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析按住谢臻握剑的手,往下压了压道:“我问话,你回答,我们便不会杀你。”
他没有拆谢臻的台。
反正已经威逼了,还是尽快问出那具尸体的下落,看看情况为好。
那剑尖离开了姚家家主要命的地方,可并未原地,抵在他的喉咙下方一点儿距离,总算是让他敢说话。
他顾不上求饶,连忙道:“道友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生怕慢上一点,就会被这把剑削掉脑袋。
他恐惧的望着任析背后的人,这人眼下是掌控他生死的。
谢臻看了姚家主一眼,便淡淡收回视线,听任析说话。
任析问:“听闻先前几日,姚家主的救命恩人死在苍生宗人手中?苍生宗人的本命法器浸泡过食灵水,是以伤口十分好辨认。我等还未见过,想见一见,姚家主可否带我们去救命恩人尸首所在地?”
谢臻望着任析的眼尾,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握剑的手上。
任析的手没有收回去,兴许是怕他动手,真将人杀了,所以按着他的手背。
他翘着嘴角,心想这小破草还挺谨慎,明摆着是苍生宗的人来问,他还要迂回一下,说什么感兴趣。
这样想着,谢臻还是举着手中的剑,由任析压着。
任析问完,这位姚家主几乎是迫不及待就要起身为任析带路。
被剑尖顶了一下,而后用眼神看了任析一眼。
他瞧出来了,前头这个稍稍矮一些的才是好说话的,后面站着的那个,除了用剑指着他,但现在也不曾正眼看过他。
任析将谢臻的剑压的更低,偏头低声道:“先收起来罢,他反正也跑不掉。”
姚家主闻言一抖。
这、这莫不是威胁?
谢臻笑了声,将剑收入鞘中,挂在腰边,随任析一路跟在姚家主后方。
姚家主在前头领路,慢慢到了暗道,下去后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姚家主低声解释道:“此乃,在下为了保存尸首布下的寒冰阵法,二位道友稍等……”
不等他说完,任析先一步走入其中,脚尖轻抬,便踢走了墙角处的阵脚之一。
而后走入阵法中,无事发生。
姚家主愈发噤声,不敢多言。
谢臻亦步亦趋,有些新奇。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任析暗中是什么行事。
先前小秘境不算,那时他有一堆同宗,藏在那群人背后,实际上并未做过什么决策。
谢臻漫不经心的看任析埋头查看尸体上的伤口,一张脸被换容符变得同他自己原本的样貌没有半分关系。
但瞧着任析的眼神,还是觉得有意思。
他眼神认真,一会儿流露出思索的神色,再过一会儿又冒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最终瞥了姚家主一眼,眼尾向下一拉,眉毛尖尖也跟着眼尾下拉,弯成两道弧度,瞧起来温和无比。
说话的声音也是温和的,带着股子循循善诱的味道:“姚家主说这是那位救命恩人的尸体?还是不要再骗我等,否则等到他发脾气,我再可劝不住。”
威胁人的话都说的跟为人着想似的。
任析这样的也是独一份。
谢臻心中的眉梢不知道挑的多高,面上却更加冷沉,让姚家主看一眼便两股战战,只差对着任析痛哭流涕:“这确确实实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对道友绝无欺瞒啊!”
任析道:“可是这伤口,分明不是食灵水留下的。”
姚家主真是有苦难言!
先前说想见识食灵水伤口的是他,这会儿说伤口不对的也是他!什么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
任析用剑柄指了指阵法中心的尸体:“食灵水留下的伤口,应该会血流不止,直至体内血液流尽为止,又怎么会凝固这样厚一层血痂?”
姚家主举起手发誓:“在下从前并未见过食灵水留下的伤口,见他体内灵力所剩无几,这才误会,还望道友饶过在下!”
任析颔首,沉吟片刻:“我们不会要姚家主的性命,不知姚家主,可否告知何处还有苍生宗所害的修士?苏家可有?”
作者有话要说:
7号8号的
9号跟10号的等明天下班后!
睡了睡了~
第62章
姚家主不敢说话。
他姚家就在桐月州, 在苏家的地界,万一叫苏家知道他背后说了不该说的话,全族的身家性命都完了!
谢臻何其敏锐, 对这种人弯弯绕绕的心肠最清楚, 瞧着他的眼神当即冷笑一声:“不必等苏家, 若是你找死, 我眼下便可血洗你全族,必然让你这姚家,连一棵草都活不下来。”
谢臻语气森冷, 寒意阵阵, 姚家主哪里架得住谢臻的威势?
当下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小人说, 还请二位道友能够放过小人全族上下, 小人什么也不曾做过啊!”
他说完,想到什么,当即举手发誓:“我姚先对天道立誓, 决不将今夜之事对第四人道半句!若是我姚先让他人知晓此事, 必被天雷轰成灰飞!”
话音刚落,远天边隐约传来一阵雷声,象征着他的誓约已成。
如此干脆果断的动作,倒是个聪明人。
免了任析的后顾之忧。
他望着姚家主, 等他说出苏家谁受了这样的伤。
姚家主嗫嚅半晌, 道:“苏家的少主……苏幼鸣受了伤, 听闻修为倒退许多, 苏家主近来正忙着想法子为苏幼鸣治愈伤口。可似乎还未找到合适的法子。”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 原本以为任析会高兴。
毕竟瞧着这二位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对苏家有善意, 苏家有这样的祸事,可不得高兴?
然而,并没有,甚至与他的猜测相反。
前方站着的人眉头忽然蹙紧,像是陷入一种十分难以解决的困惑中。
这种困惑之色他只露出一瞬间便收敛起来,没有让姚先从中窥探到更多。
谢臻打量任析一眼,随后冷眼朝着姚家主瞧过去,看的姚家主忙不迭摆手:“小人只知道这一道消息,余下的再不知道了!姚家虽也在桐月州,可与苏家哪里能相提并论!苏家又惯来瞧不上咱们这些小世家,更是不可能让我等外人获知苏家内的消息啊!”
任析知道这一点,他看谢臻一眼,而后拎着这尸体转身离开。
那尸身是姚家主救命恩人的,可人死都死了,他这会儿觉得自己的命更重要,也不去拦,眼睁睁那么瞧着两人离开。
室内寂静许久,直到他觉得自己四肢都快要被余下的冷气懂得麻木时,才回过神,双手扶着侧旁的凳子慢慢站起身,对着出口张望半晌,重重舒口气。
那两尊煞神是真的走了!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莫不是苍生宗的哪位长老亲自出来了?
姚家上空,那具尸首被谢臻用法器收起来,装在他的储物空间内。
他收的自觉,任析想了想,装一具尸体在自己的锦囊中,确实让人不太舒服,干脆让谢臻帮他带着算了。
谢臻一手按在任析的肩头,掌心能够整个包住任析的肩头。
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谢臻垂首,凑的离任析更近一点,压着嗓音道:“接下来去哪儿?你想直接去苏家,找苏幼鸣,还是做什么?”
说话的时候,掌心不自觉的握紧了一些,拇指指腹在任析的肩头边缘轻轻摩挲。
他垂着眼眸,视线莫名落在了任析的耳垂上。
是左边的耳垂。
他还是头一回发现,原来任析的耳垂上,有一颗红痣。
非常小一颗,但红的很漂亮,像是被什么虫叮了一口,冒出零星一丁点儿的血点子那般鲜艳。
这么小小的一颗红痣,没有注意便罢,可一旦注意到后,便觉得任析的肤色更白,那鲜红的一点红痣也愈发的红。
任析正在说话:“不打算去哪儿,你眼下的身体,还能去苏家不成?我若是去寻苏幼鸣,苏家主肯定会察觉,届时你们要是打起来便麻烦了。你现在自顾不暇,铁定是打不过人家的……你在干什么?”
任析的耳垂很痒,偏头歪了歪脑袋,避开耳垂上的痒意来源。
谢臻这家伙,好端端的,怎么抓他耳垂?
他两条眉毛微蹙,被谢臻碰过的地方发痒,忍不住抬手自己又抓了抓。他抓的毫不留情,白玉沁血似的耳垂顿时被他抓的浮出几道苍白的痕迹,转瞬变得鲜红。
谢臻低声咳了声,眼神飘开:“没干什么,就是看你耳垂上有点红的,以为是虫子叮出来的血珠……正想看看是什么毒虫这么厉害。”
这理由之站不住脚,让脸皮厚如谢臻,都说不下去了。
任析的语调里没有任何起伏:“……哦。”
听这语气,竟然是信了?
谢臻莫名其妙的,视线重新移回去,盯着任析的侧脸,仿佛打算看出点什么来似的。
任析的神情很正常,望着前方,脚下的剑被他御的稳稳的,连速度都没有改变过。狂风抚着他的发丝飞舞,有不少发尖挠到谢臻的脸,痒意轻微又不容忽视。
谢臻忍不住轻轻为他顺了顺头发。
发丝浮动间,他重新看了眼任析的耳垂。
红的滴血。
刚刚被任析自己粗暴抓成这样的。
那小小的一点鲜艳的红掩藏于其中,也暂时变得不再显眼。
任析御剑并未重新回之前的客栈,而是离开了桐月州主城。
谢臻身上的魔气不太受控制,他得好好查查缘由,想办法帮他控制住才行,以免届时这事真与苏家有什么关系,打起来的时候谢臻的魔气不受控制,那便麻烦大了。
谢臻一手按着任析的肩头,对于他要去哪里没有任何异议。
待落地后,谢臻忽然问:“你是如何从空山手中的逃出来的?先前没有问,如今想来有些奇怪,你若是从他手中逃出来,动静必不会小,苍生宗内其他的长老没有一人察觉?”
不等任析回答,他自言自语:“你会阵法,是用阵法将自己从浮云峰直接传送出去的吗?”
任析顿下脚步,若不是谢臻提起这件事,他还想不起来。
眼下既然谢臻提及,他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