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容为什么笑他很清楚,无非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说这句话。
也是,凭皇帝这样几乎把自己半截身子折腾到棺材里的生活方式,来劝谢之容保养身体,好像并无立场。
手指穿过长发,让谢之容惊讶的是,萧岭的动作非常轻柔细致。
像萧岭这样的身份,该很少伺候,或者根本没伺候过人才对。
萧岭不是第一次擦头发,但确实第一次给同性擦长发,体验非常微妙。
乌发如云,绕在指腹,柔软细滑。
黑发之下,谢之容的皮肤愈显素净。
像是一尊白玉神像。
一滴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然而谢之容闭着眼,仿佛对此无知无觉。
萧岭本想顺手拿擦巾给他擦了,但是想想谢之容方才的紧张,便没有动手。
一时之间,房中只有擦巾与长发擦磨发出的声音。
许久之后,萧岭才听谢之容道:“陛下找臣,可有什么事吗?”
萧岭直白道:“有。”
谢之容轻轻地嗯了一声,等待萧岭的下文。
萧岭道;“后日朕要去城外大营,想让之容陪朕一道。”
谢之容点头,言简意赅地回答:“是。”
他现在声音有些哑,恐怕萧岭听出任何不对,因而尽量少说话。
萧岭一边给他擦着头发,一边道:“季咏思既然说银钱俱用在了中州府军上,朕便要看看,操练的结果如何。”
手指不经意间擦过脖颈,谢之容开始后悔说自己头疼,然后把眼睛闭上了。
没有了视觉,一切触觉都被无线地方大了。
萧岭指尖的触感,他不经意地落在谢之容皮肤上的吐息,还有若有若无的香气。
因为,萧岭方才在他的床上,所以身上才会染上了降真香。
这个认知叫谢之容觉得双颊愈烫。
方才被强硬疏散的欲望又一次蠢蠢欲动。
他不该后悔说自己头疼,而是该后悔,让萧岭进来。
“是。”谢之容回答。
萧岭觉得谢之容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不知道萧岭说了什么,只是凭着本能般地出声应答,但是鉴于谢之容以往的语言习惯,萧岭并没有坚定自己的猜测。
谢之容从不知道擦头发都能让自己如此煎熬。
萧岭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他来,只是为了告诉谢之容要同他一起去城外大营。
头发太长,又太湿,一时擦不干。
萧岭还未完全擦干,手便被一把按住。
萧岭方才一直接触着谢之容湿冷的头发,因而手腕也被蹭得冰凉,让他觉得意想不到的是谢之容身上的温度。
掌心滚烫炙热,几乎要能将人烫伤。
萧岭一愣,正要开口,谢之容已转过头。
“陛下。”这两个字沙哑,带着沉闷的鼻音。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有个6k,晚安。
第五十八章
迎上萧岭漆黑一片的眼睛, 谢之容仿佛忍耐着痛苦一般地深深吸了口气,嘶声道:“陛下,臣头疼失仪, 请陛下先回去休息, 臣, ”
他缓缓张开收拢的手指, 却没有放开,而是仍然虚虚地笼罩着萧岭的皮肤。
炽热的体温侵蚀着感知。
“臣明日就去请罪。”谢之容道。
萧岭移开了手腕。
谢之容一直垂着眼睛, 然而萧岭能感受得到谢之容的目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落在他的手腕上,这让萧岭产生了一种他随时会被抓住的错觉。
萧岭犹豫了一息,“不若请大夫来。”
谢之容睫毛颤了下,拒绝得十分坚定, “不必。”
他面上的血色不减, 看上去宛如发烧了一般。
又好像,并不是。
被睫毛半遮的眼眸中隐有水雾蒙蒙, 然而其深处, 尽是阴暗欲念。
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回答太过强硬, 谢之容又补充了一句,“多谢陛下关怀。”
萧岭实在不适合此刻与他共处一室。
萧岭将擦巾搁下,站了起来。
他深知谢之容的性格, 男主已经决定的事情少有转机,看向谢之容的视线犹带担忧, 但最终只点了点头,道:“你好好休息。”
谢之容跪坐在坐席上, 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起来相送, “陛下, 请恕臣身体不适, 不便相送。”
萧岭听到这话简直哭笑不得,“不必相送。”
萧岭出门,吩咐在外守夜的下人为谢之容拿锡奴和姜汤才回到房中。
不多时,谢之容看见下人送来的两样东西,心中一时滋味难言,最终都变成了苦笑。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发烧,但既然皇帝已经命人送来了东西,他不想辜负皇帝的好意。
谢之容这碗姜汤喝得可谓毫无滋味,一面喝,一面想着萧岭的事情,思来想去,仍是不明白。
不明白萧岭先前好声色之名在外,而对自己熟视无睹。
半干的长发有几缕垂在胸前,姜汤热气蒸腾,模糊了谢之容清丽的面容。
是他长得不够好看,还是性格不好,亦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陛下说喜欢娇憨可人的性子。
娇憨可人这四个字在口中无声地转了一圈。
可惜他与萧岭认识的太早,知道的太晚,即便他再怎么善作伪,现在突然性格大变,萧岭也不会喜欢,反而会担心他是不是失心疯了。
将剩下的姜汤一饮而尽。
自从遇到萧岭,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太多了。
今天晚上睡不着的不止是谢之容,还有萧岭,可能是思虑太多,也可能是乍然换了地方的缘故,萧岭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小半个时辰,竟半点睡意也无,想了想,披上衣袍,先出去看看了谢之容的房间,见灯火熄灭,听里面并无响动,便以为他已睡了,方略略放心。
在庭院内悄然转了一圈,又因为夜风回了房间。
萧岭想来想去,便让下人将马车中的话本拿过来两本,长夜漫漫,打发时间。
第一本就是谢之容白天看的那本皇帝传,萧岭翻开书页,草草扫过数行之后发现谢之容当真没有骗他,这的确讲了个小皇帝的故事。
皇帝年幼羸弱,太后早逝,无强势外戚,先帝留下的托孤重臣大多狼子野心,有以小皇帝为傀儡之念。
萧岭好奇的是,先帝到底在想什么,这等狼子野心的逆臣贼子,不在自己主政的时候处理,居然留给后人,若是留给后人杀之立威也便罢了,居然是留着当托孤重臣。
想必是对自己的儿子能力与品性有很大误解。
但是想想如武帝这样英主也能立暴君为储,萧岭突然觉得这个段落不是非常离谱了。
于是继续看,看到权臣步步紧逼,小皇帝无能貌……貌美?
萧岭瞳孔一震,忽地想到自己看《朔元记事》时的感受,心中蓦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往下继续看,果不其然看到了小皇帝与权臣的亲密接触,大概就是相连相接的那种亲密。
萧岭轻轻往后翻了一页,还是这玩意,再翻一页,仍是如此,连翻数页,发现只有人、人数、地点还有进行方式的区别。
萧岭觉得自己是个还算冷静沉稳的人,在翻下一页的时候,手指在微微颤抖。
书中的这个皇帝,他居然和书中所有有名有姓有权有势的男人都过一些亲密关系!
他白天是怎么和谢之容说的,他说:“虽是市井书籍,但其中种种与宫中不同,朕久居深宫,见书中内容,也觉多有参详思量之处,常有会意。”
还说:“之容若有心得,别忘了告诉朕。”
难怪当时谢之容的表情那么微妙,他还以为是谢之容见皇帝看话本认为皇帝不学无术的缘故!
他能从这玩意里得出什么心得体会学习经验啊,还让谢之容若有体悟就告诉自己,一同交流探讨。
这话,简直就是斯文隐晦点的调戏。
幸好他是个皇帝,不然谢之容听了这话没把他脑袋拧下来算他脖子长得结实。
萧岭把书往脸上一扣,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现在借把铲子挖坑把自己埋了还来得及吗?
萧岭噌地从床上坐起来,想起谢之容头疼早早睡下了就砰地一下又砸回了枕头上。
刚要把书随手一扔,忽地想起谢之容说要看,忍了忍,把书平整地放到一旁了。
也不知道谢之容是真的要看,还是给他这个皇帝一个台阶下。
萧岭更倾向于前者。
他目光无神地平躺在床上,敲了敲系统。
系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总是快快乐乐的,和萧岭说话再也没有开始那种好像别人都欠了他几百万似的德行,“陛下,晚上好。”
萧岭干巴巴地说:“好。”
系统道:“您有什么事情吗?”
萧岭道;“帮我查一查,我今天的所作所为,让谢之容的好感度下降了多少。”
系统查了一下,然后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