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冷翠医疗所中的亚雌组长脸色难看,倘若是其他的雌虫,怎么都好说,可偏偏是这位以嗜血、暴戾闻名的图因斯,当初将近十个高级雌虫都拉不住半虫化的图因斯,而现在一只精神力等级只有F的未成年雄虫恐怕一个照面就会被撕扯得粉碎。
“组长,现在怎么办啊……”一开始领着小雄虫进来的亚雌此刻都快哭出来了,要是真的有一只雄虫在这里出了事,他们这群亚雌就是给陪葬的命!
组长咬了咬牙,“只能等了。”
他手里紧紧握着联络器,最终做下了什么决定,“去,现在立马去请一下辛先生,如果能请到他来,这件事情或许不会闹得太难看……”
强攻不敢,他们此刻只能祈求那位军雌能勉强维持理智,只要辛先生愿意来、只要他们能坚持到辛先生来,这件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们这群亚雌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赔上性命。
与此同时,A022病房内€€€€
遮光性极强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屋里黑压压一片,先前被拉扯进去的小雄虫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腰腹上被一结实、粗糙的不明物体钳制着,力道很大,硬生生卡着他肋骨发痛,甚至随着他一起一伏的呼吸而缓慢收紧。
顾庭的双手、双脚同样被另外一来自始作俑者的力道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固定住,此刻的他就像是被蛛网缠得严严实实的猎物,只不过束缚物由丝滑黏腻的蛛网被换成了雌虫那看不清却威慑感十足的足肢。
€€€€簌簌簌。
在顾庭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体型不小的东西逐渐靠近,缠在他身上的足肢略微上挑,便已经裹着小雄虫的腰腹使之鞋底离地几十厘米。
半悬在空中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两侧的肋骨被雌虫坚硬的足肢抵着,似乎连胸腔里的空气都因为受到挤压而越来越稀薄。
顾庭看不清室内,也看不到自己的身后立着一个怎样扭曲且庞大的“怪物”,此刻他所能做的只是尽量体现出自己无害的一面€€€€
“咳咳,你、你好,我是被委托来做志愿服务的虫,可以帮助你缓解精神力……唔!”
圈在腰上的足肢又收紧了几分,那狰狞粗糙的大家伙反而衬的小雄虫越发纤细脆弱,一折就断。
轻薄的衣服被雌虫的足肢蹭了上去,雪白的皮肉上已经被勒出了一圈圈红中带紫的痕迹。
被勒得倒抽一口气的顾庭决定先保持沉默,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戳到了背后雌虫某根脆弱的神经,以至于对方在某一瞬间想要用足肢勒死他。
安静在黑暗中蔓延,立在小雄虫背后的“怪物”忽然动了€€€€
他的身形有些怪异地不协调€€€€似乎将劲瘦与臃肿合二为一。
“怪物”的上半身还勉强维持着正常形态,而从腰线以下则是真正属于巨斧螳螂的虫腹、虫足,饱满坚硬的壳体附着在他的下半身,以至于让他站起来就有将近四米的高度,只是因为病房高度有限而不得不半弓着身子。
而雌虫的双臂已经彻底转化成了巨斧螳螂用于攻击、捕猎的前肢,这导致他整体看起来就像是没有经过完整进化的变异物种。
€€€€不论是半虫化还是虫化的雌虫,他们永远逃不了被雄虫厌弃的命运,在高傲的雄虫看来,除了漂亮的虫翅和尾钩,其余虫化部位皆是污染他们眼睛的赃物。
百分之九十的雄虫对于雌虫、亚雌的青睐不在于对方是否强大,而在于对方是否有钱有颜。
“呼、呼、呼……”
粗重的喘气声落在了小雄虫的侧颈,咫尺间的距离,令压迫感剧增。
图因斯早就厌倦了医疗所的生活,他每天活得就像是奴隶一样,被束带捆着、被药物控制着,没有自由、没有战场、没有厮杀,这种无聊的生活令他更加烦躁,甚至因此而加重了狂化程度。
但是今天却有些不同。
往常注射了药物后的图因斯会迷迷糊糊沉睡将近20个小时,可今天才被查完房不久,他便嗅到了一股青青草甸似的味道,似乎还经历过雨水的浇淋,微凉中夹着清冽,令他昏沉的脑子忽然激灵了一瞬。
图因斯凭借着那一瞬间的清醒挣开了病床上的束带,甚至在体内有安眠药物的加持下完成半虫化,更是在感受到门开的那一瞬间将散发出青草气息的小猎物捉了进来。
€€€€好香!
€€€€好香好香好香!
螳螂一族的雌虫有在交。配后吞吃雄性的本能,此刻分明没有经历过身体上的结合,但图因斯的口腔里却分泌出了唾液,他舔着牙槽一点点靠近小猎物的脖颈,即使在黑暗中也足以叫他看清那一块柔软、隐约可见淡青色脉络的肌肤。
又白又嫩,可想而知咬下去会是什么滋味。
那清甜的香气似乎是从皮肉中散发出来的,流动着血液的脉络甚至溢出了潺潺的悸动。
脆弱的,可怜的,小小缩在一团甚至在发抖着的。
图因斯感觉自己藏在牙床内的獠牙已经探出了尖,他在渴望着利齿刺破皮肤、吸食血肉的滋味。
“呼……”
雌虫的呼吸彻底扫在了顾庭的侧颈,炽热的气息激得他头皮发麻,甚至那一股温热的气息还在一点一点地靠近。
“你是雄虫?”
就在顾庭几乎要引颈受戮的同时,他身后的雌虫开口了。
残存的理智让图因斯辨识出眼前小猎物的性别,他有些苦恼地皱眉,如果此刻他真的吃下一只雄虫,之后可能会造成非常严重的结果。
“……是、是的。”
顾庭小声回应,他生怕自己下一秒惹怒了对方而导致尸首分离,“你、你还好吗?他们说我的身上可以散发出一种费洛蒙,对于雌虫来说有一定的安抚作用……”
在虫族社会生存了几年的顾庭对于精神力这类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依旧存有不解,他低微的精神力等级导致他很难感受到那股奇异的脉动,以至于此刻他被雌虫捏在手里,恐惧却不得章法,精神力在脑海里蜷缩成一团,倒是未成年雄虫特有的费洛蒙因为眼下的遭遇而大幅度剧增。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来自雄虫的费洛蒙令图因斯有短暂的欲。望升腾,但时效很短,反而在欲。望之后,是一种令虫有些舒服的松弛感,就仿佛雌虫狂化的神经一边在继续癫狂,另一边却被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拉住、缓缓抚摸。
图因斯略微撤开一点距离,以他的角度,正好能够将弱小的雄虫收入眼中。
他舔了舔鲜红的唇角,体内想撕咬猎物的冲动不减反增,却又奇异地不是那么着急地想将雄虫吞入腹中,图因斯压抑着本能与本我的碰撞,慢条斯理道:“呵,雄虫来医疗所?为什么?”
顾庭一愣,“就……雄虫协会说需要我来做志愿服务,所以我就来了。”
€€€€因为需要,所以来了。
这个答案听得图因斯都是一愣,狂躁的虫化本能浅浅地被扼制了片刻,他曲起虫肢,从站立的姿态变成下半身蜷卧,一对巨大的前肢微微放松,从钳制着雄虫腰腹的姿势变成了将对方环抱的模样。
图因斯:“有意思……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活着的雄虫了……”
图因斯曾经在星盗的手里见过一只死去多时却被做成玩偶的雄虫,栩栩如生,甚至连神情都是骄傲伶俐的,只可惜这只雄虫死也不得安宁,还要被那些丧心病狂的雌虫们当做是怀里亵。玩的“宠物”。
扭曲滑稽,那是得不到雄虫垂怜而放纵自己的疯子。
顾庭不大习惯这种来自陌生虫的亲密,他忍着生理不适,轻声道:“可、可以放开我吗?”
“不可以。”图因斯哑声轻笑,受雄虫费洛蒙的影响,此刻他的心情格外愉悦,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放弃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他说:“小点心,我饿了……”
€€€€哧。
是獠牙刺入皮肉的声音。
“唔……”
刺痛过后是麻木,血液流逝、被吸食的感官在黑暗中无限放大,这一瞬间顾庭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供雌虫填饱肚子的血袋€€€€所以,当初阿瑞来叫他去志愿服务的时候可没有说会这么危险啊……
€€€€会死吗?
€€€€会的吧。
雄虫的鲜血顺着雪白的侧颈流了下来,洇湿了领口,滴落在地上。
馥郁的香气也逐渐浓郁,被暴雨冲刷的青草瑟瑟发抖,柔嫩的草枝轻轻卷曲着,似乎想要将自己藏起来,以防止被“怪物”找到。
€€€€滴答滴答。
被挡住的感应门忽然无声轻颤,几缕淡淡的荧光色鳞疯顺着那微小的门缝钻了进来。
转瞬之间,黑暗淡去,像是一场恍惚的梦境,叫停了雌虫吸食血液的动作。
恍惚间,似乎有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托住了他下滑的身体。
第9章 怪异
这是一片云雾。
顾庭走在一条狭窄、泥泞的小路上,前方被白蒙蒙的雾气弥漫,安静、空寂,似乎只有个自己存在着。
顾庭缓缓往前走着,在小路的尽头是一潭幽深的湖。
湖面上荡起波纹,银白色的涟漪轻轻地散开,随着顾庭的靠近,一幅幅画面忽然跳跃了出来€€€€
先是年幼的孩子背着书包走在路旁的树荫下,画面一转变作了瓢泼大雨,冷灰色的墓地里站着一群撑着黑伞的人;紧接着雨过天晴,长大的孩子坐在考场中奋笔疾书;又是岁月的流逝,苍白的病房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安静,几乎奄奄一息的少年只能侧头望着窗外的雪;年纪不大的小护士推着他的轮椅在院子里散步,忽然一辆失控的车撞断了栏杆一路冲了进来……
剧烈的疼痛,满目的鲜血,以及耳边遥远的惊叫。
意识逐渐离开的身体,但是那种被车碾压的痛楚似乎还在€€€€
“呜呜€€€€痛€€€€”
“阁下,该醒了。”
一道磁性的声音响起,说话之间有种令人难以拒绝的软和,恍若沐浴在春风之下,潜藏着一股缱绻的温柔。
顾庭缓缓睁眼,原先积压在他脑海里记忆也在顷刻间散退,不论是那些画面还是痛苦,都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而逐渐褪色。
当他完全睁开眼后,那些回忆如同一场梦境,风过不留痕,甚至他竟无处溯寻。
顾庭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直到眩晕感散去,他才有功夫打量坐在他不远处的虫。
是个雌虫。
对方坐在椅子上,不大能看得出来身量,一身银灰色的西装紧紧包裹在躯体之上,少见的灰色短发和一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的眼睛,只需对视一眼,似乎就能将虫拉入到另一个世界。
同时,辛先生也在打量着刚从病床上惊醒的小家伙€€€€
看起来太过的稚嫩,白皙的脸蛋上甚至还有一层软绵绵的肉,五官轮廓即使放在俊美者群出的雄虫中也是难得一见的出色,但这点儿魅力却因为雄虫未彻底长开的年纪而染上青涩,像是一颗漂亮却极其酸牙的浆果,可看却不可吃。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紫罗兰色的眼瞳里似乎藏匿着万千星辰,随着睫毛的起伏而旋转出来色块的渐变,清一色的紫色调如同转动的罗盘,立马晕染出一对嵌在眼里的旋涡。
“阁下日安,在下辛烛,大家都习惯叫我辛先生。”
光看言辞,就知道这是一位过分优雅的绅士,谈吐之间有种独特的韵味,咬在舌尖的尾音带着小巧的钩子,即使只是普普通通的说话,却平白惹了几分端庄却诱人的涩气。
此刻的顾庭还有些迟钝,他神情却呆滞道:“你好,我叫……”
“我知道您的名字€€€€是顾庭对吗?”辛先生笑了笑,浅浅的细微印在他的眼尾,那是岁月见证下的成熟,也是他独一份的魅力所在,“和我一样,先姓后名。”
虫族社会中,抛开没有姓氏的非贵族雌虫、亚雌,其他的贵族虫类以及雄虫都拥有自己的姓氏,其中只有一小部分贵族拥有来自东方的姓氏€€€€他们往往是神秘的代表。
而辛先生就是一位来自帝国之外东部星球的移居者,他只身前往翡冷翠,却有着庞大的家底,因此才能够在这几乎全都是雄虫的星球上安居,并以“医生”的身份行走在天堂鸟社区之内,几乎他的每一位雄虫“患者”都会对他念念不忘,甚至抛开雄虫的骄纵与倨傲,甘愿等候辛先生的上门。
辛先生的五官不能说是特别出色,但却有种令人舒服的感觉,尤其在对视的时候,会给虫一种他的全世界都是你的感觉€€€€即使这只是错觉。
“我经常听说过您,是一位很独特的小雄虫阁下呢。”
他当然会经常听说了,几乎每一次去天堂鸟社区履行“医生”职责的时候,辛先生都会听到一些年纪不大的雄虫们抱怨、嘲笑这里有一只如何奇怪、格格不入的小雄虫。
他们叫他是怪胎、是乡巴佬,是蠢笨不懂享受的木头,但每每听到那些嘲笑的时候,辛先生却逐渐在脑海里勾勒出一道木讷、胆怯、灰暗的身影。
但直到今天见面,辛先生才明白自己一开始的臆想是多么的错误。
不是木讷、胆怯、灰暗,而是精致、可怜、沉静。
而正听着温柔的、来自长者关切的顾庭,却平白有种想要站起来、扑上去,撕扯那碍事的西装、将亲吻与抚摸烙印在对方躯体上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