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低下了头,以沉默的姿态应对着他。
“黎先生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他根本不是去出什么差对吗?”
“他到底怎么了?”
“你告诉我林业!”
“他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晏秋努力想要克制自己,然而只要想到黎郅可能出了什么事,便只觉得一颗心急得快要爆炸,一连串的问题就这么脱口而出,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你不说是吧。”晏秋又急又气,越过他自己向外走去,“我亲自给黎先生打电话,我一家一家医院挨着找,总能找到他。”
然后就在他准备跨过院门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林业的声音,“不在医院。”
晏秋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然后就见林业抬眸看着他,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先生在山顶别墅,我送您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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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看见晏秋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看向他身后的林业,眼中带着几分责备。
晏秋见状,连忙说道:“是我逼问他的,黎先生到底怎么样了?”
管家知道既然已经找到这儿了,肯定是瞒不下去了,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回道:“不太好。”
晏秋呆呆地望着管家,耳边仿佛“轰”得响了一声,明明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在他听来却好似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什么叫不太好?”晏秋说着,强撑着笑了一下,“黎先生小时候不是接受过三次手术,手术很成功,只要定期复诊就行了。”
“话是这样没错。”管家回道,“可是……”
“可是什么?”晏秋追问道。
管家似乎有些为难,叹了口气,回道:“您别问了。”
晏秋看着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突然想起那个雨夜,于是问道:“是因为我吗?”
管家似乎很不想回答,只是说道:“先生还没醒,您要不晚些再来吧。”
晏秋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是抬眸定定地望着他,再一次问道:“陈叔,是因为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我信
陈管家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先生现在真的不方便见您,您先回去吧。”
陈管家这样的态度无疑让晏秋更加担心, 因此只是摇了摇头, 固执地站在原地。
一旁的林业见状,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陈管家的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先生还没醒, 等他醒来后, 我会告诉他您来过的消息。”
“我在门口等他醒过来可以吗?”晏秋实在太想见一见黎郅,想要试着争取一下。
陈管家依旧是那副客套而疏离的神色, 只是态度微冷。
“晏先生。”陈管家突然转变了称呼,“现在先生的情绪不能有任何起伏, 还望您见谅。”
“我不会刺激他的。”晏秋立刻保证道。
“但您的出现于他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刺激, 他会心绪不平。”
晏秋因为这句话而愣住, 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然后就见陈管家沉吟片刻, 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般对着他说道:“我不知道您对先生是什么感情?但先生为您确实付出良多,所以还请您心疼心疼他,为他着想一次。”
晏秋抬眸看向面前年过半百依旧衣着得体,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正静静地望着晏秋,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微微耷拉下来的眼眸依旧凌厉,仿佛能将人看个透彻。
晏秋对上他的目光,在里面看到了他对自己极为复杂的神色。
有怀疑、有不满, 但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其实如果身份对调, 晏秋站在他的角度, 也能明白他对自己的情感。
陈管家自小看着黎郅长大, 几十年的陪伴早已胜似家人, 因此黎郅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病, 换谁都会不满。
只是,他为什么会说不知道他对黎郅是什么感情?
难道他对黎郅表现出来的感情其实如此浅淡?淡到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如果连他身边的管家都这么想,那么黎郅呢?
“我也是……心疼他的。”晏秋忍不住辩驳,“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的安危,我只想看他一眼,我保证只看一眼。”
然而管家闻言,语气更冷,“晏先生,我说过了,先生即将再次手术,受不得一点刺激,所以但凡您对他还存有一丝感激,就不应该再提出这个要求。”
晏秋闻言愣在了原地,似乎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黎郅即将再次手术,以及在管家的眼里,自己对黎郅的感情只是感激。
他已经无暇顾及后面究竟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只是焦急地问道:“黎先生需要进行手术?为什么?”
管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明明一个字都没说,晏秋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管家之前就说过,黎郅手术的情况并不乐观,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依旧需要坚持按时复诊来维持健康,但傅沉泽开车撞他的那个夜晚,黎郅为了救他雨夜撞车,导致旧疾复发。
后来又为了和他在一起,身体尚未痊愈就在黎老爷子的书房前跪了一夜。
但自己却辜负了他。
没有人告诉他他和黎郅分开那一段时间黎郅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想必不会容易。
他还记得他们再次见面时,黎郅的手里拿着一杯香槟。
他的病忌饮酒。
所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紫绀、气促?所以为什么会突然旧疾复发?所以为什么会需要再次进行手术?
是因为他。
想到这儿,晏秋猛然闭上眼睛,不敢再回想下去。
他瞬间理解了管家为什么对他这样冷淡?
毕竟晏秋回想起这些事,也从中看不到一丝的爱意。
黎郅也是这么想的吗?觉得自己对他是感激大于爱意?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晏秋便难受到有些喘不过气,他想现在就去告诉黎郅不是,但管家说得没错,按照现在的情况,他确实更适合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
有佣人从楼下来走到管家身旁,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管家点了点头,看了晏秋一眼,然后转身向楼上走去。
晏秋很想问问是不是黎郅醒了?但终究还是没有来得及问。
陈管家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一旁的林业见状,问道:“晏先生,要不我先送您回祖宅吧?”
晏秋摇了摇头,在一旁角落的红木椅子上坐下,对着他说道:“我在这里等他醒过来,林业,麻烦你先回去照顾师父吧。”
林业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
晏秋从白天坐到夜晚,从身旁满是忙碌的佣人到没有一个人影。
夜色深沉,夜晚的山顶别墅格外安静,客厅没有开灯,但好在窗外还有高悬的明月,照着他落拓的身影。
晏秋蜷缩着身体,把头埋进臂弯里,这是他觉得最有安全感的姿势。
这个姿势保持得太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麻木的痛意,但头脑依旧清醒,反反复复地重现着他和黎郅认识以来的事情。
似乎一切的缘起就是雪场,如果傅霜迟没有动邪念,想要放火把他烧死,如果他没有来找黎郅,那么他们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相遇?
黎郅也不会因为自己而经历这些本不该他经历的事情。
他是不是就能活得更轻松一点?也不用再经历一次手术。
其实晏秋是一个很小气的人,他的心就这么一点地方,装了黎郅、姑姑、丢丢、师父和爷爷就再也装不下了,所以心里的每一个人他都格外珍惜。
但如果因为遇到他而要遭遇这么多的不幸,那他情愿黎郅从来没有遇到过自己。
哪怕没有人救赎自己,永远陷在那片污脏的泥里,他也心甘情愿。
只要黎郅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接着,一团暗影将他笼了进去。
晏秋抬起头,然后就见黎郅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似乎来得匆忙,身上还穿着睡衣,只是在肩上披了一件薄薄的黑色风衣。
“怎么哭得这么惨?”黎郅在他面前俯下身来,抬手替他擦了擦眼泪,认真望着他。
晏秋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就这么抬头呆呆望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淌下。
黎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直起身子翻找起来,似乎想找一条手帕。
然而还没找到,便听见椅子被碰到后退的声音,接着,有人像抱着珍贵的瓷器一般轻轻抱住了他。
很快,胸口的位置便湿了一片。
得,手帕省了。
想到这儿,黎郅无奈地笑了一下,抬手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开玩笑道:“你哭得这么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出什么事了?”
晏秋一听立刻急了,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因为哭得太狠,肩膀还止不住颤抖,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却还是故作凶狠地说道:“不准说这种话!”
黎郅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模样,配合地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逗他,“别怕,你这样年轻,还可以再找一个更好的。”
“你!”晏秋听到这句话,眼眶瞬间红了,恶狠狠地看着他,似乎生了大气。
晏秋还是第一次这么凶狠地看着黎郅,黎郅知道玩笑开过了,连忙想要补救,然而没想到晏秋的下一句话却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黎郅难得愣了一下,垂眸看向他。
然后就见晏秋伸手握住了他,十指相扣,握得很紧,望着他又重复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