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夜锋这个家伙!!!
裴年钰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细数某胆大包天前统领的几条大罪, 一边又脑中不断浮现楼夜锋虚弱的样子和……
万一自己真的罚他, 他肯定是那种顺从又卑微的眼神看着自己。
裴年钰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一边想狠狠地罚他,一边又万分怜惜他。多种情绪交杂起伏,脑补了一下楼夜锋看着自己的眼神,没一会儿竟然身体略略起了反应。
裴年钰:“…………”
他十分无语。
想了半天都是些没用的,甚至还有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的苗头。而怎么才能给他家夜锋一个教训……还是没想起来。
他干脆不再躺在床上,披衣起身,径自出了门。
推门的一瞬间,裴年钰被冷风吹了个激灵。而门外的何岐依旧跪在庭院的正中间,寒夜的风毫不留情地吹着他劲瘦的身形。
裴年钰走到他身边,顿了一下:
“……我没有说你必须撤了内力受罚。”
何岐:“…………”
“不要让自己着凉。”
“……是,谢主人。”
裴年钰没再多说。他知道自己太容易心软,决断事情的时候感性百分之百战胜理智,再说下去恐怕他就舍不得罚老何了。
于是他转身去了连霄的药庐,准备给他家夜锋先做好明日的药膳。
………………
裴年钰进了连霄的小院子,果然见到灯火通明,连霄这个作息不定的夜猫子自然是还没睡。但是他盯着煮药的砂锅的眼神也不怎么认真,似乎在想什么别的事情一般。
也不知道连霄这个家伙是不是在揣摩刚才的八卦……啧。
不得不说裴年钰对连霄还是比较了解的,将他的心思猜中了一大半。
连霄先将主人迎进来,行了个礼,而后问道:
“主人深夜寂寞难眠,为何想起来找属下排解……”
裴年钰:“…………???”
这话说的,咋听着有些奇怪呢?
他抽出扇子来轻轻敲了他一下:
“就你嘴贫。我是来给夜锋煮药膳的。”
这几日楼夜锋的药膳大部分都是连霄负责的,除非有什么特殊的药材需要主人亲自处理。此时连霄见主人找了这么个理由过来,自然知道主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由得抿嘴一笑,神态自若地将药材处理台让了出来。
裴年钰:“…………”
为什么我总觉得黑心连在阴阳怪气……
他只好闷头做药膳。待药材都处理完了,上砂锅开始小火慢熬的时候,裴年钰呆坐着半晌,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连霄打趣归打趣,他到底是主人的属下。他明显看得出来主人是有什么烦心事,那么他自然应该发挥为主人排忧解难的职责。
而且……他也好名正言顺地打探八卦不是……
于是连霄轻咳一声,主动问道:
“主人,可是心中有什么疑惑?”
裴年钰自然而然地接着他的话茬:
“是,我不知该如何……唔……让夜锋能记住个教训。而且老何他……唉。”
连霄顺势问道:
“那主人可愿意与属下说说方才发生了什么吗?也好让属下参详参详。”
裴年钰想了想,这事没什么不能让连霄知道的,本来老何之前那个每三个月一服的解药就是连霄负责配置的,他本都是知情的。
于是便将老楼解毒的事给他说了。
连霄听罢,捏起了下巴,皱眉思索。
老楼会这样做,倒是不出他的意料之中。而老何嘛……
老楼是习惯性的自作主张,什么也不说,总是自己不动声色地把事情揽下来。
老何就纯粹是脑子里忘了防备了。
总之这两个耿直的憨憨,能把事情搞成这样,让主人分别生他们两个的气,实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连霄多半猜到主人要问他什么了,不过还是先打趣了一句:
“所以,主人您是在愁什么?何统领对他人失防无察,楼执事对主人您隐瞒实情,自行决断,您按着条例罚不就完了。”
裴年钰怒目而视:
“那我还用问你么??”
“咳咳,好了属下不开玩笑了。那……先说说老何那边吧,他的问题我想应该比较好解决,主人您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罚他一下让他以后别对楼夜锋那么没有防备,该管的还是要管。”
“具体罚多少呢?”
裴年钰显然是心中已有计较,神色一肃,眼中浮现几分狠厉,道:
“老何皮糙肉厚,自然是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我是不会有半点心软的。”
“现在他已经在我门外跪了一个时辰了,我觉得,让他一直跪到明天早上吧,就差不多了。”
连霄:“…………”
虽然连霄对主人的心性知之甚详,也已经猜到了主人口中的“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多半和他们影卫的认知有所出入。但……亲耳听到主人说出这句“跪到明天早上就可以了”,他还是很想吐槽。
而裴年钰想的是,老何他跪在院子里,所有守夜的影卫都看得到。他堂堂一个统领受这般惩罚,估计心里也不好受。
所以,这也算在“惩罚”之中了。
不过连霄当然不会吃饱了撑的去劝主人多罚点,反正主人觉得行就行了吧。于是他继续问道:
“那老楼那边呢?”
裴年钰眉尖微蹙:
“我愁便愁在此处了。夜锋他……他不吃个教训,恐怕下次依然如故。可,夜锋他那个身体……你也清楚,真让他受罚,我又如何能下得去手。”
连霄心中腹诽,主人您就算真让老楼受罚,他又哪里能当一回事呢?
不过嘛……能折腾折腾老楼的机会他还是不会放过的。
于是连霄装模作样沉思片刻,忽然道:
“主人,您怕是有所误解。老楼他挨不得罚,只是身体有碍罢了。但若要让他记住个教训,可不仅仅是有让他领罚这一种法子。”
裴年钰抬头看他:
“哦,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连霄伸指,在桌子上画了两个字:
“唯……‘诛心’二字罢了。”
裴年钰一扬眉:
“作何解?”
连霄一向分寸拿捏得当,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以及说到什么程度。他给主人提建议出谋划策可以,但让他真的点明该如何折腾老楼……那就僭越了。
于是他只好隐晦地提示道:
“主人,所谓攻心为上嘛,自然就是在不伤害老楼的身体的情况下,让他产生他并不想产生的情绪……从而让他记忆深刻。这便能达到您要让他吃个教训的目的了。”
裴年钰还没反应过来:
“唔,那什么是他不想要的情绪呢……?”
连霄煞费苦心,再点一层:
“主人,您认为……何统领与老楼的关系如何?”
连霄一说这个,裴年钰就来气了:
“那自然是手足情深的好兄弟,互相信任的好同僚……夜锋他自己瞒着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拉着老何一起瞒我!好在老何不敢真的这么大逆不道,主动来跟我自首了。”
“他俩简直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连霄:“…………”
他没说话,因为他在拼命忍住不笑。
事实上,他提示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因为裴年钰很快就反应过来该怎么做了。
裴年钰一拍桌子,转身就走。
“诶……主人您等等,这药膳还没做好呢?”
“连霄你负责看锅,我去安排点事情,待会儿回来拿!”
裴年钰推门而出,运起轻功就走,声音逐渐消失在风中。
连霄:“…………”
得了,最后居然又成了我的活了。
………………
且不提裴年钰安排了什么。
第二日清晨,楼夜锋自然没能按着以往的时辰准点醒来。
晨光初入窗台,他只觉头痛欲裂,身子沉沉,半点内息也提不起来,意识模糊。
于是他又陷入了黑沉的梦乡之中。
待天光大亮,即使闭着眼睛,眼前也被日光晒成亮色,楼夜锋这才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楼夜锋顿时心里一惊,迅速睁眼起身,迷蒙中看见窗边隐隐约约有个浅色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