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也想做明君 第75章

他突然理解了自己先前拿谢之容做由头处置官员时,谢之容的感受了。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将军,觉得可,便可。”萧岭谨慎回答。

谢之容一笑,起身出去了。

内室一时安静。

萧岭坐了一会,不知谢之容回不回来,何时回来。

更不知过去了多久。

呼了一口气,一摸额头,顿觉湿冷。

喜怒无常,捉摸不透。

这是萧岭对程序中的谢之容的评价。

他刚起身,便见一群宫人安静进来,各司其职,悄无声息。

碳炉燃起。

有宫人捧水侍奉萧岭洗漱。

又有宫人送来衣饰,萧岭定睛一看,竟是寝衣。

几人俱屏息凝神,不敢抬头直视萧岭。

“是陛下从前的衣裳,”谢之容进来取一文书,对萧岭道:“从府库中取出来的,应从未上过身,陛下不必介怀。”

萧岭沉默半晌,道:“我以为,这些东西都要毁掉的。”

本来是要毁掉的。

但是谢之容令人留下来了,至于缘由,谢之容从未细想过。

“总归是陛下的东西。”谢之容似乎在同萧岭解释,又似在对自己说:“衣料昂贵,毁之可惜,御用之物,即便没有穿过,也不能拿出去卖,宫中府库众多,放几件衣服亦无碍。”

萧岭还没回答,谢之容已拿着文书走出去了。

萧岭心绪难言。

眼下虽无性命之虞,却比先前更加难捱。

令萧岭,坐立难安。

萧岭并没有直接换寝衣,又坐不住,在内室里转了一圈。

他忽然能理解为什么谢之容喜欢出去散步了,倘若心绪难宁,在房中踱步也好过坐着。

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

耿怀安原本正和谢之容汇报国库存银,各项账目等等,他不敢抬头直接看皇帝,微微垂头,却忽地见到了一素色袍角。

就在内室与外室交接的那处,来来回回地转。

因为姿势的缘故,他只能看到大半,却看不到人脸。

那身影清瘦修长,耿怀安怎么看都觉眼熟。

脑中忽地出现一人,不由得剧震,本就在谢之容这个摸不清底细的新君面前紧张至极,恐惧与震惊交叠之下,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谢之容本在坐着看文书,听耿怀安停下,头也不抬,问道:“怎么?”

耿怀安张口欲言,连舌头都发颤,“臣,臣……”

越是焦急越说不出话,想起谢之容整治朝臣的举动,扑通一声跪下,嘶声道:“臣,臣失仪。”

他也终于看清了对面的人。

居然,真是皇帝!

本该自尽殉国,或者死在谢之容手中的皇帝,居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寝宫里。

耿怀安瞪大了眼睛,一时顾不得什么,“有……有鬼!”

听到他嘶哑恐惧的声音,萧岭脚步一顿,偏头看过去。

耿怀安跪在谢之容面前抖若筛糠,一脸惊惧地指着自己的方向,脸色铁青地叫着:“有鬼!陛下,先帝的亡魂在那!”

谢之容合上文书,吩咐身边人道:“叫户部侍郎拟个条陈,明日带着文书去御书房。”

不需谢之容开口,立有侍卫将耿怀安拖拽出去,他却来不及向皇帝请罪,只反反复复道:“鬼!”马上便被堵住了嘴。

萧岭走到谢之容身边,道:“便是旧主,也不至于吓成这样。”

谢之容偏头,疑惑道:“陛下不知?”

萧岭不解,“知道什么?”

谢之容道:“城破那日,耿尚书从官署出来,为家师牵马,还告诉家师,陛下此刻应在英元宫,此时立去处置斩草除根,日后能省去天大麻烦。”

谢之容口中的家师是张景芝。

“原来如此。”萧岭道:“难怪见到我口呼有鬼。”

非未央宫有鬼,而是耿怀安心中有鬼。

谢之容放下文书,自下而上地打量着萧岭,道:“陛下怎么没换寝衣?”

萧岭往后退了几步,“我现在就去。”

一时忘了,眼下是谢之容做主,政事他少参与为妙。

换好寝衣,萧岭坐在床边发呆。

原本是坐着的,后来房中不暖和,他就攥紧被子里了。

宫人悄然灭了灯。

萧岭道:“能否留一盏?”

宫人听萧岭和他搭话,很是惶恐,半晌才摇头,道:“是陛下之令。”

萧岭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黑暗里。

他思绪纷纷,便是天大的心也睡不着觉。

夜愈深,萧岭毫无睡意。

他敏锐地听到了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床边停下。

脚步声的主人掀开被子,萧岭瞠目结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要同我……一起睡?”

谢之容闻言轻轻一笑,道:“臣还在想,陛下会忍耐多久,才开口说话。”他俯身,萧岭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这声音近在咫尺,“先前陛下不是说什么都能做,现在,又不许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五十章

手指捏住他的下颌, 谢之容近在咫尺,唇瓣几乎要碰到他冰凉的嘴唇。

谢之容大概刚刚沐浴过,贴住萧岭的皮肤微微凉, 带着点潮湿的水汽。

为了活下去, 什么都能奉上。

什么都能。

萧岭说这句话的时候想的无非是帝位、是权势、还有一些谢之容不知道的、极有价值的消息, 他当时受着死亡的威胁, 根本没有想到,一切中还包含这种意思。

杀人, 也不无需非要一把刀,一杯毒酒,或者一尺白绫。

有更风雅,更旖旎, 也更屈辱的方式, 一点一点,里里外外地杀。

但萧岭根本不曾想过。

他越是不设防, 越让谢之容想身体力行地告诉他, 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谢之容, 谢含章,你不对劲!

萧岭瞳孔剧震,竭力压制着起身就跑的欲望。

他的反应谢之容能够感觉到, 沉默一息,并没有真的吻上去, 两人一时僵持住了。

萧岭就是再没往那边想,他也好歹是个成年了好多年的男人, 听到耳畔谢之容略带沙哑的声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之容声音清冽, 此刻微微哑, 仿佛压抑着什么, 落在人耳畔,竟如个小勾子一般,弄得人心里都发痒。

我把你当兄……不对,这个不是我兄弟。

萧岭突然反应过来。

他不是在现实世界,而是在惩罚程序中。

谢之容身上若有若无的降真香侵蚀着萧岭的嗅觉,无论是谢之容清晰可闻的呼吸声,还是萦绕在鼻尖的想起,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萧岭,谢之容离他很近。

萧岭只觉得尴尬,要说厌恶倒也无。

他对谢之容不是不欣赏不喜欢,况且,谢之容这张脸,已经足够让人忽略性别了。

最重要的是,这只是惩罚系统里的谢之容,而不是他要朝夕相处的那个。

直到这一刻,萧岭终于领悟到了惩罚程序的真谛。

这玩意剧情线变了怎么谢之容性取向也变了!

萧岭有气无力地想,原来惩罚程序要的不是他的命啊。

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我的命呢,怎么不早说呢?

这居然是他反应过来时的第一个想法。

当然不排除有谢之容先那啥再那啥的可能性。

由于这个谢之容是惩罚程序里的,所以萧岭并没有产生太多情绪,惩罚程序惩罚程序,要是能让他和谢之容搞好关系成为亲近有爱的兄弟,然而俩人过上相安无事的生活才有鬼。

能让他过的好叫什么惩罚程序。

此刻萧岭心中居然产生了一点对于这个程序的敬佩之情,惩罚程序简直是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让体验程序的人难受,肉-体上的,精神上的,全方位无死角。

既然是在程序里,也不影响现实,回到原世界他和谢之容一切照旧,萧岭反而想开了,谢之容不是说一起睡吗?

又没说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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