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光察觉到眼前的人估计来者不善,心里有些紧张,掌心出了汗有些黏腻,他战战兢兢问道:“……怎么了?要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哪里冒犯您了,我代他向您赔个不是……”
话语中掺杂着维护的意味,将人默默收拢进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沈贺州一顿,没想到一时间仇人变成了自己未来的叔叔,顿时脸色微变,睫毛颤动间刚刚的冰寒就好像是瞬间消融一般,目光和煦不少。
好险,差点就得罪人了。
“没有,我跟魏淮,之前一见如故,却一直没有加联系方式,”沈贺州挺直了腰板,动作自然地整了整衣服,力求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出来,“刚刚好不容易看到他的人影,一眨眼又不见了。”
听他这么说,彭光又想起来魏淮放自己鸽子这事,但听沈贺州这么说,他还是压下心里的怒火,仔细观察了一番沈贺州的表情,好像还真不是寻仇的,更何况这样的大佬要搞魏淮一个小摄影师,也犯不着来演一波戏,顿时安心不少。
“不知道,您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沈贺州伸出手机。
“啊?可以可以,”彭光没想到魏淮竟然还有让顶流追着要联系方式的一天,心里一阵狂喜,顿时也掏出自己的手机戳按两下,“就是这个号码。”
“要不您先加我,然后把他推给我吧。”沈贺州不动声色地打开了自己的二维码。
“嗯?啊,好啊好啊!”彭光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心里激动到压根没意识到沈贺州对他用了敬语,打开手机扫了码,加上好友后当即就把魏淮推了过去。
有这么一遭,彭光心里美滋滋的,对魏淮也消了气,能抱上航远这么个大腿,也算是这小子有福气。
估计魏淮这会正在玩手机,好友申请很快就通过了,还发了个“?”过来,沈贺州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似乎是没填备注。
他本想再和自己叔叔套套近乎,这下也没了那心思,一心只想问问魏淮到底怎么个说法。
“那,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聊。”他对彭光颔首,伸出右手。
彭光本以为道个别就够了,没想到他还要和自己握手,手忙脚乱的把手心在裤子上随便蹭了蹭握了上去。
“好的好的,沈先生慢走。”
沈贺州再度颔首,转身朝角落的沙发走去,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点开和魏淮的聊天框。
说点什么呢?
手机的边缘被不断的摩擦,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无声地显示出主人内心的复杂心绪。
聊天框闪闪烁烁,最终只发出去了五个字。
“我是沈贺州。”
然后怀揣着焦躁的心情等了半天,等到惴惴不安的心跳都变得寂静无声,对面也没有发来一句回复。
魏淮出了门就叫了车,但也许是附近比较偏僻,半天都没有人接单。最后车没打到,倒是加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好友。
他坐车不太喜欢玩手机,一玩手机就晕车,更何况这里的司机开车实在猛,一言不合就开得像是要起飞,魏淮更不敢掏出手机。
等他回到自己玲珑小巧的蜗居,已经是将近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架转起来“吱呀吱呀”响的老旧风扇,比起吹出来的风所让人感觉到的一点点凉爽,这令人烦躁的声音更让人感到炎热。
魏淮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桃子汽水,“啪”的一声,一阵微凉的碳酸气体从开口处冲出,不由得引得人精神一振。
掉了皮的皮质沙发像是得了斑秃,露出几片成群的海绵,坐下时还会有微微摩擦发出的声音,魏淮躺在沙发上,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饮料,顺手从压在屁股底下的兜里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一个大大的消息提示框漂浮在屏幕最上方。
粥:“我是沈贺州。”
魏淮盯着屏幕看了半天,那三个字突然就变得特别刺眼,弄得他心里五味杂陈,瞬间就回想起刚刚在酒店发生的事。
有一说一,沈贺州这个人在魏淮看来还是不错的,起码没有什么特别讨人厌的地方,也没有圈子里纸醉金迷的烟尘气,要是他没有这种奇怪的心思,真是一个值得相交的人。
简而言之就是,能处。
但现在估计是悬了。魏淮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犹豫了半天还是点了进去。
输入法上蹿下跳,闪闪烁烁好几下,终于敲出了一个字,魏淮点了发送。
魏淮:“哦。”
沈贺州这会也在家里,手机就放在肚子上,一震动就能感觉到。他百无聊赖的打开手机,以为自己看见的还会是不知道哪个生意场上的伙伴发来的短信,但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等了许久的人。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点进绿色的消息提示框,屏幕上瞬间变成了聊天页面。
€€€€“哦。”
这是什么意思?
沈贺州眯着眼盯了半晌,在沙发上上盘腿坐的笔直,面无表情的样子特像是冷凝着一张脸,犹如十八罗汉不怒自威。
沈贺州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最终都没能组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魏淮仰躺着,邋遢的姿势也硬是被他衬出几分玉树临风。他就看着屏幕上方一行“正在输入中…”来回闪烁,半天都没见对面发来一句话。
或许当别人比你还要慌的时候,自己就会不由自主的平静下来。
魏淮现在就处于这么一个状态,七上八下的心情被看好戏的戏谑取代,甚至有一种奇妙的报复心态。
谁让沈贺州突然来这么一下,这下可以说是他自作自受,活该。
愉悦的心情令魏淮不由自主的翘了个二郎腿,懒洋洋地抖着自己的脚尖,每一下都散发着快活的气息。
沈贺州犹豫半天,还是发了最开始打出来的一句,
€€€€“舒服吗?”
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直接摊开了说。这就是沈贺州一贯的作风。
魏淮抖动的脚尖一顿,眼皮微颤,瞳孔中闪着不可置信的光。
怎么会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耍流氓?他哼哧哼哧地快速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憋得脸皮都有点发红,最后又删删改改,删掉了一些不太礼貌的骂人脏话,将最后剩下的内容全发了过去。
魏淮:“?”
形式逆转,这会轮到沈贺州看着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中…”陷入沉思,但不同的是,他的心里一点也不轻松,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忐忑几分。他怕待会他再发过去一条消息,旁边就要多个红艳艳的感叹号。
等了一会,他看见了对面发来的“?”,陷入沉思。
所以,敲了半天就发了个标点符号?
这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这次沈贺州没有贸然点开对话框,他莫名不想让对面看见他的输入状态,在心里措辞措了半天,这才点开输入法敲了几个字发了过去。
€€€€“想继续吗?”
发完这句话,沈贺州满怀期待的看着屏幕。他开始回想自己之前的动作怎么样,规不规范,力道是不是合适……但看魏淮似乎是一副爽到了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只要他想继续,那这事不就成了一半了?
打了几十年直球的沈贺州选手根本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会违背自己的感官,忽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选择说一些自己想说的假话。
魏淮:“不舒服,不想,你太差劲了!”
面皮通红并且现在想起来依旧感觉很爽的魏淮灌了一口冰凉的汽水。
就这还想引诱他这样正直的男人?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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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屏幕那边的沈贺州惊诧而又不可置信的盯了屏幕许久,怀着羞恼的心,连夜翻出了几个教学视频。
第31章
虽然加上了聊天方式,但两人的聊天频率其实并不高,魏淮最近接了个新单,整天在外面跟人拍照,一出门就是好几个小时,忙起来根本没空摸手机,更别说和人聊天了。沈贺州也很忙,在自己的新专辑与广告商中反复横跳,跑的脚不沾地,手机一律交给助理保管,仅有的时间也全是碎片化的,不适合跟人聊天。
他虽然不知道魏淮最近在做什么,忙不忙,但他不想自己开了个头,结果让对方等半天才回话。没礼貌,而且显得自己很没诚意似的。
于是两人的交流仅限于晚上睡觉前的几句简单对白,最终大多以一句客气的晚安收尾。
沈贺州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相反,他认为这是好兆头。
没删好友就代表不讨厌,不讨厌就代表他或许不是直男,不是直男就代表他俩有机会。
逻辑带师.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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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先生你好,希望我们上次的合作邀约您还没有忘记。”
魏淮这两天忙的晕头转向,手机响了下意识地就接了,也没看备注,这会只觉得对面的声音有些似曾相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聂嘉言。
邀约?什么邀约?
魏淮恍惚中觉得这道声音已经八百年没听过了,甚至聂嘉言的脸在他心里都有些模糊,他皱着眉点开了自己的日历,点进明天的日期。
八月二十七号,星期六。
再下面一行是,
€€€€暂定拍摄(聂嘉言)
魏淮有些恍然,将手机凑到耳边语言流畅,没有一丝自己忘记的迹象,“哦,是的,我正准备中午问问你,没想到你先打来了。”
他还以为上次就是客气一下,没想到还真要找他来拍。虽然聂嘉言名气不大,红的很虚,但也不至于找他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摄影师吧。
对面的聂嘉言站在落地窗边,周围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完美无瑕的笑容,“那真是巧了,您没忘记就好,那我明天在关山摄影棚等您。”
“好的。”魏淮假装自己没有忘记,聂嘉言假装自己没听出来魏淮忘记了。双方交谈地十分顺滑。
周六是个好天气,一路上艳阳高照,魏淮坐在车里有点庆幸自己现在不是在外面,而是在车上吹空调。
但他又有点不爽,这样的天气,他本该可以给自己放个假,待在家里吃着冰镇西瓜打游戏,可现在却要出来工作。相当于是变相加班,这么一想,他又怠惰起来。
好烦,好热,好累,好想回家睡觉。
车子开了将近半小时,一路上进过热闹的市区,最终左拐右拐,停在了一处黑白建筑面前。这里环境清幽,景观的设计十分具有热带气息,中心的流水曲觞滴滴答答的声音十分好听,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好像降了一点。
关山摄影棚是圈子里比较出名的影棚之一,一天的租金都是一个不小的数目。魏淮原本还在疑惑聂嘉言怎么这么大手笔租这么贵的场子来让自己拍照,到了他才知道人家就租了一部分,并且有带自己团队的专业摄影师过来。
说实话,魏淮有点不高兴。这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既然有摄影师还要叫他来做什么?
心里的一点别扭魏淮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反正也没什么事,聂嘉言大概率也不会用自己的图,他大不了随便拍拍还有钱拿,多好的事。
这么想着的魏淮心态平和了些许,就坐在旁边等着看聂嘉言今天叫他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聂嘉言远远的看见了魏淮,匆匆过来打了个招呼,不等魏淮反应又转身匆匆忙忙的走了。魏淮也没什么意思,就坐在那里玩手机,偶尔抬头就能看见透明玻璃门对面对着相机摆姿势的聂嘉言,他也不知道拍的怎么样,不过总归比他这个半吊子摄影师要好。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聂嘉言终于结束了,他走出来先是诚恳地道了歉,“抱歉,今天实在有些忙,我以为很快就好了,结果弄了这么久。”
看他脸上的表情,确实像是没想到会耽误这么长时间而感到抱歉似的。但魏淮也不关心这个,只是懒懒地抬头看着他,“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音调毫无起伏,听不出喜怒。
“当然可以。”聂嘉言脸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