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宫人连忙跪下,德妃依然坐在床上,只垂首低眸,“是,奴才谢皇上恩典。”
她听清魏珠传达的口诣是什么时,整个人当场怔住,“魏公公,我、我没听错吧?”
魏珠:“没有呢,娘娘,皇上的意思就是,四阿哥或是改玉牒在皇贵妃名下,或是搬回来让您自己教养,端看您怎么选?”
德妃懵了,脑子一片混乱。
胤€€能回来给她自己养当然是好事了,她原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这么一天了。
但……若是能改玉牒到皇贵妃佟佳氏名下,往后胤€€便能得到佟家的助力,皇上如今正重用佟家人,他们在朝中甚至有了‘佟半朝’的别称……
如果自己擅作主张将孩子带回来养,那孩子长大后,会不会恨自己,断了他的青云路?
德妃试探着问:“四阿哥,是怎么想的?”
几乎是同时,瀛台藻韵楼中的皇贵妃佟佳氏,也是这样
问康熙的。
康熙淡淡道:“四阿哥不懂什么,却是亲近你的。”
佟佳氏咬住了唇瓣,皇上说,若不改玉牒,便将胤€€送回乌雅氏那里。改了玉牒,胤€€就是她真正的孩子了。
那岂不是往后她再生下皇子,也排在胤€€之后?佟家的助力,胤€€也将名正言顺分去一半?
只是,一次又一次小产,自己还能生下皇子吗?
康熙笑得格外温和,“不急,这事儿朕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安寝吧。”
最后三个字立刻把佟佳氏心神拉了回来,皇上表兄这是要宿在这里的意思了!
她顿时把所有念头都抛诸脑后,专心服侍起他来……
永和宫中。
魏珠笑道:“四阿哥,自然是亲近您的。娘娘莫急,皇上给了您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后,奴才再来。”
……
翌日,康熙给四个官员升了官,其中两个是佟家的。
午后,康熙小憩方醒,便听梁九功说,顾八代求见圣驾。
康熙一怔,“传。”
顾八代平日里的表情都很严肃,但他走进来的时候,康熙却能明显从他眼角眉梢都看出喜色。
“启禀皇上,三阿哥已经完成了《孝经》的默写,奴才特来禀报。”
这么快?!
即使有所猜测,康熙还是很意外。
这个老三,到底藏了多少?
他忽然想起,老三曾在信中提起过,超揆和图海都叫他藏拙,这都藏了些什么?
之前他似乎有点低估了胤祉了?
恰好,超揆之前来信,说七、八月份当会回京小住一阵,到时候他可要好好问问,胤祉的奇异之处。
让顾八代退下后,康熙看起胤祉默写的《孝经》。
这次可以看出,比上次默写《三字经》的时候认真多了,起码错字少了很多。
康熙暗自冷哼一声,就这么想去看图海吗?
为了去看他就如此努力,也不藏拙了?
正好,让曹寅寻的真正的信鸽也有了,让它认认路就行。
康熙提笔写了信,绑在信鸽腿上,让曹寅训练它给胤祉送信去了。
傍晚,胤祉顺利地收到白色信鸽送来的信件。
他解下信纸,却是对信鸽更感兴趣,忙拿出两块豌豆黄,逗着它吃了,又摸着它羽毛,与它交流感情。
等逗完新宠,他才打开信件。
上面却只写了时间与地点,还有着装要求:亥时,蓬莱阁茶室,便服。
咦?
这是要……半夜微服出宫吗?
第62章
晚上,胤祉早早装睡,小尾巴胤€€为了不吵到他,也跟着早早爬上床睡了。
等到接近亥时,躺着练习内力运转的胤祉睁开眼睛。
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暗夜里格外明亮,哪里有一点儿睡着过的样子?
胤€€却是真睡着了,胤祉爬起来,在房内翻找东西,也没吵醒他。
就这样,胤祉出了房门,摸黑上了二楼茶室,接着就打开窗户,然后坐在旁边盯着看。
在他的想象里,汗阿玛应该穿着夜行衣,身轻如燕地出现在窗口,然后抱着他,蜻蜓点水般飞掠过湖面,再飞檐走壁,出现在图海房间的屋顶。
就像影视剧中的高手一样,想想就好激动啊!
不知道费耀色什么时候,才能教他轻功呀?
谁知亥时到,楼下传来嘈杂声,汗阿玛穿着便服,带着一群侍卫上来了。
胤祉:“???”
说好的飞掠湖面、飞檐走壁呢?
胤祉看看康熙,又看看窗口,一脸失望。
康熙:“……”
康熙也看了看窗户,“你该不会以为,朕会从那里进来吧?”
胤祉无辜地点了点头。
康熙:“……”
胤祉这一点头,康熙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你该不会以为,朕一个皇帝,秘密探访臣子家,需要像做贼一样,飞檐走壁偷摸进去吧?”
胤祉看他神色,好像有点不高兴,于是犹豫了一下,摇头。
可他犹豫这一下,已经让康熙懂了。
胤祉怕汗阿玛一个不高兴,又不带他去了,赶紧噔噔噔跑过来,对着汗阿玛张开小手臂,“抱~”
这一招屡试不爽,康熙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把他抱了起来。
胤祉抱住他的脖子,然后看向窗外。
康熙:“……”
想多了。
他转身就带着胤祉下楼坐轿子,“朕又不是江洋大盗。”
到了轿子里,就是黑漆漆一片了。
胤祉坐在汗阿玛的腿上,被他圈着腰抱坐着,忽然有点害羞,因为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二十几年没被身为‘父亲’的大人抱过了。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忘了对康熙这种绝对强势的父亲角色,那种害怕和排斥的感觉了?
或、或许是对方表现得,太想跟自己做朋友了吧?
被康熙打屁股的事情,他到现在还是没法忘记,并耿耿于怀,但也没有那种憎恨的情感了。
只是他还是不敢,对这个新父亲,有过多的期待……
胤祉胡思乱想间,图海家到了。
也不知是不是事先有什么安排,他们的轿子没有惊动太多人,就直接被抬到了图海的房门前。
康熙抱着胤祉一下轿,图海已经被奴仆搀扶着,跪在廊前迎接圣驾。
“免礼。”
康熙说着,也没有把胤祉放下来。
见图海站起来,康熙语气亲切地对他的身体和家庭情况进行了慰问,图海自然是强撑着,报喜不报忧。
康熙这时候才把胤祉放下,“三阿哥一直惦念着你,听说你病重,央求了朕许久,朕便带了他来看望你。”
“奴才多谢皇上、多谢三阿哥抬爱!奴才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图海闻言又要跪,被康熙一个手势阻止。
康熙道:“朕听说你家的书房藏书颇丰,不如就叫诺敏带朕去瞧瞧,留三阿哥替朕与你说说话罢。”
图海和他儿子诺敏都怔住了片刻,才说了遵旨。
康熙带着侍卫们都离开了,这回,允许胤祉与图海说私话的意味非常明显。
图海有点懵,连胤祉都很是意外。
他按费耀色教的,感知了下周围,以他如今的功力,反正没探出周围有暗卫。
图海想请胤祉去待客的厅堂坐着说话,胤祉却摇了摇头,掏出纸笔写字:‘去你房中,你躺着就好。’
灯光昏暗,还是仆人拿了灯笼来照,图海才看清了。
他也没有强撑,让仆人扶他进屋躺卧在榻上,又点亮灯烛,才屏退了所有人。
胤祉望了望头顶的房梁,图海见了笑道:“三阿哥放心吧,不会有人暗中窃听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胤祉没了顾忌,他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书信,递给图海。
图海展开这几页纸,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浑身抖得越厉害。
胤祉在上面,简明扼要地说了康熙冒图海之名,与胤祉用乌鸦传信通信半年之久,康熙还以图海的名义做了不少事情。
图海看得胆战心惊,差点没眼前一黑,浑身抖如筛糠,为胤祉捏了一大把冷汗。
直到看到最后,事情的走向出乎他的意料,他才不抖了。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又揉那双浑浊的老眼,再仔细去看,越揉、越看,眼神越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