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上一次图因斯的事情,医疗所专门划分出一处宽敞的大病房作为顾庭志愿服务的地点€€€€其实也不乏有顾庭提议,在他得知自己只要坐在那里就可以散发费洛蒙去安抚雌虫的精神力后,他便主动向医疗所的负责人提出可以多位雌虫一起进行。
大病房里,早已经等在里面的雌虫足足有五位,他们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虫化却堪称乖巧地坐在束带的束缚之下,比起图因斯看起来更加清醒,在众虫的翘首以盼中,他们期待着的小雄虫终于推门进来了。
“阁下,您来了!”
“早上好阁下!”
“阁下今天听我讲故事吧?”
“还是我来吧?我曾参加过星盗剿灭计划,这个故事阁下一定有兴趣!”
“那也太血腥了!”
……
这群住在疗养院的雌虫们一开始都是绝望的,因为他们知道几乎不会有雄虫愿意来参加所谓的“志愿活动”,所以他们对于自己的结局心知肚明€€€€等到彻底支撑不住的那一天,就是他们的死期。
但军雌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等来了奇迹,虽然只是一位F级的雄虫阁下,可只要能与那位阁下坐在一室之内,似乎连发闷的胸腔和混沌的大脑都会变得舒适。
顾庭坐在早就搬过来的小沙发上,他挨个与大家打招呼,“早呀,不过今天我们换一下€€€€换我来讲故事。”
“阁下讲?”赛格有些惊讶。
这一屋子的军雌都是曾经的战友,他们隶属于军团内的特殊作战小队,也可称之为“敢死队”,任务就是冲在最前线与异兽作战,但因为他们的虫形恐怖巨大、常年得不到雄虫的抚慰,导致他们今年念出就被强制送到翡冷翠医疗所。
敢死队在军雌中很常见,基本是熟识的几位雌虫相互组队可以保证行动默契,他们在战斗中将充当前锋探查、撤退扫尾的工作,因此死伤巨大,但碍于高额的星币和极大的升职空间,还是有不少军雌愿意报名参加的。
但赛格他们这一队却有些倒霉了,在去年忽然汹涌的异兽潮中,他们遭遇异兽围堵,为了冲破防线过度全虫化战斗,导致时候精神力几近崩溃,即使在紧急治疗后也只能维持半人半虫的姿态。
不过比起图因斯那种高级军雌的虫化,赛格他们因为级别略低一个层次反而更能保持神志,这也是医疗所放心他们与小雄虫接触的根本原因。
“对,我讲。”顾庭点头。
他也不算是心血来潮,而是在昨天查阅了雄虫安抚雌虫的相关资料,除开最深入的原始运动以外,其实很多日常行为都具有安抚作用,只是因为见效甚微、且雄虫不愿意为此浪费时间而被忽略。
本就打算好好做志愿工作的顾庭决定尝试一下这个办法,而他小脑袋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具体实施方式就是讲故事€€€€讲囚徒下载到团团芯片里的那些故事。
于是,在翡冷翠医疗所最大的病房里,出现了极其罕见的一幕€€€€
几个被束带绑在椅子上的军雌们神情认真甚至有些虔诚,他们此刻都沉默着,却把最炽热的视线落在房间中央的小沙发上,那里坐着一位未成年的雄虫。
雄虫低垂着眉眼,没有那种骄纵,反而是一种安宁的平和,他低头读着手里临时打印出来的故事,稚嫩的声音像是潺潺流水,明明讲述着血腥的叛乱与革命,却莫名听着令虫原先躁动扭曲的精神力开始变得平缓。
雨后的青草味儿也在蔓延,属于雄虫的费洛蒙逐渐在整个病房内荡开,鼻腔里的信息素并不过分浓郁,却叫军雌们能够感受到一种单薄的纤细与脆弱,似乎是一双小小的手托起了他们刺痛的精神力,并逐一将它们捋平。
一墙之隔,一道阴影正倒挂在三楼的窗沿之下,顺着半开的窗户缝,隐约能捕捉到几句小雄虫的声音。
刚刚做悬浮车来,准备看看有意思的小雄虫的辛先生没想到自己竟能看到这样一幕,不免讽笑道:“这是你的新爱好?”
对于图因斯和辛烛之间的矛盾,还要溯源到好几年前,他们每一次不虞的见面都源于第一次差点儿杀死彼此的战斗,那时候图因斯作为参与讨伐星盗的帝国军与在星盗领地内进行某种交易的辛烛狭路相逢,擅长“蛊惑”的辛烛没想到自己会败在一只螳螂的手里,要不是帝国高层来得及时,辛烛很有可能会死在图因斯的前肢之下。
辛烛记仇,自然是看不到图因斯好,不过这一次翡冷翠星的相遇纯熟意外,一开始辛烛打着借由雄虫之手除了图因斯的念头,却不想遇见个好玩的小雄虫暂时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但这并不代表辛烛会就此放过图因斯。
已经彻底恢复成人形的图因斯勾在窗沿上的脚一松,便动作利索地落到地上,他起身与辛烛平视,“与你有关?”
“图因斯,我可是这件事的见证人。”辛先生抱胸看向图因斯,恢复了人形的军雌比起之前半人半虫的模样好看了不少,只是这样的恢复速度却叫辛烛有些生疑,“你之前虫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辛先生虽然喜欢借由自己“蛊惑”的能力在雄虫之间游走,但不代表他真的会放下尊严、献上财富以求得雄虫的精神力抚慰,此刻见图因斯完全恢复人形的状态,心里的疑虑不由得更大。
辛烛很聪明,短暂几秒钟,他将前后的事情一串联,就隐约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图因斯,你现在恢复得这么快,是和那位小雄虫有关吧?毕竟对方的脖子上还有你留下的咬痕……”
“嗤,这也与你无关!”图因斯心里一跳,他微微偏头,视线依旧放在那间专门开辟出来用于小雄虫做志愿活动的病房。
“羡慕了?还是嫉妒了?”
辛先生善于揣摩其他虫的心思,只一眼就看出了图因斯在想什么,他原先是想刺激图因斯几句的,但刚刚的联想却令他有些振奋,忍不住尝试从图因斯嘴里再得到些相关讯息。
他道:“如果你现在摇着尾巴去那小家伙的面前跪下,你猜他会不会接受你?或许会再赏你一口血,让你恢复到巅峰状态?”
“滚!”图因斯确实羡慕,他也实实在在地在嫉妒。
他没想到自己一次对欲望的放纵竟然就那么巧地赶上一百年难得一遇的小雄虫,在饮下小雄虫血液的24小时后,原先盘踞在他体内的暴动因子彻底平静,那千疮百孔的精神力也变得服帖,但他却仿佛不受控制地对血液的来源开始上瘾。
€€€€梦里全然是雨后的青草香,他甚至还梦见自己的精神力去主动追逐小雄虫!
只可惜梦醒回到现实的他却明白,自己已经没有继续靠近的机会了,至于小雄虫血液的秘密……
大病房里的稚嫩的雄虫还低头讲着故事,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出来,落在军雌的耳朵里有种毛茸茸的痒痒感。
图因斯目光阴沉地看了一眼辛烛€€€€他并不打算暴露小雄虫的秘密,而解决眼前这只可疑的家伙,是他再一次上战场之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姑且将它算作是报恩吧,不然没有小雄虫的那一口血,图因斯可能这辈子也没有重回战场的可能性……况且,巨斧军团的前军团长击杀一名来自帝国之外疑似间谍的雌虫,想必非常说得通。
于是€€€€
“轰”的一声巨响后,医疗所后院冒起滚滚烟尘。
当顾庭在一众被束带控制着的军雌“小心”的呼喊声中扶着窗沿往外望去,就看到两只巨型的虫厮杀在一起。
那是一只狰狞庞大的巨斧螳螂和鳞粉飞溅的紫灰蝶。
第12章 缺钱
在翡冷翠上,一有什么事情必然会有雌虫护卫队赶来。
辛先生和图因斯之间的虫形大战持续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就有一队装备精良的护卫队赶来,在尘雾缭绕的小半块废墟中制住了灰头土脸、已经恢复人形的辛烛和图因斯。
空有肌肉不太有脑子的图因斯光想着杀了辛烛以防暴露小雄虫的秘密,但此刻他才迟钝反应过来€€€€这里是翡冷翠,是存在雌虫护卫队的地方,就是一点点小矛盾、小摩擦都能引得这群对雄虫保护欲过剩的雌虫们出来参与。
图因斯:失算了。
抹了一把脸的辛先生脸色沉地就像是暴风雨前奏的密云,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图因斯都要死几百遍了。
两虫都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图因斯是前军团长,辛先生身后有巨额财富,在没有伤害到雄虫的前提下,雌虫护卫队也不会太过为难,只是警告了两句就离开了,至于扒在窗口看热闹的顾庭见场面冷不丁地安静下来,正想把头缩回去,就被楼下的辛烛喊住了€€€€
“阁下,好久不见。”
虽然是灰头土脸的样子,但辛先生表面功夫不减,彬彬有礼的风度和转阴为晴的笑容立马为他加分不少,至于另一侧自觉输了面子的图因斯则复刻了前不久辛烛的冷脸。
“也不久吧。”顾庭小声吐槽,不明白这只虫是怎么做到站在废墟堆里还一副出席宴会的模样。
他并不怎么在意这两位雌虫之间的矛盾,正当顾庭准备收回脑袋的时候,图因斯忽然出声了€€€€
“阁、阁下,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图因斯这几天前前后后的态度转变有些快,顾庭没仔细琢磨,不过他看已经恢复理智、甚至眉眼间带着些沉重歉意的军雌,还是点下了头。
面对此番情景,还被困在束缚带上的赛格和其他几个雌虫面容上带了些担忧,显然他们都知道前几天发生的那起事件€€€€
“阁下,请务必小心!图因斯他很危险!”
“阁下有什么事情你叫我们就好,这点儿束带一挣扎就能断开!我们去保护你!”
“图因斯那坏雌要是敢动您,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嘁,你打得过吗?”
“没事,我们几个一起上,揍他一个S级的军雌应该还可以!”
……
顾庭不喜欢天堂鸟社区内的雄虫,但是他却很喜欢新认识的这几位雌虫€€€€他们身上有着最难能可贵的忠诚、踏实、质朴,即使躺在病房里对自己的结局基本已知,可依旧嬉嬉闹闹、挖苦调笑,几个战友聚在一起便怎么都快乐。
他笑着安抚了几位差点儿就挣脱束带跑出来的雌虫,“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图因斯等候在医疗所的走廊里,他看到不及自己胸口高的小雄虫从另一边走来,随着对方的靠近,图因斯的心脏开始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牵引着他,令他此刻无比地想要上前臣服在小雄虫的面前。
尤其诡异的是,他竟然一点儿不排斥这种感觉。
忍着来自于躯体的冲动,图因斯扫了一眼周围,在确定没有别的虫后,忽然单膝跪地、颔首低头。
“你€€€€”
“阁下,”图因斯打断了顾庭的惊讶,恢复神志的军雌没有了之前半虫化时的邪佞恣睢,反而因为抿得平直的嘴角而多了几分肃穆,“您确定自己的精神力等级是F吗?”
顾庭莫名其妙地看了雌虫一眼,点了点头。
“那您有再做过检查吗?”
虽然不知道图因斯为什么有这个疑问,但顾庭还是继续点头,“每年雄虫都会有专门的体检,精神力等级也会重新统计,我确实是F。”
图因斯皱眉,眼下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充满了不可思议,即使是A级雄虫的安抚能力恐怕都没有小雄虫一口血的五分之一强。
顾庭:“到底怎么了?”
“您的血液……”图因斯嘴张了半截,最后有些泄气道:“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曾在半虫化的时候吸食了您的血液,现在基本脱离狂化状态,甚至比之前更好。”
顾庭没有说话,他直觉图因斯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但是您的精神力只有F级,我不确定其他雄虫的血液是否有与您一样的功效,可我确信€€€€您这样的情况一定是特殊的,至少在我所知道的历史以及经历中,从来没有哪一位雄虫能够做到您这样的程度,否则现在天堂鸟社区内将不是雄虫的乐园,而是他们的炼狱了。”
“什么意思?”小雄虫皱眉,心里隐约浮现出一个不好的想法。
图因斯算不得完全的坏种,甚至在他心里还有一杆非常明晰的秤€€€€他为帝国效力,那是因为他的命来自于帝国;他宁愿将战场作为自己的归宿,是因为他不喜被雄虫左右;他会借着半虫化状态伤害顾庭,十有八九是对雄虫根深蒂固的偏见以及剑走偏锋的“自杀”方式。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借由小雄虫的血液遏制了半虫化的狂化状态后,那杆秤便再一次有了偏的方向。
“帝国为什么会娇养雄虫,那是因为战斗着的军雌需要雄虫自愿状态下的精神力抚慰。可如果有一天,所有的雌虫都知道存在一位特殊的雄虫阁下,他的血液可以做到更好的效果,您觉得这会引起什么样儿的结局?”
“或许那位特殊的雄虫会沦为供血的‘家畜’,他将不再享有财富与尊崇,而是会变成被圈养在研究室里的实验体,在维持生机的前提下,只要他的身上能抽出足够多的血液就行……”
单膝跪地的图因斯比起小雄虫矮了小半截,他微微仰头,对上了顾庭宛若蓝宝石的眼瞳。
“而您,就是那位特殊的雄虫。”
€€€€咯噔。
顾庭的心脏猛然一跳,似乎随着图因斯的叙述而想到了某种画面,本就苍白的脸更加不见血色,连下唇都印着深深的齿痕,足以看出他对这件事的排斥。
其实其中不乏有图因斯故意夸大的效果,但他也知道自己所说的结果不无可能,对于现在的帝国而言,他们很需要的是能解决雌虫狂化的药引€€€€帝国之任以繁衍生息为重,可它的前提是国泰民安,而非战火纷飞。
医疗所的走廊里微光闪烁,两只虫仅仅站在屋檐的阴影之下,在另一侧被阳光照射的光明之下,隐约可在空气中看到几粒漂浮着的紫灰色尘埃颗粒。
……
顾庭不太记得自己今天是怎么结束志愿活动的,等他恍恍惚惚回到家里、缩在团团的怀抱里时,他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一种全身战栗的恐惧。
那是脱离某种困境后的劫后余生。
顾庭甚至庆幸自己遇见了图因斯,他不知道那只军雌的信誉程度如何,但介于冥冥中的预感,他能感知到对方的态度是全然真诚的€€€€
“阁下,请您放心,我可以在此立誓,我至死不会说出您的秘密。”
“在这之后我将重新返回异兽战场,这件事我会隐瞒下来。帝国军队有我的手下,关于我遏制狂化的事情不会继续追究,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