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吗?
萧岫恍惚间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回答。
我想。
不久,暮雨消失的消息在京中悄然流传,但范围很小。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清楚,在京中能让人悄无声息消失的贵人不少,多打听还容易惹火烧身。
说不定暮雨这次不老实,引诱了哪家公子女眷,那么突然消失,也是必然。
很少有人会在意一个漂亮骗子的死活。
比起这件事,京中的官员们更在意另一件。
就是城外半夜传来的阵阵震天响动。
据看见的人说,伴随着响动一并传来的还有耀眼刺目的白光,幸而之后又下了鹅毛大雪,仿佛才将白光掩盖了去。
这事一早就被禀报了皇帝,萧岭即令人去查看。
不多时,消息传回来。
那传出异响的地方竟矗立着一块高一丈,四人合抱大小的石头。
石头通体漆黑,上面数十道深深刻痕,与石头纹理连在一处,并不像是人为,反而有如天然一体。
那刻痕凌厉,叫人看着就觉得阵阵发寒。
这块石头被运进了宫中,却没有随着消失而销声匿迹。
朝野就有流言说那石头上有个杀字,乃是上天不满皇帝所为,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故而降罚。
若是人为,怎么那石头上的痕迹就浑然天成?
这么大的石头,周围怎么可能没有脚印车辙?
那白光又是怎么来的?
但很快朝廷就出来解释,称是气候反常,山石滚落,一块石头滚了下来。
周围没有任何痕迹也是因为大雪,印子都被大雪遮盖住了。
但那也无从印证了,因为官府将石头拉走,即便下面有车辙印子,也与后来官服派车过来的车辙脚印碾在了一处。
至于那白光与痕迹,朝廷没说。
于是传言愈演愈烈。
可流言虽厉害,民间深信不疑的却少。
因为皇帝改税制的举动太深入人心,比往年少交了不知多少,无地的更连田税都不用交了。
要是这算天怒人怨,所以上天看不下去扔石头,那么先前那些皇帝横征暴敛,怎么没被皇帝砸死?
所以在晋朝的统治最基础,平民百姓之间,只拿这件事当成了个志怪故事听。
毕竟,皇帝新政是惠及他们的。
但与之全然相反的则是京中贵胄们。
那块石头来历不明,与之相应的还有难以解释的奇异现象。
皇帝又对此讳莫如深,落到他们眼中,就如默认一般。
于是朝中氛围愈发诡异,风起云涌。
那传言也在私下里,流传得愈发过分,直指萧岭不堪为君,不配为帝。
自有更好人选。
推波助澜。
萧岭收到了谢之容的回信€€€€距离他给谢之容去信已经隔了十日。
谢之容这封信里除却日常工作的汇报,就是提醒萧岭注意身体,天冷加衣等话。
在萧岭看来,谢之容恢复了以往的正常。
萧岭在回信中和谢之容开玩笑般地抱怨了下谢之容弄出的动静太大,不甚好遮掩。
但这遮掩的法子,无疑帮了萧岭一个忙,它使京中贵胄们愈发焦躁不安。
他们其实不在意流言真假,他们有些人根本不信谶纬之语,但是,如他们所想,这样的流言无意会降低在臣民心中的威望。
不知谢之容在看见信时会说什么。
萧岭呼了口气。
即便信件往来不过半日,却没有面对着面说话方面。
两人此时都有要事在身,擅自离开是不可能的。
萧岭承认,自己想见谢之容。
就如在程序中,他与谢之容唇瓣厮磨时一遍又一遍地同谢之容说的那样。
朕想你。
朕真的,非常想你。
萧岭瞳孔一缩。
那些他已经因为近日繁忙已经以往的记忆又一次涌上脑海,清晰无比,挥之不去。
萧岭以手掩眸,长叹一声,忍不住唾弃自己此刻翻涌旖旎的心思。
朕简直,禽兽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五百字,明天新章加上。
啾咪。
第八十八章
又半月。
北地冬日清晨寒冷干燥, 冷风蹭过人面,寒得有如刀割。
天亮得越发晚,宫道烛火彻夜不熄, 直到早朝过后, 东方泛白, 才由宫人过去熄灭烛灯。
空中若有细雪飘落。
即便官服外罩着厚实大氅, 应防心还是恨不得将自己各处都拢进大氅中,望着随风飘荡的灯笼, 非但没觉得暖意融融,反而愈觉齿冷,一面快步往前走一面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
“应大人。”有个声音在身侧响起。
应防心一惊,猛地回头看去, 但见一张俊逸非常的面容, 嘴角噙着笑意。因为眉眼实在俊美,显得这人有几分邪气。
哪怕穿着官服, 都压不住的邪气。
应防心呼吸稍定, “陈大人。”客气地回了个礼。
应防心与陈爻都算得上皇帝宠臣, 奈何两人一个一直在工部主理水利工程,一个每日照夜府审计司跑来跑去,追讨陈欠, 只保持着平日里上朝能见到的平淡关系,并无深交。
陈爻来找应防心说话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无论是陆峤,还是顶头上司萧琨玉都不搭理他€€€€陈爻这数月升官速度已十分夸张, 不足半年就从正五品升为从三品, 只是审计司中有功的不止他一个, 不止他的官职品级在上升, 旁人亦是如此。
陈爻嘴闲不住,少说一句于他而言都如没了半条命,见同僚不理,就去找他看着还算顺眼的应大人搭话。
萧琨玉办事沉稳老练,且杀伐决断,手段凌厉,自成为审计司司长后政绩斐然,但皇帝只给加了品级,却未给实职,朝廷中有不少关于这位萧司长的流言。
萧氏一族虽是皇族,但非天下姓萧者皆是皇族。
况且萧琨玉办起事情来对于官员皇族之一视同仁,狠绝无情,半点都不像和萧氏一族有亲缘的样子,况且中州萧氏无论哪一支的族谱上,也无一个叫琨玉的少年郎。
“我方才不慎听了应大人自语,”陈爻语气很歉然,“却没听清,不知大人在说什么?”
应防心:“……”
幸而应大人是个脾气随和的人,不然听到陈爻这话,大约能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偷听人自言自语也就罢了,没听清还要问人家到底说了什么,寒暄也没有这样个没话找话法。
应大人拢了拢大氅,“我方才在算,还有几日冬至。”
冬至放假七日!
春节又放假七日,元宵又有七日。
只要熬过了冬至,春节和元宵还远吗?
陈爻点头,继续热络问道:“那还有几日?”
应防心无言了片刻,对陈爻道:“还有十四日。”
陈爻点了点头,“多谢应大人告知,可惜了。”
冬至过节,冬至追帐,是不是未免太过分了?
这可是耽误工作的大事啊,耽误工作就影响自己在皇帝心中的评价,陈爻无比在乎这个,恨不得让皇帝时时刻刻都看见他的忠心耿耿与好看脸蛋。
不过转念一想,冬至又不是春节,无甚大不了的。
应防心很羡慕他,不是羡慕他冬天一大早上起来上朝还很高兴,而是羡慕他连披风都没批,居然半点冷态都没有。
应防心张嘴都觉得往腹中灌冷风,见陈爻还想再和他说话,听到脚步声如获大赦地别过脸去看。
一个裹了一身雪白的人走过来。
应防心看得打了个哆嗦。
这人披着件雪色的披风,领口是一圈细白毛茸的狐狸毛,贴在下颌上,其皮肤之白皙,竟与白狐毛不分伯仲。
不止领口毛茸茸,他袖口也是毛茸茸的,这样柔软的打扮将少年身上原本逼人的冷意削减不少。
“萧司长。”陈爻同他打招呼,腹诽着萧琨玉这身打扮。
实在是,太小姑娘了。
这样干净清透的颜色,陈爻家中只姊妹姑嫂会穿,男人多着黑灰枣红,哪像萧琨玉,一身的白茸茸狐狸皮,穿得像个女孩。
这样想的不止是陈爻,还有宫中皇帝、太后、受恩王崔平之、诸多亲眷等人。
和荣大长公主家只一个女孩,年年冬日的赏赐都少不了各样颜色细嫩的皮毛料子,亲戚间走动亦然,府库里竟找不到一深色裘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