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萧岭试探问了句,而后道:“聪明人谁都喜欢。”
萧岭尤甚。
他喜欢聪明又有用的人。
谢之容略微抬头,看向萧岭的眼神透出好些不解,似乎这个问题比先前的任何一个问题都让他觉得困惑,目光却清润透彻,“臣……若臣没有猜错陛下的意思,”谢之容停住,回忆起这位帝王的种种作为,“臣不喜欢聪明人。”
萧岭就非常聪明,且惯会权衡利弊,为君主,谢之容欣赏仰赖效忠。
若为其他,实在自讨苦吃。
萧岭听到谢之容的回答不觉惊讶,点点头,“朕也不喜欢。”手指按了按发疼的眉心,用人时,萧岭更愿意启用聪明过人的臣子,寻常时,萧岭更愿意和一眼能看透的人相处,因为不累。
谢之容:“……那陛下喜欢,什么样的?”
萧岭想了想,“娇憨坦率,藏不住心思的。”
谢之容更无言。
娇憨、坦率、藏不住心思。
这三个词,从谢之容四岁后,就和他没有半点联系了。
这个氛围在萧岭看起来其实非常舒服,两人就如寻常朋友间谈了点无足轻重的话题。
当然,谢之容看起来也很舒服。
看起来。
谢之容决意不再继续,不想问出自己更不想听的,正要转移话题,却听萧岭道:“朕醒来时之容已去御书房了,应防心同朕有约,亦在御书房,之容可见到应防心了?”
在谢之容度过的二十几年的岁月中,很少有什么时候,如今日这样,能这样密集地,给他添堵。
“臣见到了。”谢之容回道。
萧岭道:“之容同应大人相处如何?”
原书里有关于这段君臣感情的大段描写,所以在萧岭的潜意识里,应防心和谢之容关系不错。
谨慎惯了的谢公子没有立刻回答萧岭的问题,而是轻笑问道,半开玩笑半认真:“这是陛下的期许吗?”
萧岭失笑,“自然不是。”
无论是谢之容还是萧岭,他们与谁的关系好与不好,萧岭没有介入的打算。
他只是很好奇,书中的剧情到底能在这个世界对应上多少。
谢之容面露回忆之色,就在萧岭疑惑谢之容想这么久是不是思索他与应防心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时,他回答:“臣远远与应大人见了一面,并无交谈,臣亦不知,应大人是何许人。”
萧岭:“……”
那你想这么久作甚!
谢之容低头,愈加恭顺,“若是陛下想,臣必定与竭力与应大人结交,不辜负陛下期望。”
语气不勉强,但是传达出的意思非常勉强。
萧岭察觉到谢之容的小心思,轻笑一声,“随你。”
那这样看来,剧情早已被他改得面目全非了。
因为就原书而言,清楚地写着,即便谢之容不是君王,应防心也定会与其一见如故。
就谢之容的态度来看,他和应防心别说一见如故了,便是连普通关系都无。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顺手敲了敲系统,戏谑道:“我违规要受惩罚,男主不必?”
系统问:“你猜男主为什么叫男主?”
萧岭拜服。
他把系统叫出来不是为了耍嘴皮子的,而是要看看违规次数。
之前查询已经八次,他不得不在意。
系统不以为意,“自动进入惩罚时您就会知道了。”
萧岭笑眯眯,“别废话。”
系统道:“九。”
萧岭沉默许久。
系统苦口婆心,“先前陛下您还算有所顾忌,”至少会编个像样的理由掩盖自己违背剧情和人设的事实,但是随着萧岭和谢之容关系的进展,萧岭愈发肆无忌惮,违规次数飞快上涨,“但是您与谢之容的好感度还未达到能免去惩罚的高度。”
萧岭举手提问,“十次之后惩罚,惩罚之后呢?”
“次数重置啊。”系统理所应当道。
萧岭深深地喘了口气。
也就是说,这玩意还是个循环?!
“但您放心,重置的只有违规次数,没有好感度,谢之容对您的好感度越高,惩罚带给您的伤害就越低。”系统宽慰萧岭。
毕竟萧岭已经能给他带来kpi了,他们不是对抗关系,是合作共赢的关系。
“还有一次机会,请您务必小心。”系统道。
萧岭表情复杂地看了眼谢之容。
估计男主要不了几天就要做梦了。
皇帝心思一转,遂唤道:“之容。”
谢之容看向他,应答:“陛下。”
皇帝原本想着抓住谢之容的手还能表现得真挚一点,转念一想又作罢,他原本是撑在桌案上的,之后系统对话后就慢慢地伏在桌面上了。
桌案乌黑,便显得皇帝压在上面的皮肤堆雪似的白皙。
因为皇帝在同谢之容说话,所以谢之容看向萧岭的目光非常自然,非常,正大光明。
萧岭半仰面,朝谢之容露出一个笑来,“之容,若是近几日梦见朕了,记得在梦中,对朕好一点。”
他语气轻,尾音略微上扬,不怎么郑重严肃。
不像是命令,倒有如……调戏。
谁会无端地说做梦梦见自己的事情?
谢之容眸色发沉,对着皇帝的笑容,他亦笑了,颔首道:“是,臣明白了。”
如果梦见,他会好好对待萧岭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生理期实在腰疼坐不住,二更在白天。
啾咪。
第三十一章
谢之容虽算不得正人君子, 却亦并非表里不一的小人。
萧岭相信,谢之容大约在梦中也不会把他捅成个筛子泄愤。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危险,梦这个东西, 又不是做梦的人能控制的。
可控性太低, 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萧岭自觉已然尽了人事, 撑着从案上起来, 右手抵着额头晃了晃脑袋,含糊道:“事已至此, 先传膳吧。”
似有视线在他喉咙上轻飘飘一掠,萧岭抬头,唯一可能看着他的谢之容却目光悠然地看着窗外的梨树枝丫,绿叶苍翠欲滴, 萧岭看着这一处, 心情莫名放松。
方才,是错觉吧。
用晚饭时萧岭看着仪态闲雅, 一行一止皆有规矩章程的谢之容, 忽地想起方才萧岫跪坐在他身边毫无拘束地吃点心的模样, 忍不住偏头一笑。
谢之容放下筷子,“陛下?”
萧岭道:“朕在想,方才没留阿岫用饭, 真是可惜。”
对照起来看,一定很有意思。
谢之容颔首, 没再多言。
若非萧岭,他吃饭时从不言语, 不止谢之容, 便是任何一个王侯贵胄子弟, 如非必要, 用饭时皆不言不语。
倒不知为何,他这位陛下极喜欢在用饭时谈事。
萧岭提起留王时语气亲昵,仿佛兄弟二人亲密无间。
可据谢之容所知,萧岭与赵太后、赵誉的关系,反而相当微妙。
有的人或许会爱屋及乌,但更多的人只会迁怒。
萧岭对于谢之容的态度,可谓稀奇罕见。
谢之容舀了一匙汤送入口中,放下汤匙时安静无声。
打破这份安静的还是萧岭,因为提起了留王,便不由得想起赵誉,语气遗憾道:“眼下各部官长大多是先帝时留下的积年老臣,历练多年,处事稳重,”谢之容知道,这句话下面一定会有个转折,果不其然,他继续说:“然而守成日久,未免暮气沉沉,少了些锐意。”
谢之容沉吟道:“朝中未必乏人。”
萧岭轻嗤,“之容变化不少。”
谢之容抬眼看萧岭,那双透亮得冷冽非常的眼眸中唯有萧岭一人而已,“臣不解。”
“你没同朕说实话。”萧岭毫不客气地“解答”谢之容的所谓不解。
谢之容为萧岭盛汤送到他手边。
站在旁边的布菜的太监安静立着,好像根本不存在。
谢之容说的是实话,但绝不是萧岭想听的实话,他明知道萧岭想听什么,却闭口不提。
谢之容慢悠悠地给皇帝盛完汤,才道:“陛下,用饭时言语,易伤胃。”
萧岭噎了下。
汤已经送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