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谨嫁给崔平之这件事难道是什么秘密吗?
谢之容比萧岭还疑惑。
然后萧岭反应过来,以谢之容对于百官的了解,知道萧静谨嫁给谁了也意外,嗯了一声,“寒表妹当真不是个女孩?”
谢之容道:“不是。”
崔寒已经十六岁了,几岁的时候,十几岁的时候都能瞒住,好看的孩子在年岁小的时候往往雌雄莫辩,无论是男孩打扮成女孩,还是女孩打扮成男孩,都观之精致,毫不违和,但之后呢?
待崔寒二十岁的时候呢?再大些的时候呢?
成年男子的轮廓终究会取代少年时期的精致,那时候,便无法再掩藏了。
萧岭并不好奇谢之容是怎么看出来的,谢之容观察细致入微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让他在意的是,崔寒为什么要扮成女孩?受恩王是否知晓?萧静谨的态度若何?
一连串的问题涌到嘴边,萧岭虽然很想一口气全问出来,奈何脑子实在晕,哪怕和谢之容商量交谈,恐怕酒醒了之后也什么都不记得。
他阖上眼,闭目养神。
忽听谢之容道:“方才留王爷说的,臣有些不解。”
萧岫刚才说什么了?
好像没说什么值得谢之容特意问出口的话,难道萧岫趁着自己不在,和谢之容阴阳怪气去了?
萧岭嗯一声,示意谢之容继续往下说。
萧岭喝醉了,感官不再像清醒时那般敏锐,因而,谢之容的视线,近乎于肆无忌惮地落到萧岭身上。
从上,一路下滑,看到腰间。
皇帝一截窄腰,被腰带束着,更显线条劲瘦好看。
玉佩系得并不如从前那么细致,显然,非是出自许玑之手。
谢之容出身淮王府,因为老淮王与淮王妃关系不睦的缘故,谢之容并无其他同父同母的兄弟,庶出的兄弟倒有好些,谢之容与之关系皆淡漠,有等于无。
倒不是说谢之容同这些异母的兄弟们不亲近,他连淮王都不亲近。
后淮王妃病逝,远在万里之外的淮南侯忍无可忍,不顾淮王和皇帝上书反对,直接将谢之容接到了淮南侯府。
谢之容与外祖家的兄弟很是融洽,但并没有亲近到,会为自己兄弟系带系玉的程度。
萧岫开口时,理直气壮到谢之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从未体验过什么正常兄弟感情,才觉奇怪。
但无论怎么想,都不正常。
谢之容眉头不自知地皱起。
他很难想象萧岫这么做到底出于何种目的,总不会是,兄友弟恭。
“方才留王爷与陛下说起腰带的事情,”谢之容明知故问,“原来陛下今日的衣带,是淮王爷亲手系上去的。”
萧岭晃了晃脑子,他微妙地感觉到谢之容这话很有几分意味深长,但是酒精麻痹了精神,他笑道:“阿岫怎知道如何系衣带,他嫌许玑玉佩系得不好,便要帮朕系。”
带了笑意的语调愈发慵懒,含糊沙哑的气音像是小勾子一般,划在谢之容的还未完全消解的理智上。
“原来如此,”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上,“看来陛下是很满意的。”
“哄孩子高兴而已。”萧岭闭着眼,因而看不清谢之容的神情,喝醉了之后难免没有清醒时谨慎,戏谑道:“怎么今日问起了这样无关痛痒的事,之容莫非也想为朕系玉系带不成?”
这话轻佻。
谢之容闻言黯色眸光翻涌几不加掩饰。
侍奉君王起居是奴仆妃妾之责,却非臣子使命。
萧岫那种一时兴起的自不算在内。
谢之容于萧岭而言,是臣,却非是侍君,非是奴仆。
这种亲密的行止,于臣子来说,未免狎昵,有失尊重,不是宠信的表现,反是侮辱。
然而,谢之容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亲手为萧岭系上衣带的场面。
为何要系上衣带?
因为,解开了。
那么,什么时候会解开呢?
萧岭的玩笑中掩藏着无数暧昧的暗示,可帝王不设防,不在意,随意地说出口。
萧岭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
谢之容意识到,萧岭不仅在他面前如此,在稍微亲近些的旁人面前也是如此。
太让人有机可乘。
谢之容的无声让萧岭以为这是他在表达不满,有些懊恼自己失了分寸,睁开眼,却见谢之容一眼不眨地望着他,见他睁眼,虽意外,却并没有移开视线。
两厢对视,萧岭只觉得酒气氤氲蒸腾,熏得身上愈发滚烫,形容有简直狼狈。
哪怕萧岭再清醒一点点,都会意识到,此刻谢之容看他的目光,和程序中的那个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朕酒后玩笑之语,请之容……”
“好。”这是谢之容的回答。
萧岭怔然,“什么?”
谢之容极平淡,好像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陛下方才不是问臣是否愿意为陛下系玉系带吗?臣愿意。”
萧岭的愕然尽数落入谢之容的眼中。
萧岭想,谢之容是气疯了吗?
不然,何以说出这种话?
谢之容目光向下,从萧岭的眼睛看到萧岭泛红的唇瓣,柔声道:“臣愿意,只是倘若陛下反悔了,当如何?”
你愿意,许玑未必愿意。萧岭脑子里忽地蹦€€出这句话。
而后重重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这个想法晃出去,刚一动,就觉头疼,轻嘶一声。
下一刻,就被扶住了双颊,以一个并不难受的姿势被固定住。
谢之容问这话时非常非常温和,然而温和之下,却隐藏着逼人意味,“若是陛下反悔了,当如何?”
谢之容掌心的温度顺着皮肤相接出不断地传过来。
萧岭迟缓地眨了下眼睛,“朕不会反悔,帝王一诺千金,若是反悔,也只会是……朕喝多了,忘记了。”
谢之容这次却没有善解人意,他继续道:“倘陛下忘了呢?”
萧岭朝谢之容笑,他觉得谢之容这个问题委实不够聪明,皇帝轻轻一转脸,就偏离了谢之容的掌心,“若是朕忘了,之容告诉朕,让朕记起来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执着于如此无足轻重的小事?
忘了,告诉他就好。
谢之容拿开手,颔首道:“能得陛下首肯,臣便无有疑虑了。”
萧岭再次闭上眼睛,笑着道:“之容,你喝醉了?”
不然怎么这样反常?
奇怪的是,谢之容不仅没有反驳,反而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很好听,与萧岭离得又太近,传到耳朵里,带起一阵使人麻痒的震颤。
“臣的确喝醉了。”
萧岭尽量冷静评价,“之容的酒量尚不如朕。”
他记得原书中谢之容是滴酒不沾的,刚才喝了那么点就醉了,仿佛也不奇怪。
谢之容只笑,并不说话。
待回未央宫,还是谢之容先下来,而后朝萧岭伸出手。
萧岭想起刚才在长信宫的笑话,就将手递过去,却并不是握谢之容,而是等着谢之容来握他。
谢之容唇角笑意愈发璀然了,回握住萧岭。
谢之容不在正殿停留,直接将萧岭扶到了内室。
萧岭坐下,低声询问道:“不去书房吗?”
他还有些事情没做。
谢之容摇头,道:“先前留王爷说,让陛下好好休息。”
萧岭闻言,很是意外,笑道:“之容什么时候在意阿岫说什么了?”
谢之容道:“臣不在意,”他伏下身,极自然地解开了萧岭腰间的玉佩,放到旁边,“臣只是以为,陛下在意。”
或许真是喝醉了,这个画面萧岭居然没有觉得不对。
腰带亦解得轻易。
谢之容将解下的衣带交叠好,同玉佩放到了一处。
再是外衣。
脱下的衣料上一层淡淡酒味。
衣服脱下,热水业已送来。
谢之容以热水浸透擦巾,而后拧干。
许玑站在旁边,犹豫了一会,没有马上退下。
擦巾接触到面颊上。
谢之容半跪在床边,道:“陛下。”他示意萧岭仰起头。
可能是气氛太闲适,萧岭干脆直接往后一倒,他扬起下巴,脖颈线条绷起,脆弱而美丽。
手上动作停了停,而后继续擦了下去。
萧岭躺在床上,余光能瞥到站在一旁的许玑,瞳孔一缩。
他伸手,按住了那块擦巾,亦按住了谢之容微湿润的手背。
“许玑?”萧岭喃喃。
谢之容垂首,美丽逼人的面容毫无征兆地凑近,在萧岭眼中放大,他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