一直缺失的那部分母爱在那一刻终于苏醒。
陆软这才意识到,傅霜迟想杀了她亲生的孩子。
如果晏秋那天没有及时发现?
如果他没有跑出去?
如果警察没有发现傅霜迟的真面目,是不是还会有下一次?
还有沉泽……
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就算他们没有血缘,户口也从小不在一起,但他们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
为什么会这么暧昧?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傅霜迟到底想干什么?
陆软从没这么后怕过,越想越难受。
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就见傅建庭已经站起身来,一脚踹在了傅沉泽的腿上,逼得他跪了下去。
“这是兄弟之间该有的距离吗?”傅建庭一边艰难地喘着气,一边厉声问道。
“你们之间,你们之间……”傅建庭指着他,面对着自己疼了二十多年的两个儿子,一辈子纵横商场的人却连冷静都做不到,手指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你们之间没什么吧?”傅建庭的背微微佝偻,半俯着身子痛心疾首,似乎带着几分祈求,“没什么吧?你说话啊!”
傅沉泽沉默地对抗着傅建庭的逼问。
直到陆软也加入了进来。
“沉泽,你快回答你爸爸,你和傅霜迟什么都没有对吗?”
傅沉泽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在逃避什么,但最后还是睁开了眼睛。
然后抬起头看着陆软和傅建庭。
他终究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心,于是眼神一点点坚定,回道:“有,我喜欢他。”
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陆软听到傅沉泽这句话时还是觉得心神一震。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一旁的傅建庭突然捂住心口,满脸痛苦地向后退去,接着跌坐到了沙发上。
“爸!”
“老傅?!”陆软惊叫一声,连忙跑了过去。
看着傅建庭满脸痛苦的神色,陆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可能是心脏病犯了。
于是对着傅沉泽喊道:“快打120,叫救护车!”
因为送来的及时,所以傅建庭并没有什么大碍。
医生只是叮嘱不能情绪激动,在医院修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陆软怕傅建庭看到傅沉泽再激动起来,本想让他先走。
但傅沉泽担心父亲,怎么也不肯离开,坚持要在这里守着。
傅建庭没一会儿就醒了,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情,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不说话,也不肯看傅沉泽一眼。
这件事对于陆软的冲击也很大。
因此虽然病房里有三个人,但整整一天都安静得好像空无一人。
陆软冷静下来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脑子里开始回想起整件事情。
想到晏秋的时候突然有了个疑问,那段视频晏秋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都不知道的视频,为什么会在晏秋那里?
警察突然就查到了真相,也是因为晏秋这个视频吗?
陆软脑子里一堆问题想问晏秋,但他始终没来,因此陆软也没法问。
她本来还在想晏秋和他们的关系是不是过于淡了,但想了想他流落在外二十年,回来之后也没怎么和他们交过心。
最后造成这样的局面似乎也不稀奇。
本来还想等回去之后找时间和晏秋好好谈谈,没想到晚上他就和秦暮一起出现在了病房里。
陆软其实是有一点感动的。
毕竟血缘在这里,他终究还是关心自己的父亲。
-
“所以……那段视频你是从哪儿弄来的?”陆软又问了一次。
昨天的回忆实在太糟心,陆软不愿意再回想。
于是重新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晏秋看着她问道,“还是你想通过这个问题证明些什么?”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陆软一听立刻回道。
但晏秋已经不想再讨论下去,在外面逛了一天,他也有些累了。
于是站起身来,道:“我先回去了。”
陆软闻言也跟着站起身来,“妈妈送你。”
“不用了。”晏秋回道,“我自己会回去。”
晏秋一出病房就看见了送完秦暮的傅沉泽。
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似乎正在等他,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晏秋不想和他纠缠,径直从他身边经过。
然而傅沉泽却叫住了他,“晏秋。”
晏秋闻言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傅沉泽起身走到他面前,突然轻嗤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晏秋闻言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来,反问道:“我想干什么?”
傅沉泽看着他,猛地合住了打火机的盖,铁制的盖身发出“啪嗒”一声响,将空荡荡的走廊反衬得更加安静。
“把霜迟送进监狱,又把那段视频交给父亲,把父亲气到犯病,你不就是想让我们父子离心,将来让父亲把公司交给你。”
晏秋着实没想到事到如今,傅沉泽还能把一切都推到他的头上。
不过想一想上一世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明明是他在火场抛下自己,害自己差点死在那场大火里,却又装模作样地来找自己,让他别闹了行不行?
傅家的人,果然一个赛一个的虚伪凉薄。
“所以呢?”晏秋直视着他问道。
傅沉泽看着他冷笑了一下,“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让父亲厌恶我,把公司交到你手里吧?这点事儿还挑拨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是老大,长子,我一毕业就进了公司,公司从上到下我都比你清楚,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扳倒我,让父亲把公司交给你一个高中毕业的废物?”
晏秋平静地听完他说的话,这才淡淡地回道:“大哥,我想你似乎搞错了因果关系。”
傅沉泽:“什么?”
“不是我把傅霜迟送进的监狱,是他犯了罪,自己把自己送进去的,也不是我把父亲气到犯病,是你和傅霜迟暧昧不清,把父亲气到住院,更不是我让你们父子离心,是你干的这些破事儿上伤父亲的心,所以不要把一切责任都推给我。”
“还有你说得这个家乱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因为我回来,你是不是忘了?我本来就该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呢?”
“从这点来说,你和傅霜迟倒真是绝配,所以我祝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