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裴缺抿了抿唇,强忍着眼里的泪。
他不能哭,妈妈说没人会喜欢哭闹的小孩儿。
床头柜的闹钟响起。
简言有些暴躁地伸手把闹钟按住,一边不耐烦地掀开被子起床。
裴缺听见闹钟响的时候,就吓得闭上眼睛装睡。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睡,但他已经闭上眼睛也来不及反悔了。
简言看着被子隆起一角,才想起自己床上还有一个人。
他倏地放轻动作,但动作还是把人吵醒了。
裴缺颤了颤睫羽,轻轻地睁开眼睛,眼里带着尚未彻底睡醒的惺忪。
简言给他掖了掖被子,知道他睡得晚:“再睡一会儿,哥哥去弄早餐。”
裴缺眨了眨眼,看着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他抿唇,悄悄地揣测对方的心思。
大哥哥好像,没有讨厌他的样子……
小裴缺有些高兴,他偷偷地用手碰了碰简言躺过的地方,好像这样也就碰到了简言。
今天周末,作为一个九九六的社畜,终于有一天休息的时间了。
简言蒸了包子,热了牛奶,才将小孩儿从被子里叫起来。
裴缺乖乖地起床,他穿衣服穿得规整,下床时把被子也铺得整洁。
简言看了自愧不如,一边又心疼小孩儿的懂事。
换做其他的十岁小朋友,估计还在撒娇卖萌,哪用得着这样战战兢兢地活着。
包子是猪肉馅儿的,简言自己包的,上周包了许多放在冰箱里。
裴缺小口小口地吃着,斯斯文文。
简言本来想大口吃包子,见此默默地开始小口小口地吃。
“吃了早餐,我们去见见你妈妈好吗?”其昨天就商量好了,但简言还是让裴缺做好心理准备。
小裴缺顿了顿,他乖乖地点头。
其实不止裴缺要做好心理准备,简言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裴缺的母亲如果坚持不肯放手,简言也无可奈何。
他昨天也是冲动之下将裴缺抱来他家里,无论如何他这样的做法是不对的,也不占理。
今天天气转凉,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简言怕小孩儿冷,给他裹了一件大棉袄。
裴缺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脸红通通地,他长得白,脸上的伤未消,但经过伤口处理已经开始慢慢地好起来了,像个瓷娃娃。
简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虽然手感不太好,但还是怪可爱的。
出门前,简言牵着裴缺,挺直腰杆,两人愣是像奔赴刑场。
小裴缺是以为自己要被送回去了,他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一颗虎牙,有些害怕又有些失落,他一点也不想回去,可他不能赖在大哥哥这里。
这样是不好的。
而简言,他是准备好了谈判的说词。
希望能给裴缺带来一个好的结果。
至少不能让他继续走老路,成为社会的毒瘤。
最最最主要的是!简言不知道裴缺如果像原著里一样的崩坏,结局是第一版结局还是第二版结局啊!
要是第一版结局,裴缺杀了两主角,最后小说世界没有主角会不会坍塌啊?
简言死了一次,不想再死了,他还想好好活着,争取过上吃喝玩乐的养老生活呢!
简言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短短一层楼的距离,愣是被两人走出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有人在家吗?简言站至裴缺家门口,敲了敲门。 门内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简言微微蹙眉,小裴缺攥着他的衣角,不安地捏动手指。
简言又敲了片刻,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安静得像是没有人住。
不在家吗?
一个有精神病的人,不在家能去哪里?
那瞬间,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简言忽而想到了原著里裴缺母亲的结局。
他眉心一跳,心想不会那么巧吧?
不管怎样,他立马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到了,他们撬开门锁便冲进去。
门内什么场景简言不知道,他只听见有人惊呼一声。
意识到什么,他手指发抖,将裴缺挡在身后,独自推开半扇门,一只眼睛透过缝隙看见了门内的情况。
小裴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背后支出个脑袋。
简言猛地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声音发抖:“别看。”
来不及了,裴缺看见了。
那具尸体高高地悬挂在房梁上,勒过他脖子的白绫此时也勒在年轻妇女的脖子上。
尸体背对着他,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此时的面部表情是否狰狞。
小裴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眼睛被挡住,视线里一片黑暗。
他的睫羽扫过青年的掌心。
他没拉开简言的手,轻轻道:“哥哥,妈妈爱漂亮。 简言嗯了一声,声音干涩:“嗯,她很漂亮。”
……
警官来到现场检查四周,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所以裴缺母亲是自杀的。
她自杀时是清醒的,警官告诉简言。
“死者条理清晰,死前化了妆,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这些准备工作也不像是发病的状态下进行的。”警官叹了口气:“没想到会走到这个地步。”
警官显然是认识裴缺的,看向简言时带着疑惑:“你是?”
简言嗡动嘴唇,还未说出话,一边安安静静地裴缺便轻轻地扯了扯简言的衣服:“哥哥。”
他声音很小,但警官听得真切。
警官误会了:“哥哥?”
简言微愣道:“远房表哥。”
警官有些疑惑,但见裴缺如此亲近,便松口气:“有亲属在就好,我还寻思着这小孩儿该怎么办呢。”
“既然是亲属,就要麻烦你处理死者身后事。”
简言点头应下。
裴缺母亲没有亲人,手机里也没有联系方式,独有的是裴缺父亲的电话号码,简言打电话过去得知是个空号。
没有亲戚前来吊唁,裴缺母亲的身后事就草草地解决了。
警察在桌角找到了一张银行卡。
简言擅自用这张卡里的钱给她找了一块风水好的墓地,将她的骨灰放入。
所有事都随着她的去世归于土。
这天下了很大的雨,简言撑着伞,给裴缺正了正胸前的白花。
小裴缺乖乖地被他牵着,不哭不闹的。
简言想,这么小的孩子或许还不知道去世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照片上是个十分温柔知性的女人,他得知这位他只在去世后见过一面的女人,叫林芝。
在原著里不曾被提起过的名字。
也是裴缺终其一生都恨之入骨的女人。
简言捏了捏手中冰冰凉的小手,他轻声道:“裴缺,送她一程后,就不要想起她了。”
简言没法让这个小孩儿不要去恨她,那些伤害是实打实的,大人的恩怨总归是不应该波及孩子的。
但他也不愿意让裴缺活在仇恨里。
所以,不要想起她,安安稳稳地活着就好了。
小裴缺眼里迷茫,他乖乖地点头。
大雨滂沱,伞被打得摇摇欲坠。
简言把小孩儿抱起来,鞠了一躬,才抬脚离去。
淋了雨,加上目睹了母亲的去世,事情一解决裴缺就病了。
烧到四十度,简言带娃新手上路,吓得不轻,一度以为小反派就要over了,他连夜送到医院。
到了后半夜,体温才降下来。
简言摸了摸小孩儿的额头,松了一口气。
一松气,紧绷的神经也就咔嚓地一声断了,简言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整个人都要废了。
他再次感叹带娃不易。
也就是这娃关系到他的存活,加上有老父亲情结,不然他真不想做大好人。
天亮,裴缺才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