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也想做明君 第89章

萧岭下午又问了一次,发现谢之容还在里面。

他沉默片刻,决定随谢之容去。

能暂时不见面,也少尴尬些。

翌日,早朝将散时,皇帝忽令刑部尚书、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并同照夜府指挥使正使,及数位官员与宗室王公一道,即往城外大营。

城外大营主要驻扎的,便是中州府军。

朝中俱惊。

自萧岭登基以来,从未去过城外大营,后来又因为季咏思上书称军中事务繁忙请不朝,允准后,连季咏思都不必出现在朝会了。

而今日,皇帝突然要带着数位高官和宗亲去城外大营?

要做什么?

况且,这人员之中连一贯不理政事的萧岫都在其中,那么为何,既是国舅,又为丞相的赵誉不在?

皇帝没有解释,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一御史台官员或许是看萧岭最近脾气虽然没见好,但是比以往讲理多了,大着胆子道:“陛下关心军政,乃是国之幸事,百姓之福,然而事发突然,君王大驾,即用两万六十一人,一时之间,礼部恐难以备齐帝王仪仗。”

这倒是实话,帝王若要出行,仪仗往往提前预备月余,其中车驾、纛旗、护卫、鼓乐等等仪仗所用之物,都不是在一天之内能够备齐的。

萧岭看向凤祈年,“凤尚书,备得齐吗?”

凤祈年:“……”

这时候就算借他八百人,他一天之内也备不齐,然而凤尚书并没有直接说自己做不到,而是说:“事急从权,陛下遇立往大营,若备齐仪仗再去,恐怕大军数日也难以出城。”

那御史反问道:“难道因为怕费时便要削减仪仗?尚书将陛下威仪置于何处?”

凤祈年挑眉,心道这人不会被宁明德买通了吧。

凤祈年朝向皇帝,道:“臣不敢。”

萧岭要今天到大营,但他并不十分着急。

他甚至留足了时间让人给季咏思通风报信。

皇帝淡淡道:“当年太-祖入皇城时,未有依仗跟随,诸将着甲横刀随其后,可损太-祖威仪?”

那御史当即不敢再言。

诸部堂一律乘车,如照夜府指挥使可骑马。

散朝之后,不少大臣面色凝重。

不是担心季咏思,而是担心,皇帝此行绝不是为了给季咏思叙功去的,若是皇帝欲换守将,谁可为之?

倘若换上来的守将平庸无能,还不如季咏思,又当如何?

萧岭命许玑去请谢之容。

刚吩咐完,便见一纤长的少年身影快步过来。

在皇帝面前如此放纵随意的,除了留王萧岫,还能有谁?

萧岫凑过来,却不是为了打听皇帝此行目的,而是极没心没肺地和萧岭央求,“兄长,我若是去的话,能不能和兄长同乘?”

这种时候,能问出这种话来的,除了留王,再无旁人!

萧岭上下打量了一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明知故问:“阿岫,你今年多大了?”

留王眼睛都睁大了,其中充满了对萧岭的谴责,那一瞬间他想好了无数为萧岭不记得他年龄开脱的理由,其中最让萧岫认同的一条就是兄长被谢之容所惑才忘记的,委屈地道:“十五了。”

萧岭顺手揉了揉萧岫的头发,苦口婆心道:“你今年若是五岁,朕便让阿岫和朕同乘。”

萧岫好委屈,“上次明明皇兄还让我和皇兄一道乘辇。”他脑子转得飞快,道:“兄长不与臣弟同乘,是因为有旁人了吗?”

萧岭叹了口气。

就在萧岫以为萧岭会反驳的时候,萧岭道:“阿岫,听实话不会伤心吗?”

萧岫无言。

看他凤眸睁得溜圆,萧岭更能体会到欺负小孩的快乐。

“那臣弟不坐车。”萧岫小声说。

萧岭想了想,“可以。”

萧岭的命令突然,但太仆寺官员显然已经习惯了历代皇帝的突发奇想,不多时便准备妥当。

谢之容亦过来了。

萧岫还在萧岭身边黏着,几乎要贴在萧岭身上了。

“陛下,”谢之容同萧岭见礼,又道:“留王殿下。”

他视线在萧岫环着萧岭手臂的胳膊上一掠而过。

萧岫偏头,朝谢之容略一点头,这个角度萧岭看不见,然而谢之容看得清晰,萧岫眼中的得意,不加掩饰。

萧岭笑着道:“之容。”

手臂一紧,萧岭顺手又揉了揉萧岫的头发,“好了,快去干正事。”

萧岫眨了眨眼,恋恋不舍地松开萧岭的胳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弯眼一笑,道:“多谢兄长命人送去的点心,我很喜欢。”

果然。

陛下不喜欢吃甜,昨日那些点心应该都送到了留王府。

萧岭笑,没有回答,摆摆手,“快去。”

萧岫转身,慢悠悠地走。

萧岭笑道:“阿岫散漫无拘,倒令之容见笑了。”

谢之容柔声道:“留王殿下年纪尚小,孩子喜欢黏着兄长亦不是罕事。”

留意着两人说什么的萧岫唇角笑容一僵。

孩子?

还没等他回头半撒娇半认真地同兄长说一句臣已经不是孩子了,萧岭扶着谢之容的手上车了。

谢之容转头,视线似乎在被萧岭弄得有点乱的头发上停了停,才朝留王一点头,上车了。

谢之容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臣见留王殿下似乎长高了些。”

他的好皇帝兄长道:“孩子嘛,总会慢慢长的。”

萧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不是孩子了!

他是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零点无更,白天日六,晚安。

第六十章

秋日天凉, 皇帝羸弱怕冷,故而马车内的竹帘已换成了薄绒,萧岭怀中十分没威严地放着个锡奴, 手中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杏仁茶。

萧岭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养生过, 还不一定活的长。

他手边没有奏折, 便随口与谢之容闲聊, “之容对季咏思这个人,所知多少?”

如果是旁人, 听到这话此刻心绪大约已经转了数十圈€€€€季咏思乃是皇帝亲信,曾与皇帝亲近无比,可谓在皇帝这阴晴不定的脾气下少有的屹立不倒的宠臣,现在, 一手提拔季咏思的皇帝问自己, 对于季咏思所知多少?

谁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答得合皇帝心意了不一定会得嘉奖,但若是不合皇帝心意, 定然遭罚, 区别只是现在受罚还是被皇帝留到之后一并罚。

萧岭握着茶杯, 姿态极放松,因为沾染了热水的缘故,被热气扑到手指微微泛红, 倒为皇帝少有地增加了几分血气。

萧岭感受到谢之容看自己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握茶杯的手, 又看了看杯中茶,很善解人意地说:“喝便自己倒, 不必拘礼。”

谢之容失笑, 道了声是。

谢之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面倒茶一面同萧岭道:“臣曾在玉鸣关见过季将军。”

萧岭挑眉, 有些意外。

季咏思居然还曾在张景芝麾下为将?

“季将军后因伤调回京中,”水汽濡湿了谢之容的睫毛,“臣与季将军不过数面之缘,依稀记得季将军为人细致,与边关将士粗犷之风大有不同,很有京中世家风度。”

萧岭没忍住,轻笑出声。

据萧岭所知,季咏思并非豪族出身。

这大约也是暴君做的难得明智的决定了。

为人细致,与边疆粗狂不同,很有世家风度,这话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在说季咏思矫情,与同僚不合,自视甚高吗?

萧岭点点头,评价道:“三言两语,栩栩如生。”

谢之容颔首,“陛下谬赞。”看了眼唇角犹然带笑的皇帝,他继续道:“臣以为陛下早就知道季将军秉性,将军与陛下私交不浅。”

萧岭送到嘴边的水又放下了,无奈地看了眼谢之容。

幸好没喝,不然容易呛到。

这个私交不浅是什么意思?

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看谢之容的表情……谢之容的表情太沉静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萧岭只好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当年季将军调京,便是陛下为储时下令为之,”谢之容叹笑,“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后五个字被谢之容慢条斯理地说了出来,带着点轻飘飘的笑意,分外动人好听。

因为太好听了,所以一点阴阳怪气的意味都听不出。

萧岭拼命回忆原文,书中描述季咏思的长相是高大英俊,轮廓深邃,连中等偏上这样的形容词都无,可见在暴君身边的诸多美人中只能算是一般。

萧岭对暴君别的不自信,但是对他的眼光审美非常自信,虽然口味偶尔南辕北辙了些,可俱是上上姿容的美人,凭季咏思的样貌,皇帝就和季咏思不会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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