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巴图尔微愣之后,火速爬起来,就着自己最近的火铳瞄准镜,看了出去。
本以为会看到新使者达尔汉人头落地、其余兵马死伤无数的场景,却没想到……
他看到的是乱作一团,没头苍蝇一般到处找伏兵,却无一人伤亡的士兵们,以及断掉旗头的可汗大旗。
萨拉巴图尔:“……?”
所以,就只是打断了旗头,还有用火铳声吓唬他们吗?!
那干嘛说那么可怕的话啊啊啊!!
他们都被自己想象的吓成软脚虾了!!!
胤祉:“看他们表情,好玩吗?”
萨拉巴图尔:“…………”
胤祉:“听说,你和新使者、不和,算是送你、的大礼,不用谢。”
他如此好心,刚缓过来的萨拉巴图尔却又是背后一凉。
三阿哥怎么知道,他和达尔汉不和的?
“玩够了,我走了,你去接人吧。”
胤祉一个指令,侍卫们动作利落地收起火铳,列队,护送着他离去。
丢下一群噶尔丹的使者,在风中凌乱。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人问:“寨桑,咱们还出城去接吗?”
接什么接?
萨拉巴图尔现在就想直接回家!
但稍稍冷静后,他还是选了几个恢复了镇定的人,随他一起迎出城去。
见到仍然处在暴躁戒备中的达尔汉,萨拉巴图尔等人热情地喊着对面的名字,他乡遇故知般,感动得热泪盈眶!
“你们终于来了啊!我们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旅途劳顿辛苦了!驿馆里已经备上嘴好的好酒好菜,快随我们过去吧!”
萨拉巴图尔仿佛看不到他们的如临大
敌,格外殷勤。
达尔汉:“等等,刚刚有埋伏!小心着点!!”
萨拉巴图尔:“不是埋伏,是三阿哥故意跟你们示威呢!”
“什么?谁?”达尔汉都没反应过来,大清的大将军那么多,他没听说过什么三阿哥。
“三阿哥,我信里不是说了吗……”萨拉巴图尔提示道。
“你是说,那个九岁小儿?”
“是啊。”
“混蛋!他在哪里?大清皇帝怎么管教孩子的?让老子来给他管管!”
萨拉巴图尔心头莫名一突,犹豫了下还是劝道:“我劝你还是别说这种话了,如今三阿哥风头正盛,无人敢得罪他。而且你刚刚还没被吓怕吗?”
“什么?老子为什么要怕?!”达尔汉听萨拉巴图尔的话头,越听越不对劲。
达尔汉和萨拉巴图尔分属不同的势力,可没少在噶尔丹面前抢功劳,也没少在私底下别苗头。
所以他很怀疑萨拉巴图尔是在唬他,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萨拉巴图尔已经被胤祉吓得没胆子了,但还谨记在大清地界,他和达尔汉才是一边的,所以耐下性子提醒他。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写给可汗的信中是一点儿也没夸大其词,你们不信就罢了,那这回我告诉你,刚才三阿哥是在城墙上朝你们射击的!”
达尔汉望了眼还远在一里地外的城楼,想到刚才他们的距城楼起码两三里地,嗤笑出声:“怎么可能?!”
萨拉巴图尔看他不听劝,有点急了,大声吼道:“真的,我亲眼看着他用火铳打过来的!不信你问问其他人?”
达尔汉的关注点却在别处,“什么?你刚才看着他打我们的??萨拉巴图尔,你要想借刀杀人?!”
“啊???”萨拉巴图尔真是不明白达尔汉脑子怎么长的,“怎么可能?!我根本阻止不……”
话说一半萨拉巴图尔刹住,要是如实说自己被下腿软了才没阻止,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他这辈子别想在达尔汉面前抬起头做人了。
于是话头一转,“要不是我极力阻止,你的脑袋早就被打了个对穿了!”
达尔汉却没有忽略对方突然的停顿和改口,他冷眼看着对方,讽笑道:“萨拉巴图尔,你到底是不是被清廷收买了,怎么就向着他们说话呢?”
“我……”萨拉巴图尔气不打一处来,简直就是越描越黑,“你爱信不信吧!”
这一刻他竟恶劣地想,三阿哥怎么就把他打个对穿呢?真期待达尔汉也被三阿哥吓得屁滚尿流的那一刻!
呃……不是,没有‘也’。
两队会合的噶尔丹使者,十分不和谐地吵着,匆匆回了驿馆。
以往礼部官员都会出城迎接,这回却等到他们进了驿馆,才慢吞吞地过来给他们安排住处。
达尔汉第一次出使,不知道这种区别对待,萨拉巴图尔却是能感到对方无所畏惧的怠慢的。
他心里不爽,但也不嫌累,就要赶去畅春园见驾。
萨拉巴图尔在他旁边嗅了嗅,再大发好心道:“你这赶路赶得一身汗臭味,多久没洗澡了?还是好好修整一番,洗漱干净再去请安吧。”
达尔汉只觉得对方在讽刺自己,气汹汹回怼:“哪个草原巴图鲁没有味道,你怎么来一趟中原变得娘们唧唧的?!老子总觉得你不安好心!”
萨拉巴图尔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行吧,不听好人言是吧,那吃亏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达尔汉:“呵呵。”
达尔汉不信任萨拉巴图尔,总觉得对方没了漠西巴图鲁的志气,一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肯定有什么猫腻,他偏不让他如意。
于是稍作休整,带着几
件贵重礼物和礼物清单,抓了一名驿馆小吏带路,就带队骑着快马往畅春园而去了。
他们一走,跟着萨拉巴图尔的其他使者才想起一件事,连忙问:“寨桑,咱们忘了跟达尔汉寨桑说,不能提和亲之事!”
“啊对对对,我也忘了!”
“那要不要追上去告诉他们?”
萨拉巴图尔从见到达尔汉就被他从头怼到尾,闻言长叹了一口气,“追什么追,你们说的话他会信一个字吗?还以为我们会害他!”
……
那厢,达尔汉上马离去,在京城里纵马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家的车马轿子,他们都不避让,呼喊着就肆意往前。期间踢倒了避让不及的路人,撞翻了一顶小轿和几个摊子,他们反而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哈哈哈,你们看这些中原人,被咱们漠西的骏马都吓成什么样了?”
“这些人笨手笨脚动作比牛羊还慢,撞死活该!要是咱们草原儿女都这副德性,部落早就完了!”
“可是你们还别说,中原的女人都细皮嫩肉的,还很香哩……”一名使者说着,深深吸了口气,笑得猥琐,“刚刚那个轿子里一定是女人,好香啊!”
“啧啧,瞧你这出息,”达尔汉哈哈大笑,“知道你素狠了,晚上回来给你找几个中原女人快活快活!”
“嘿嘿,多谢寨桑!”
众使者肆意大笑着离去,留下了一地的烂摊子,百姓怨声载道。
“这是哪里来的蛮子?太过分了!”
“好像是准噶尔的?”
“哎呦呦,我腿断了!帮我报官!报官!!”
“格格、格格,您没事儿吧……哎呀!快来人啊,格格晕过去了!”
发现被撞翻的轿子里,抬着的是一位满州贵族的格格,被误伤的路人们就更是愤怒了!
“那些狗贼好大的胆子啊!当咱们大清是什么地方?”
“一定要告官把他们抓起来治罪!”
或许从前发生这种事,百姓还不会这么硬气,但三阿哥把一群使者全都吓回老家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民间也传开来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朝廷硬气、三阿哥硬气,三阿哥带回来的火铳更硬气,哪里还怕那些不开化的蛮子?
这么想着,一路被伤了、被损失了财物的百姓逐渐聚集起来,一同往九门提督衙门而去,要给自己讨个公道。
一刻钟后,衙门被一群百姓围了的麻勒吉:“……”
得知事情原委后,麻勒吉并没觉得是多大的事情,熟练地让人去安抚百姓,登记损失。
公道自然是要替百姓讨回的,但最终如何处置,还得看上面的态度。
只是没一会儿,他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忽然听得属下一声回禀:“不好了大人,那噶尔丹使者撞翻了瓦岱大人孙女的轿子,钮钴禄格格现在昏迷不醒了!”
“谁?”
“是未来的直郡王妃,钮钴禄氏!”
“什么?!”麻勒吉惊得跳起来,“好大的胆子!来人,备马!”
……
那边,快马疾驰的噶尔丹使者们出了城,速度更是飞快,把那名被迫指路的驿馆小吏都给颠吐了几回,头晕眼花的。
终于,一个时辰后他们到了畅春园附近,却发现前面有一队走得不紧不慢的人马,穿着便服、背着笨重又显眼的木匣子。
达尔汉一行人就下意识就认为,那是给皇帝做工的匠人,丝毫没有减速就冲撞而去。
“让开!快让开!!不让开别怪爷爷的马蹄不长眼啊!!!”
最前面的使者用粗犷的嗓音喊着蒙古话,哈哈大笑,嚣张无比
。
胤祉一行人听到后面的动静,侍卫们立刻警戒起来,十分训练有素地勒马列队行,将胤祉严密地护卫起来。
“三爷,要拦住他们吗?”侍卫请示。
噶尔丹的使者见到诚郡王,自然得停下来下马行礼,得到允许才能离去。
胤祉却意兴阑珊地摇摇头,“不管,让他们先过。”
胤祉不是退却,只是小社恐一向是麻烦能省就省,懒得理会这些人,并不想要给他们多余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