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铁了心, 也真没打算让简言开车。
简言有种自己上了贼船的感觉, 他的手悄悄地抓住座椅的扶手, 有些紧张。
陈嘉树动了动嘴巴,想说些什么, 但见简言望着窗外, 登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简哥, 听说裴缺的母亲是自杀的是吗?”
他想找个话题聊聊, 便口不择言地问出自己好奇的问题。
问出来后, 陈嘉树便有些后悔。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也收不回来了。
简言的目光从满是水渍的玻璃上收回来,他冷着一张脸:“你想说什么?”
这话题是禁忌,他和裴缺之间也嫌少提起。
陈嘉树一愣:“我没其他意思,我就是关心裴缺……”
简言扭头看着他。
少年稚嫩,远没有他以为的能把所有心思都藏起来,至少那一瞬间陈嘉树脸上确实闪过一丝慌乱。
简言不想把任何一个没有真实接触过的人想得那么坏,但眼前是陈嘉树。
是那个把裴缺送进监狱里的人。
简言是站在裴缺这方的,所以他防着陈嘉树。
毕竟裴缺是自己带大的,从那么小一丁点到现在的大高个,简言不想去赌现在的主角攻受是好的坏的,最好通通离远一点。
“我到了。”车在雨水里急刹,停在简言现在所居住的小区门口。
陈嘉树的车技确实不错,运气也好,路口没遇见查证的交警,但还是简言吓得不轻。
加上少年人的心气比天高,做事不知轻重,车速飚起来吓得简言中途差点跳车。
下车时,简言才险些腿软,陈嘉树好似预知到,抬手扶住他。
只一下,简言便直起腰松开他,道声谢。
陈嘉树缩了缩手:“不客气。”
简言心里还装着事儿,道谢后便径直进小区。
陈嘉树靠在车上,点了一支烟,目送简言的背影进去。
……
简言刚刚到家,正拿着钥匙要拧门锁,就突然见门从里面打开了。
他一愣,抬眼看见裴缺穿着大码的海绵宝宝睡衣,头发湿漉漉地站在门口。
裴缺打开门,便往后退一步,让开位置。
简言回神,换了鞋走进去:“你怎么在家?”
裴缺抿唇:“哥哥又忘了,今天周五。”
简言最近脑子不太好使:“又周五了?”
少年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有些无奈:“哥哥也该好好休息了,这周又不能休吗?”
简言去倒了杯水,叹气:“别提了,我昨天不是跟你说太子爷来了吗,估计这周有得忙了。”
“太子爷是陈嘉树是吗?”裴缺手指上挂着毛巾,启唇问简言。
简言一愣。
“我刚刚看见了,陈嘉树把你送回来了。”裴缺低垂下眼睫,睫羽轻颤:“哥哥和陈嘉树关系很好吗?”
简言被气笑了:“你还有脸问我?”
裴缺抬眼,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反问他。
裴缺是有点委屈的,他一直在等哥哥回家,回家洗澡后就坐在窗前,一边看书一边等哥哥。
他已经猜到哥哥肯定不知道他今天又早下课了,所以他想着一会儿看见哥哥回来,就飞奔下楼去接他。
可他在窗前看书时,偶然抬头望向小区门口,便看见哥哥从一辆车上下来。
裴缺当时一愣,紧接着他便看见驾驶座下来一个人。
是他一直藏着,不让哥哥知道的陈嘉树。
“你自己说说,我之前是不是问过你,你不是说你不认识陈嘉树吗?”简言灌了一杯水,好整无暇地询问。
裴缺心虚地咬着嘴唇,像是小动物做错事讨好主人一般,乖乖地给简言倒水。
简言好笑:“你别给我倒了,再喝下去,我今晚得蹲厕所了。”
裴缺又乖乖地放下水壶,老实巴交道:“我和他本来就不熟。”
“不熟就不熟,说什么不认识?”
“因为……”裴缺一时间卡壳,不知道说什么。
对上简言的目光,他眼神微微闪烁,半响后才老老实实道:“因为我就是不想让哥哥和陈嘉树有任何牵扯。”
简言张了张嘴巴,不知道他的鬼逻辑是哪里来的:“我能和他有什么牵扯?”
他躲都躲不及,牵什么扯?
裴缺鼓起腮帮子,气鼓鼓的:“那哥哥说说你怎么会认识陈嘉树?你是不是早就……”
不对,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裴缺手指微微蜷缩,只有他才是心怀不轨的人,哥哥才不是。
是他胆小怯懦,是他卑微处事,连哥哥叫一声「陈嘉树」的名字,他都会忍不住感到害怕,怕哥哥会被人抢走。
他刚刚就站在窗前,看着陈嘉树伸手扶住简言,他就浑身颤抖一下。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裴缺一点也不喜欢这样,他瘪着嘴:“我下次不这样了,我下次不骗哥哥了。”
他委屈巴巴地道歉。
明明是他做错事了,怎么他还委屈上了?简言内心迷惑。
但小少年这样的委屈状,他心中即便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自己养大的小狗,他眉头一皱,尾巴一垂,耳朵一耷拉,趴在地上时,简言便只心软得一塌糊涂,想将小狗从地上抱起来,甚至想轻声哄哄。
“我又没说你什么。”简言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觉得有些好rua,忍不住又揉了一把,纵容道:“下不为例。”
“这事儿也不是大事,我对陈嘉树的观感不太好,你以后离远一点。”
这话一出,裴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小狗勾的尾巴似乎也跟着翘起来了,在身后疯狂地摇摆着。
简言好笑道:“去,把头发擦干,别感冒了。”
裴缺乖乖地嗯了一声。
他去洗漱间里把吹风机拿出来,简言笑:“你在里面吹就行了,跑出来干嘛?”
裴缺一本正经道:“不要,我要看着哥哥。”
“嗯?”
“怕哥哥跑了。”
“放心吧,你跑了哥哥都不会跑。”
简言伸手接过他的吹风机,裴缺呆愣地将吹风机给他。
简言挑眉:“搬凳子过来。”
裴缺反应过来,立马把凳子搬到简言的跟前,坐在简言的前面。
简言扣动吹风机的开关,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穿梭在少年细软的发丝间。
“小裴缺以后才是要跑的人。”简言哑着声音,微微一笑,无奈道:“哥哥在这个城市扎根了,工作认识的人都在这里,我不会跑。”
裴缺微微仰头,后仰着脑袋看他。
简言忍笑,手指轻轻地推了推少年的脑袋,将他的脑袋推回去:“好好吹头发。”
哥哥很温柔,手上的力道也很轻,轻抚他的发丝,在他的发丝穿梭,直到指尖轻轻地刮动他的后脑勺,裴缺才敏感地一颤。
他低下目光,手指在掌心抠了抠,认真道:“哥哥不走,我也不会走,我不会离开哥哥的。”
简言:“那当然好了。”
裴缺用的洗发素和他用的一样,味道无什区别,是好闻的樱花香。
简言敛上目光:“裴缺能一直陪着我当然好了。”
倏而想起什么,他又抿唇,掩去眼底的失落:“但裴缺你会有自己的家庭,不会无时无刻地陪在哥哥身边。”
裴缺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会的。”
简言抬眼,眼底的失落一扫而空,甚至展颜:“那不行,你小女友会吃醋的。”
他打趣道:“什么时候我有机会能见见?”
裴缺坐在矮一脚的凳子上,背对着简言。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小女友是什么意思。
撒一个谎,需要一千个一万个谎言去圆谎。
裴缺强颜欢笑:“等以后有机会吧。”
简言也不急:“谈恋爱什么的,不要耽误学习就好。”
“嗯,哥哥不反对吗?”
“有什么反对的,我是个很开明的家长好吗?”
头发吹得差不多了,简言关掉吹风机,啧了一声:“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影响学习的反而是失恋。”
裴缺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闷闷地把吹风机重新挂回洗漱间。
简言摸了摸鼻尖,琢磨着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又戳中敏感小孩儿的内心了?
晚上睡觉时,裴缺依旧睡在折叠椅上。
刚刚关灯,他抱着被子,透着黑暗看向简言的床,想了想他才问:“哥哥,陈嘉树今天为什么要送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