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岭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里突然出现一些书中没有的人物, 但是听到陌生人名还是很想叹气。
这个静谨姑姑大约是先帝的某位妹妹,与赵太后关系比较亲近。
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早知有今日他也应该去看看萧氏族谱。
萧岫苦着脸道:“平添烦恼倒不会,陛下日理万机,去不了亦是情理之中。只是臣先前在长信宫中夸下海口,说旁人请不来皇兄,倘儿臣去,以儿臣同陛下之棠棣情深,定能将陛下请来。陛下若不去,能否派人到长信宫中说一声陛下今日有要事。非是臣弟请不来陛下,而是陛下忙于国政。”
说着,眼巴巴地看着萧岭,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明明看起来非常可怜,偏偏叫人愈发想欺负他,看看他会不会露出更可怜,更委屈的表情来。
皇帝笑眯眯道:“朕一贯如此,太后早习以为常,无事,便是无功而返太后也不会取笑。”
少年手臂撑在扶手上,一手扶着下颌,很是苦恼,倘若头顶生得耳朵,这时候应该已经耷拉下来了。
明明生得盛气凌人的一双凤眼,此时委屈巴巴地垂着,小声道:“母后是不会笑,可臣说这话的时候静谨姑姑在,寒表姐在,杳表妹亦在,还是数位勋贵夫人,陛下,兄长,”少年人小心翼翼地牵住萧岭的袖角,“求您了,便是不去,让许公公和臣走一趟好不好?”
萧岭已然笑得不行,面上却不为所动,只吩咐许玑道:“回未央宫。”
萧岫见事已成定局,头垂得更低了,倒也没再磨萧岭,只小声说了句,“那臣弟走啦。”
“臣弟真走啦。”他拿开双臂,又重复了一遍。
萧岭没忍住,终于笑了出来,偏头道:“为王爷准备步辇,他和朕一道回未央宫。”
萧岫眼前一亮。
突然就觉得晚上长信宫也不会十分有趣,和皇兄一道回未央宫看折子也很好。
想了想又道:“新嫂也在吗?”
萧岭看他。
萧岫问这话时神情一片天真无辜,仿佛没有任何目的。
“不在。”
萧岫唇角笑意愈发粲然,道:“臣弟无他意,只是若新嫂在,臣弟去了,难免妨碍陛下与新嫂相谈,”要是有毛茸茸的耳朵,此刻大约立在头顶了,“臣弟可不愿意妨害兄嫂感情。”
萧岭看他晃着脑袋的样子,实在没忍住,趁萧岫不备,揉了两把他的发顶,然后迅速地收回手,“想什么呢,朕要你陪朕回长乐宫更衣,而后一道去长信宫。”
萧岫退后两步,捂住脑袋,看向萧岭的眼神有几分幽怨。
这小孩以后要是长不高,大约能把锅全都推到他皇兄身上。
“臣不乘那个,”萧岭以为他要走着去,没想到萧岫下一句便是,“臣要和陛下同乘。”
他理直气壮,萧岭逗他,“君臣同乘,为臣者需得功勋卓众,”皇帝一面说一面给萧岫让出位置,“阿岫有何功绩?”
明明已经十五岁了,却还是和稚童黏着家里年长的哥哥姐姐一般喜欢和萧岭腻在一处。
凤眸烟波流转,萧岫上辇,义正词严,“臣有功绩。”
“哦?”萧岭道:“说来听听,有什么功绩?”
萧岫往萧岭那边靠,可惜被皇帝毫不犹豫地躲开了,鼓了鼓两腮,道:“臣啊,臣最大的功绩就是陛下的弟弟。”
他先前明明一直在同萧岭说笑,这一刻语气却极是认真,目光专注地看向萧岭的方向。
萧岭的回答是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
萧岫拿手挡着,更气鼓鼓了。
萧岭谁也不认识,凭借着暴君的为人处世,斟酌着道:“多年未见静谨大长公主,还不知有何变化。”
萧岫闻言,表情哀怨,“是啊,变化天大,姑姑每年都回来,寒表姐也每年都跟着回来,明明去年我俩还是一般高,怎么寒表姐今年就高了臣弟一些,臣弟还以为女儿家到了十七岁,便不会怎么长了。”
他看向萧岭的眼神很有几分谴责,谁叫他笃信人被摸了头就长不高了,可萧岭摸了好几次呢。
“你才十五,”皇帝只好安慰道:“以后还有的长。”
萧岫幽幽地叹了一声。
宫中这些人,皇兄比他高好些,谢之容也比他高,这让他每次碰到谢之容想要阴阳怪气时总因为身高的缘故而觉得自己气势不足,舅舅比他高,皇兄最近很喜欢的那个应防心,没比他高多少,但还是比他高。
结果今早静谨姑姑带着女儿崔寒来请安时,萧岫一看,居然连先前和他差不多的表姐也比他高些。
明明去年没差多少!
萧岫所受的打击又何止一点点。
“哥,”萧岫要和萧岭约法三章,“以后不要总摸我的头。”
“摸了怎么样?”萧岭笑问。
萧岫一下子哑住了。
摸了怎么样?
萧岭帮萧岫出谋划策,“若是摸了,阿岫会不来未央宫吗?”
萧岫沉默,抬眼看了看萧岭,继续沉默。
那句你再摸我脑袋我就不来了怎么也说不出口,对上萧岭似笑非笑的目光还很要面子,最终决定出其不意,把头往前一凑,几乎要撞进萧岭怀中,“喏,给你。”
萧岭一愣。
萧岫一点心眼也没有地晃了晃脑袋,柔软的发丝不经意间蹭到了萧岭的脸上,大有随便你摸的意思。
萧岭笑着将他推开。
有时即便这知道这位留王殿下定不如表面上那般单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展露笑颜。
待回长乐宫,萧岭更衣,萧岫就在一旁看着,还不时对许玑更衣的手法指指点点。
许玑面色如常,萧岭觉得他聒噪,恨不得将人撵到正殿去。
萧岫三步并两步上前,拿了放好的玉佩,学着许玑的样子屈身,仰面对萧岭道:“臣弟可有为陛下佩玉的荣幸吗?”
倒不是荣幸不荣幸,萧岭只有一个问题,“你会吗?”
自觉被小觑了萧岫立时道:“这有什么不会?”
许玑安静退到一旁。
萧岫虽然有那个心,非常遗憾的是他这辈子服侍过的人屈指可数,可以约定于没有,萧岭看着自己岌岌可危的腰带,只觉得额角青筋都要浮起。
萧岫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臣来时以为新嫂也在,看见无人颇觉惊讶,原来新嫂没住在未央宫。”
萧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朕觉得,你仿佛对之容很是关注。”
萧岫:“……”
并没有!
我关注的一直都是您!
萧岭开玩笑道:“朕还以为阿岫也想成婚了,喜欢哪家的姑娘,朕可为阿岫赐婚。”
萧岫终于把玉佩戴好了,没有回答皇帝的话,只道:“好了。”
萧岭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但是萧岫在萧岭眼中看到了意味深长,于是忿忿道:“臣没有练习的机会,以后常常联系,熟能生巧,也就会了。”
熟能生巧,萧岭道:“拿你自己的试去,莫要来蹂-躏朕的腰带。”
说笑间,便移驾长信宫。
方才萧岫只提到了大长公主和公主之女,却没有说驸马。
萧岭心思一转,道:“今年也只有公主和表妹回来吗?”
萧岫冷嗤一声,而后忽地想起了自己在萧岭面前,收敛了眼中不屑,道:“崔平之怎么敢回来,他生怕回京,兄长便将他,”少年手指在喉间轻轻一划,“怕的要命还年年不忘让姑姑和寒表姐回来,交好宫中,谁知道他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崔平之?
萧岭瞳孔猝然睁大。
本代受恩王崔平之?
萧静谨嫁的居然是崔平之!
据萧岫所说,崔静谨每年都回来,若萧静谨只是寻常公主,那也罢了,可她嫁的人身份如此特殊,受恩王盘踞东南,可谓朝廷顽疾,他的夫人年年带着孩子回来,朝中竟无一人重视?
大约从前是有人重视的,可皇帝自己都不在意,谁还能在意?
因而,便在萧岭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萧静谨带着女儿崔寒入宫,年年如此。
萧岭痛苦地闭了下眼睛。
他有时候真的很好奇,萧岭心和脑子的构造。
见萧岭不语,萧岫轻哼一声,继续道:“旁的也罢,大婚时竟到陵州境边去接,连中州边都不敢踏入,姑姑何等身份,嫁到哪一家迎亲时不说三跪九叩,亦需得感恩戴德,”语气不自觉地带了点冷意,“倘我是父皇,亲妹受此大辱,无论如何都不肯叫公主下嫁!当年兄长和七皇叔去送亲时,七皇叔不也说,公主受辱,难道于萧氏王族而言,便颜面有光了?”
萧岭睁眼。
原来暴君之前还给公主送过亲。
不过应该也不是去办事的,崔寒比皇帝就小六岁,萧岭当时能有多大?
名为送亲,实则不过是离京出去玩玩。
萧岫立时掩了周身冷意,弯眼朝皇帝笑道:“兄长好像还未见过寒表姐呢吧。”
萧岭嗯了一声。
“不止寒表姐,杳表妹皇兄大约也没见过,是母后的侄女,比臣弟还小一岁。”萧岫往后一靠,“说是母后很喜欢杳表妹,要亲自教杳表妹些礼仪规矩,与诸位勋贵夫人见见面,况且养在太后身边,议亲时能可选的好儿郎还多些。”
萧岭点头,无甚在意。
只觉得十四岁未免太小,放在现代,也就是初中的年纪。
“兄长怎么毫无反应?”萧岫奇道。
萧岭疑惑,“我该有什么反应?”
两个表妹,一个崔寒,一个赵杳杳,萧岭谁都没见过,还该有什么反应。
萧岫叹息,“皇兄,以往姑姑都不会在宫中过夜,回来省亲只住公主府,今日母后赐宴,晚上也要留姑姑宿在长信宫。”
萧岭道:“太后与公主姑嫂感情还不错。”
萧岫无言片刻,无可奈何道:“母后要留的不是姑姑,是寒表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岭,“哥,您是不是全然忘了臣弟说过,太后想让您立后的事情了?”
萧岭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