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容的手滑落。
这只手应该要落在萧岭喉咙上的。
其实用剑更简单利落,但是不知为何,谢之容不想用剑。
因为萧岭抬头的动作,这只手极自然地落在了萧岭扬起的脸上。
铁甲漆黑,而帝王的面孔细白。
两厢对比,形成了极其精妙的反差。
似乎太冷了,萧岭瞳孔缩了一下。
像一只,受惊的猫。
两人一时无言。
晨光愈发耀目,已经要盖过殿中的烛光。
“顾廷和还……”
一只被包裹了铁甲的手指压在了萧岭的嘴唇上,示意萧岭停止。
仿佛只要萧岭不说,没有与他达成什么交易,那么他毁约,就成了一件名正言顺的事。
“想活着吗?”谢之容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粗粝。
被按住了嘴唇的萧岭轻轻点头,没有试图再开口。
谢之容觉得自己或许疯了。
萧岭的点头,像是某种首肯。
萧岭想活着,并且能为活着献上一切。
那么,为什么要拒绝?
晨光落入谢之容的眼中,使眼眸颜色看起来有些透明。
不像是人类,倒像是,什么能一口咬断人喉咙的野兽。
这只野兽,将视线,落在了萧岭的喉管上。
他在萧岭惊疑的目光中俯身。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今天满课,刚摸到键盘不久,不好意思。
本来想直接放到明天更新的,想了想又放出来了。
啾咪,晚安。
第三十六章
吐息侵蚀着脖颈的皮肤。
就在这一刻, 萧岭眼前骤然黑了下去。
“恭喜您,成功通过惩罚程序。”系统没什么情感,但是明显能听出他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以往萧岭听到这个声音心情都不会很愉悦, 然而这次或许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盖过了一切。
萧岭顿了顿, 回答:“谢谢。”
“不对, 是恭喜您成功通过第一次惩罚程序。”系统道,以萧岭一往无前的作死精神, 这会是萧岭第一次进入惩罚程序,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萧岭很想回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是他太倦了,心力憔悴,实在懒得说话。
以往谈判, 不过是生意往来, 这次同谢之容相处的近三个小时,摆上桌面的报酬却是萧岭的命。
系统道:“您太紧张了。”
萧岭面无表情地说:“把你丢到野性未驯的饿狼面前, 你不紧张?”
系统又笑, 他原本想说其实您可以伸出手, 去摸摸狼的牙齿和耳朵,或许您会有其他想法。
您将手伸入狼口,这头狼, 可能比您还要紧张,会竭力地, 想要收回獠牙。
但萧岭很聪明,这样暧昧不明的话可能会给他一点点提示, 系统不愿意将提示付出的如此轻易。
至少, 也得萧岭拿出很值钱的东西交换才行。
萧岭又喘了两口气, “谢之容留下的印子会不会出现在我喉咙上? ”
“怎么?”系统笑眯眯地问:“怕另一个谢之容看见吃醋吗?”
明明同在未央宫, 一墙之隔,皇帝身上却留下了些,暧昧的淤伤,谢之容恐怕,不会不以为意吧。
虽然是,同一人留下的。
萧岭冷冷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系统适可而止,“不会留下。”
萧岭闭了下眼睛。
再睁开时,一道曼丽的晨光落入眼中。
萧岭从来没觉得阳光能这样让人心生喜悦过。
他下床。
趾底贴在冰凉的地面上时忍不住颤了下。
听到声响的许玑快步走向皇帝,后者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来。
许玑颔首,站到一旁。
然而看见萧岭没穿上鞋就在地上走时,还是忍不住深深皱眉。
萧岭就这样慢慢吞吞地,悄然往侧殿走。
冷静下来后,他突然想去看看谢之容的反应。
是还在梦中,亦或者惊醒?
看看谢之容的反应,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对策来。
侧殿安静无声。
萧岭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
谢之容背对着他,漆黑如墨的长发铺了满床。
萧岭站在床边,轻轻探头,想越过谢之容的身体去看他的脸。
而后,陡地与谢之容的视线相接!
方才谢之容给萧岭留下的阴影还未散去,他这骤然睁眼,弄得萧岭瞳孔瞬间放大了。
然而萧岭马上发现,映入眼中的,是一双茫然的,还带着懵懂睡意的眼睛。
在看清萧岭之后,这双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不加掩饰的惊讶情绪,“陛下?”谢之容缓缓开口,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眼前的这个谢之容实在太无害了,即便生着一模一样的脸,萧岭还是难以想象,惩罚程序中的那个,和眼前的这个是同一人。
未免,过于割裂了。
“是朕。”萧岭开口。
谢之容转身坐起,目光在接触到萧岭赤-裸踩在冰凉地面上的双足后一顿,往里面挪了挪,恭恭敬敬地对萧岭道:“陛下可要上来?”
萧岭对谢之容心有余悸。
谢之容见他一动不动,垂了垂眼睛,眼中似有黯然之色闪过,眼睛的主人想要掩藏,偏偏无法掩饰过去。
眼前的这个和先前的那个是不一样的。
萧岭脑海中蓦地出现了这个想法。
他很难迁怒一个,对于任何事都一无所知,并且对他尽心竭力的友人。
姑且算他们此刻是朋友。
于是一掀被子,坐到床上。
谢之容讶然地眨了下眼,而后唇角似乎翘了翘,仿佛在为萧岭愿意上来而高兴似的。
时值初秋,早晨已经颇有凉意。
谢之容将被子给萧岭盖上。
“陛下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谢之容声音里还带着刚刚醒来的沙哑。
以往,萧岭都要再过两刻才起来。
萧岭呼了口气,道:“做了个噩梦,便惊醒了。”
谢之容看向他,轻声道:“梦中皆是虚幻,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萧岭没有回答。
他往后一靠,半躺在谢之容的枕头上,反问道:“那之容呢,晚上睡得可还好?”
谢之容皱了下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实话实话,“臣亦做了噩梦。”
萧岭以手撑颌,这个姿势在不抬头的情况下看不到坐起来的谢之容的脸,能看见的唯有他垂落在胸前的长发,漫不经心道:“在这点上,你我君臣颇为有缘。”
谢之容轻轻笑了下。
萧岭并没有问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噩梦。
因为他无比清楚其中细节,不愿意再回忆一遍。
他抬首,视线顺着谢之容的身体线条向上看去。
寝衣单薄,将以往被重重衣饰遮起的身体线条显露无疑,衣料贴在身上,被手臂与胸口的肌肉撑起,无论以何种角度看,都蕴含着不可忽视的力量,漂亮得令人心惊。
萧岭蓦地想起他着甲的样子。
谢之容果然是撑得起重甲的。
视线一路向上,最终停留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