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反正今日也没什么事,闲的很。”
楼夜锋:???
他往炉子里添茶的手忽然一顿。
不是,主人怎么就闲的很了???
他忽然发现他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主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跟其他影卫学轻功么?怎么这才没去多久就回来了?
方才主人一回来就正好碰到云池的事情,楼夜锋便没多想。等事情处理完了之后,却被主人一言给点醒了€€€€主人这会子明明就不该坐在这里悠闲的喝茶来着!
楼夜锋忽然把茶炉往旁边架子上一搁,然后顺手把炉火灭了,起身走向主人,面色再不复先前的柔软。
殊不知,裴年钰也是刚才沉浸在他家夜锋暖洋洋又眷恋的目光里不能自拔,一时放松了心神,没注意就把话说了出来。
现在他简直是后悔之极,这不是自投罗网么!翘课的事被老楼抓了个正着。他可是知道老楼在对于教他武功这事上有多么认真,于是裴年钰飞快地在脑子里转动着怎么把这个事混过去。
“那个……本王……”
楼夜锋忽然有些好笑。
他的主人在他面前一向是以“我”自称的,即使他要发火或者和他吵架的时候,也未曾变过,无非是语气严厉一些。
€€€€只有在他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之后,才会把“本王”两个字抬出来。
所谓虚张声势是也。
而主人不去学轻功的理由他自然也能猜得到。主人本就不喜欢武功,这下子不能吃他的豆腐和他调笑,又对着何岐那张终日冷冰冰的面瘫脸,这练武的乐趣可不是便少了九成九么。
他虽然失望,但也没有斥责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
“主人您……您不能总是这样吧,即便我不在,这轻功可是您自己要学的……而且轻功早晚都要学……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实在是……”
裴年钰接不来话,也拉不下脸来直接承认他就是想和夜锋酱酱酿酿,没有夜锋在他就百无聊赖。待楼夜锋说完,他反倒“啪”地一拍桌子,颇有些色厉内荏的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身为教习执事,竟敢怠慢职责,还推脱于他人,岂不是失职之罪!”
“…………”
楼夜锋一听,直接都气笑了。
主人若是乖乖承认自己偷懒,他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裴年钰是主人,他还能真的批评个没完不成。然而主人为了逃避练武,居然拿出这一套来压他,摆明了就是不想认这个理了,他焉能不气。
于是楼夜锋刷的一下跪在了地上,语气重重地道:
“是,属下知错,请主人责罚。”
裴年钰:“…………”
他就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罚他呢……
然后楼夜锋又接了一句:
“属下接受处置,不过还请主人处置过后,能尽心习武。”
裴年钰顿时也有些生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楼夜锋居然跟他来硬的,正面刚。
你不是说我失职么?那我就认下来,让你罚,罚都罚了那我就继续失职,主人您还是跟别人习武去。
裴年钰心道,这轻功早点学晚点学不是一样么,不就是偷懒了几天,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何必这么认真呢?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对你怎么样。
他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没说话。空气中的氛围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
半晌,裴年钰哼了一声:
“楼执事威望甚重,本王怎么敢无故罚你呢,是本王之错,你何必请什么罪?”
随后他从榻上起身,一甩衣袍,竟是绕过了跪在地上的那人,径自走到了门口。
裴年钰站在门口,没有看他,又说了一句:
“本王这就去勤学苦练便是,楼执事规劝有功,辛苦了。”
说完便出了门,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楼夜锋心中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会真的把主人给气到,连忙起身去看,却哪里还追的上?
裴年钰虽然没有学轻功,无法飞檐走壁,但是他内力在身,脚尖轻点便是数丈跃了出去。楼夜锋追到涵秋阁外,却只看见王府中长长的红墙望不到尽头,夹道中安安静静,竟是连一片衣角都看不到了。
楼夜锋顿时就有些心慌。他想着即便是主人真的生气,不过训斥他几句也就罢了。可他没想到主人竟然气到破罐子破摔,把他晾在这里,自己跑了!
主人说是去练武,然而楼夜锋知道主人现在必然心情极为不好,如此这般练武……
他是想让主人上心一些,可没想让主人委屈自己来练这个武啊。
一想到主人为了和他置气,万一真的跑去不吃不喝练了一天,又辛苦又不乐意,还逼着自己练,岂不是他之过了!
楼夜锋这次是真的慌了,心中又是愧疚又是自责,暗悔自己为何总是改不了自己这个硬脾气。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啊……怎么可以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把主人惹生气呢。
他无措地站在垂花门前,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而这边,裴年钰窜出去几个院落,一边走着,一边心中愤愤。
这个楼夜锋,十年了从来都是这样子,好歹也算是“体制内”的,却从来没学会过如何好好跟领导说话……
方才若是楼夜锋好言好语变着花地哄他开心,他说不准就去练了。偏偏楼夜锋训他的那几句,明里暗里都有种“你做的就是不对,你太懒了,你这样怎么可以”的讽刺意味。
真不怪裴年钰听了以后下意识的就生气,哪有这么跟领导讲话的!这不气人才怪了!
不过裴年钰刚走出去几步,又想了想刚才自己的语气,顿时叹了一口气。
刚才自己说的那个话,夜锋……会难受的吧。
夜锋他向来如此,自己不是很了解么,怎地以前能忍,现在却不能忍了?
裴年钰反思了一下,楼夜锋在之前的那么多年里……他对夜锋尊敬大过亲近。而最近这些时日,他总是去调戏夜锋,看夜锋羞窘的样子,隔阂便少了很多。
€€€€也就习惯性地开始耍性子了。
不过夜锋……未必接得住吧,这会子说不定自己又胡思乱想起来了。
裴年钰停住了脚步,又叹了一声。
楼夜锋是近臣,却从来都不是佞臣,若非如此,他也不是他了。
指望楼夜锋能顺着他性子,在言语上讨好他……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裴年钰没有犹豫,脚底一转就开始往回走。
与此同时,附近飞檐下潜藏着的影卫也开始跟着裴年钰往回赶。
这影卫,自然是旁的人看不见在哪的,不然被敌人知道了分布,还如何守卫主人。只不过要做到如影却随行,这真的不是个简单的活。
平日里主人待在一处不动还好说,一旦主人离开原处,这影卫就得一个身位一个身位的跟着挨个挪,交替换位,谁也错不得。
要时刻保持阵型不乱,平行移动,还不能挪出动静来,非常年的训练有素做不到。可谓每一次移动都得吊起神经来注意着点。
裴年钰哪里知道这些,想起一出是一出,走了半路又往回赶,这些影卫也只好跟着回去,毕竟哪里有“主人你自己回去吧我们就在这等着”的道理?
他回到了涵秋阁,果然看到楼夜锋正站在那里,神色惶惑。于是他忙上前一步,柔了语气道:
“我方才就是气话……你不必想多了。”
楼夜锋低头,神色有些黯淡:
“抱歉,属下又惹主人生气了……”
裴年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我去练武了。”
楼夜锋见他真的不生气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裴年钰说完,转身又离开了。
一众影卫再次跟着裴年钰往静心湖练武亭的方向移动。
走到半路,裴年钰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忽然又往回走。
影卫们:“…………”
这次裴年钰回去,楼夜锋已经进了屋正在收拾屋子,见主人再次返回,不由得有些疑惑:
“主人?”
裴年钰道:
“我是想说,我没有觉得你真的失职什么的。不过如果我最近跟别人练武的话……这本来是你的职责之内,所以还是会有相应的一些处理,都是在正常流程之内……你不必多心。”
楼夜锋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
“好了你忙你的吧……”
裴年钰再次出了门。
而这次,快走到了王府的园子中时,裴年钰又想起了一桩事,转身又往回走。
影卫们:“………………”
他们很想说,主人您有什么事让我们去传话不行么,然而他们哪里能出声,只得又一次一个身位一个身位跟着往回挪。
裴年钰又一次回去,进门嘱咐楼夜锋:
“对了夜锋,待会儿让云韶先准备下发好的面团和……”
影卫们:“…………”
不是,这个有什么需要您亲自来说的吗?
又不是什么机密话,还怕影卫传错了不成?
堂堂王爷来亲自传话跑腿,这像话吗?
而楼夜锋则是皱着眉头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叹道:
“主人您若是真的要去习武,还是得专心致志一些……何必用这种法子躲懒……”
裴年钰讪讪地道:
“这就去,这就去。”
随后他不敢多待,立刻又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