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日报》,江宁百姓自己的报纸,让你获取江宁每日最新见闻!”
“民办报纸,只要两文钱一份嘞,带您看遍江宁奇闻轶事!”
卖报的少年卖力地吆喝着,朝气满满,却无人问津。
胤祉一早就来到阊门这边,在二楼看卖报的情况。
半个早市的时间都过去了,连个上前问的人都没有,甚至他还看到有些人远远避开了。
胤祉不解,胤祉不懂。
“主子,怎么办,要不……今日先分文不收,赠予他人试读?”
这个免费试用的法子,还是胤祉以前教的,他去谈香皂生意时,就用过这法子。
胤祉却摇摇头,别看这报纸才两文钱一份,苏州百姓大多都买得起。但你要是开始就开了免费的口子,恐怕总会有人觉得,不过就两文钱,干嘛不继续送?
认为本来就能白得的东西,自己掏钱买就是亏了。
“那怎么办?”将胤祉不语,步山继续出主意,“不如以那上边的名士之名做噱头?”
胤祉又摇摇头,看来,只能用那招了。
他拿出一张纸给步山,让他召集卖报郎过来,用那纸上写的新话术。
“嗨呀~原来小主子早有成算,小的就说嘛……”
步山打开一看,倏然瞪大眼睛,笑容僵住,而后噗嗤一下。
对上小主子的眼神,又没敢大笑,憋笑快憋坏了。
未几,他用特殊的哨声,把十几个卖报郎都给召了回来。
一问之下,十几个人还真是一份都没有卖出去。
步山好不容易憋住笑,一本正经地教他们新的宣传口号。
众卖报郎:“哈哈哈……”
步山:“不得无礼,不准笑!”
众人只好拼命抿住唇瓣,不敢笑。
“都记住了吗?”
“唔唔唔!”记住了!
不敢张嘴,张嘴就破功了。
这些卖报郎,都是从卖场临时调用过来的学徒,里面就有沈平安。
步山手一挥,众人散去。
接着,胤祉就看到那些卖报郎走远了,有的捂肚子,有的扶墙,避开人群,“哈哈哈哈哈……”
胤祉::“……”
有什么好笑的,还是见识太少。
那些卖报郎笑够了,才散入赶早市的人群中,调整好心态和表情,准备吆喝。
可胤祉看了半天,发现他们好像都张不开嘴。
步山憋笑:“小主子,没事儿,可能是脸皮薄,再等等看?”
胤祉木着脸,“谁先开口,有赏。”
步山继续憋笑:“小的遵命。”
过了好一会儿,早市的角落里,一个嘹亮的声音忽然响起:
“财主家老母猪为何夜半惨叫?寡妇家为何夜夜点灯人影幢幢?破庙里书生为何屡屡失踪?八旬乞丐为何一夜暴富?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①《江宁日报》给你答案!”
早市的百姓:“!!!”
天哪,还有这种事情?!
这话术,果然引起了所有路人的兴趣。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整个早市的百姓都停顿了一下,接着就哗然起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往那喊话的方向看去,却见那人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手里也仰着一张纸,“快来买诶,两文钱看个稀奇嘞!
步山终于没忍住,“噗哈哈哈……”
胤祉:“……让他、把那玩意儿、取下来!”
那少年正是沈平安,虽然喊出了声
,但是……脸上蒙着布巾,好像做贼一样。
也没有这么丢人吧?胤祉无语。
步山忍着笑,赶紧吩咐人去提醒沈平安了。
这话术的效果显然是极好的,人群把卖报的少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就想听他说书呢。
结果一听说是卖‘报纸’的,两文钱一份,上面就有答案。
普通百姓可不知道邸报不能买,自然不会想太多,心里实在太好奇了,就有识字的人先买了一份。
然后周围人都围上去,让买报纸的人说说到底为何寡妇家里夜夜人影幢幢?
买报那人翻了半天也没得到答案,不由对沈平安怒目而视,少年摸摸鼻子。
“客官别急,您看那新闻上,家庭纺织小作坊的采访,就是寡妇家的。”
众百姓:“……?”
有人怒道:“你耍我们呢?”
沈平安:“没有啊!你们再看那‘破庙里书生屡屡失踪’,可是最近正热卖的《聊斋志异》作者蒲松龄先生所写的最新聊斋故事呢,两文钱买一份回去,值了!”
“真有聊斋的新故事?看看!”
围观人群里有读书人,恰好也看过《聊斋志异》,一听说又有新的故事,才两文钱,自然想买了。
这一开张,就逐渐有人愿意买了,少年一下子就卖出去十几份,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人群逐渐散开,有人不愿意花钱,凑去熟人那里看新鲜,当然,更多的人没有买,是因为不识字。
沈平安这边才松了口气,就有便装的侍卫过来,给了他二两银子的赏钱,又叫他把布巾摘了。
沈平安嘿嘿笑着收了赏钱,就依言摘了布巾,其实,喊开了之后,看到百姓们那副猎奇震惊的表情,他倒是不觉得丢脸了,只觉得好玩。
于是,他换了个地方,带着其他卖报人,继续喊:“破庙半夜为何出现妙龄美人?湖底为何捞出金条……”
早市的认字的人到底少,虽然确实让人稀奇吧,也不贵,但到底看不懂啊。
一个早市,卖报郎们手里总共一千份报纸,只卖出去不到百份。
不过胤祉也满意了,很快,他让步山带着人转移阵地了。
这次,他们的目标客户,在各大茶楼酒馆的门口。
一个上午过去,总共卖出了三百多份。
胤祉觉得可以了,接下来就让卖报郎们自己到处去转转。
每卖出两份,他们就能得一个铜板,自然没有人不愿意的。
经过大半天的磨炼,有些人甚至有了自己想出来的新话术。等于是胤祉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他们就举一反三了。
步山给自家小主子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您,怎么想到让卖场学徒来做这个的?”
胤祉瞥他一眼,知道他这是拍马屁,不是真的问问题,都懒得理他。
下午,他还要去报社审稿呢。
……
这日,拙政园里,依旧有诗社的活动。
这个诗社叫‘新慎交社’,发起人虽然是纳兰容若,但其中号召力最强的主心骨,是曾经名动江南的‘江左三凤凰’之一,吴兆骞。
吴兆骞早年时运不济,身陷顺治朝的科举舞弊案,又因在殿试时紧张交了白卷,被流放宁古塔。
他能回到江南,还多亏同样是江南才子的顾贞观,跟容若交好,托容若说情,康熙帝才免了他的罪。
是以容若要办诗社,第一个邀请了他,他自然不会推辞。
‘慎交社’正是早年江南有名的文人结社之一,极有名气和影响力,‘新慎交社’又有吴兆骞坐镇,名气自然很快就传播开了。
这日,众文人聚集到拙政园,就看到每个雅
座桌上,都放着一份《江宁日报》。
众人不明所以,拿起来一看,发现这纸质量不如何,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却是印刷而成,顿时有种印书人挥霍无度之感。
接着,看到上面的内容,众人又纷纷入了神。
“原来近日江宁还有这么多新鲜事?有趣得很呢。”
“咦,竟然有蒲松龄的《新聊斋故事》?”
“豁!还有吴兆骞先生的最新诗作和纳兰容若的新词??”
“呃……怎么还有教农人怎么养猪的???”
“诶???这底下是什么意思,凭此报纸,当日于‘鱼乐卖场’购物,全单九八折?”
所有人看完这薄薄的一张纸,面面相觑,“这《江宁日报》是何物?邸报不是邸报,似是民间所印?”
“是啊,上面也有时事,但都是民间之事,官府的消息只有一点。”
“这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到底想说什么?”
书生们都一头雾水,等着吴兆骞和容若前来,为他们解说。
未几,两人说说笑笑地相携而来,众人因为太好奇了,往前迎出了好几米远。
一人行礼道:“汉槎(吴兆骞字)先生,此卷为何给吾等阅看啊?这是何意?”
吴兆骞笑了笑道:“此乃民间小报,是给百姓于闲时看着玩的,诸位以为如何?”
“倒是颇有趣味,就是有些杂乱。”
有人忍不住了,“说杂乱还是客气了,怎么可以将文人的高雅诗词,和《母猪的产后护理》印在同一张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