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也想做明君 第73章

皇帝身体不好,若囚于监牢,不做什么,萧岭也活不了太久,谢之容要的不是死人,自然不能如此做。

未央宫倒是比别处更为合适。

倘不不直接刺杀,他可以等待,看看萧岭会用什么法子来达成目的,谢之容不得不承认,他满怀期待。

但是萧岭,转身走了。

谢之容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憋闷。

他,在萧岭眼中,应是谋反的乱臣贼子,是害萧岭失去帝位的罪魁祸首,两人之间本该隔着深仇大恨,结果萧岭见到他竟一点想杀他的念头也无!

萧岭进到寝宫,有点无所适从。

谢之容示意他不必客气,坐下便可。

萧岭更觉微妙了。

然后他便看着谢之容心平气和地去泡茶。

安静无言的谢之容,很像萧岭终日相处的那个。

茶水送到他眼前。

萧岭接过,心情复杂地道了声谢。

谢之容坐到他身边。

萧岭想到谢之容不喜欢旁人与他距离太近的事情,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刚挪出去一点,就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偏头,谢之容笑吟吟地望着他。

萧岭一惊,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还没等站稳,即遭人牵住了袖角,稍一用力,便给拽了回去。

萧岭既拿着茶杯,还得保持平衡,险些直接撞到谢之容肩上,幸而他撑了一下,在撞到谢之容之前稳住了身形。

始作俑者还是微笑的样子,“房中无炭火,陛下体弱,臣以为,若是离臣近些,陛下或可稍暖些。”

萧岭握着茶杯,沉默半天,才说出一句,“多谢将军。”

谢之容颔首,仿佛漫不经心道:“数十日未见,陛下去哪了?”

萧岭喝了一口茶,待茶咽后,才慢吞吞道:“如果我说,我这数十日,皆在处理国事,将军可信吗?”

谢之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饶有兴味地问:“在哪?”

萧岭点了点身下的床铺,“未央宫,御书房,偶在奉诏殿。”

谢之容唇角笑意仍在,眼中却无暖意,“这数十日,臣亦在这三处,却不知,为何没见到陛下。”

萧岭想叹气。

他没法解释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

“还是说,”谢之容笑道:“陛下真会妖法?乃是非人之物,譬如说,”容色清绝到了极致的男人眸光流转,潋滟灼灼,看得人喉口不由得发紧,“狐狸?”

萧岭顿了顿,“我若是非人之物,便不会这般受制于将军。”

况且,无论怎么看,谢之容都比他更像是狐狸精。

萧岭叹了口气,“朕当真不知如何同将军解释。”解释了谢之容恐怕会觉得萧岭在糊弄傻子。

他颇低落,好像很无可奈何似的。

明明是个再暴虐不过的帝王,低着头的时候竟意外地显得有点……听话。

让人不由得,想要对他更过分一些,看萧岭是能继续忍耐着,屈从下去,还是忍到了极致后,竭力却,于事无补地反抗。

谢之容伸手。

萧岭只觉得阵阵发冷。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只修长却有力的手落在他腕上,然后,拿走了他手中的茶。

萧岭劫后余生般地呼了一口气。

谢之容起身,将茶杯放好,“冷了,陛下莫要再喝。”

萧岭干巴巴道:“多谢将军关心。”

比起第一次见面着戎装的谢之容,此刻的谢之容除了行为仍然诡谲不定之外,比先前好相处了不少。

至少不会一直让萧岭有生命被威胁的感觉。

他的新政才刚刚铺开一角,以后有的是和这个谢之容见面的机会,他需要和谢之容保持一种可持续发展的友好关系。

萧岭定了定神,想和谢之容说一说顾廷和的事情。

先取信于谢之容,而后一切徐徐图之,若能让谢之容放他出宫就更好了。

然而,先开口的却是谢之容,男人目光如有实质地刮过萧岭因为紧张上下滚动的喉结,轻柔问道:“陛下还会突然离开吗?”

萧岭张口欲言。

这件事他无法和谢之容保证,可是,谢之容似乎非常非常在乎萧岭的回答。

谢之容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那种仿佛被狼盯上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萧岭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防备,下一刻,又不想让谢之容看出,竭力地放松。

可这一切,都落入谢之容眼底。

后者眸光似乎暗了暗,语调仍旧轻缓,“陛下,要离开吗?”

萧岭顾不得许多,立时回答,“我不会离开。”

回应萧岭的是谢之容的笑。

他说:“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国庆快乐啊,本章留言发红包,晚安。

第四十九章

萧岭一顿。

虽然他平时对于谢之容的洞察人心多有赞叹, 但是落到自己身上,就显得非常不好受了。

在谢之容面前撒谎,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可谢之容想听到的许诺, 萧岭无法实现, 他能给谢之容的, 也只有谎话而已。

迎着谢之容看起来温和到了极致, 实际上几乎森冷的目光,萧岭长叹一声, 他只觉得满口苦涩,心里更苦,道:“离开将军非我本意,而是不得不走。”

也不知道谢之容信了几分, 他似笑非笑, 道:“陛下乃是天下之主,”谢之容走到床边,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萧岭, “谁人能威胁陛下?让陛下, 不得以为之?”

阴影笼罩萧岭大半身体。

萧岭无言以对,低下头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神表现得过于明显。

谁能威胁陛下?

此世间唯一一个能威胁萧岭的人此刻就站在萧岭面前,语调含笑地问, 谁能威胁陛下?

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颌。

“陛下。”手的主人唤道,语气近乎缠绵。

萧岭绷得愈紧了。

以他对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个谢之容的了解, 谢之容此刻种种举动,能透露出一个信息, 那就是, 谢之容不想杀他。

谢之容不会在必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但是眼前这个, 实在捉摸不透。

萧岭觉得程序中的谢之容行为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揣测, 或许,谢之容不想杀他,至少现在不想杀他,萧岭还有价值可以利用,也或许,谢之容想杀他之前,肆无忌惮地玩弄羞辱这个昔年也曾权掌天下的亡国之君。

后者可能性很低,但不是没有。

谢之容从不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况且萧岭这个亡国之君,也委实做的不冤枉,他非因天灾人祸,纵然有心收拾山河,终究难抵天数,武帝当年为萧岭留下的局面不可谓不好,但都被这皇帝消耗一空,致使无论是军政、吏治、还有民生,皆一片狼藉。

皇帝,罪当死。

可萧岭不愿意死。

眼下局面非他一手早就,他还有功业未成,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甘心就死。

逆着烛光,萧岭看不清谢之容的眼神,但他能感受到,谢之容的视线一直牢牢地锁在他身上。

萧岭深吸一口气,涩然地解释道:“非是人力,而是,”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在谢之容面前称呼系统,“而是天命。”

“哦?”力道并没有加重,只是指尖微微向前。

不知为何突然用力,萧岭猝不及防,轻嘶一声。

“陛下,继续说,臣很想听。”谢之容轻笑道。

“我知将军不信,此事怪力乱神,便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亦不信。”萧岭恰到好处地苦笑了下,显得非常无奈,“我先前同将军说过,我先前认识将军,非在此世,而在彼世。”

“臣记得。”谢之容语带笑意,很是开怀的样子,“陛下说过,臣亦不是将军,而是陛下的侍君,之一。”尾音加重,谢之容强调这个之一。

倒好像他不在意自己是皇帝侍君,而在意自己不是唯一一个侍君似的。

“是。”萧岭道:“我自为帝以来,从未有过放纵恣睢之事,我到此,亦惊愕于此处与我从前所在之地一模一样,只是此世帝王,非是我,而是另一个萧岭。就如我见将军,与我那一世的之容,大有不同。”

谢之容黑眸半眯,仿佛在思索萧岭这番话的可信度。

其实根本不用想,约等于没有。

萧岭说的事情,简直如天方夜谭一般。

对于此时的谢之容来说,最正确省力的选择便是杀了萧岭。

亡国之君若还活着,总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

想杀了萧岭,其实很容易,连剑都不需出鞘。

只需要手指向下移动,然后,扼住萧岭的喉咙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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