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内卷指南 第84章

小二走在前面,余光瞟着身后的二人,暗暗咂舌,看着两个人挺般配的,没成想还是对闹了别扭的夫妻,幸亏刚刚多问了一句。

“到了,就是这。”上了喽,小二停在相邻的两间房门外,“您二位自个儿挑着,还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一声就好。”

“等会送点吃食上来,晚上再送两桶热水。”江怀无推开门,打量着。

“好嘞!”小二等了会儿,见魏淮没出声,便识趣儿的下楼去了。

他们到泉石县时是下午,加上在街上找店的时间,安顿下来时已经是傍晚,两个房间朝向都不错,夕阳在暗黄色的花窗上镀上一层火红的眩光,地面上映照着几块大块的暗色花纹,边缘虚幻,仿若雾里看花。

魏淮推开窗户,楼下正好是一条小街道,这个点正是出游的好时间,路边时不时传来几声叫卖声,人们身着各色的衣裙,或提灯,或牵马,偶尔跑过几个扎着小辫的孩子,清脆悦耳的笑声混杂其中。

他支着头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这都是在宫里看不见的。高位待得久了,有些东西就看不见了。

折子里的国泰民安就像这地上的影子,足够好看但却失了真实。

有些东西还是要亲眼去看,去听,去感受,或许才能触及到丝毫真实的内里。

直至夜幕黑沉,星子闪烁,街上的游人和点点灯火皆沉入暗色中时,魏淮转身离开床边,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

整个房间只余窗外倾泻而来的些微月光。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道“扑棱”声,一只鸽子借着夜色的遮掩从窗外飞进来,落在桌子上。

魏淮在黑暗中已经待了许久,早已适应了暗色,在黑夜中准确的抓住鸽子,从鸽腿上取下一张纸条,随后鸽子便又借着夜色飞出窗外。

他点了灯,借着灯火的光亮慢慢展开手上的纸条。

片刻后,魏淮取下灯罩,将纸条凑近火苗,直至全部烧成灰烬。

又坐了一刻钟,困意袭来,眼皮终于带上了一丝沉重,魏淮张嘴打了个哈欠,便起身走到床边准备睡觉。

这些天一直赶路,虽然有马,但还是累的厉害,一松懈下来感觉四肢都在泛酸。

魏淮一边宽衣,一边张嘴又打了一个哈欠,难掩困意。

嗯,这床虽然硬,但也算干净,没什么怪味,勉强能凑合。

累的仿佛批了三天三夜奏折的皇帝终于躺下,准备睡个安稳觉。

然后€€€€

“咔€€€€嘭!”

魏淮刷的一下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被子下面的手控制不住的握拳,青筋乍起。

他迅速翻身下床,起身前在愤怒中勉强记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扯过外衣披在身上。江怀无是个五感敏锐的人,就住在隔壁,这么大的声音肯定瞒不过他,若是待会儿他过来查看,自己不穿衣服遮挡着点,恐怕要露馅。

魏淮看向被撞开的窗户,第一声恐怕就是窗户发出来的。

随后他借着月光看向地面,那声“嘭”是什么声音?

眯着眼细细看了看,鼻尖隐隐传来一丝血腥味。

魏淮快步走向窗边,将窗户关上,向地上撒了点身上荷包中的粉末,随后贴着墙站在窗户旁盯着窗外。

没一会儿,几道人影闪过,伴随着几声听不清楚的说话声。魏淮一直等着,直到人影来来回回晃了好几圈,最后终于看不见为止。

看来人是走了。

魏淮松了口气,这才重新将视线放在地上黑乎乎的一坨影子上。

“这是谁?”房间中突兀亮起一道亮光,魏淮一抖,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江怀无不知什么时候进了他的房间,在门口静静站着,手里还提了一盏灯。

剧烈颤抖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魏淮紧缩的瞳孔也恢复了正常。

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跟个鬼似的?!

江怀无提着灯,走近魏淮,见他衣衫凌乱,额头似乎出了些汗,鬓角的发丝一部分黏在了皮肤上。

他的视线下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灯火照映着他的脸,显得有几分诡谲。

不带起伏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醇厚的音色显得有些森冷暗沉,在夜色中仿若夜行的精怪。

“他是谁?”

第77章

“……”这家伙是真吓人啊。

魏淮沉默半秒,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披了外衣,“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刚刚我正睡着,就听见窗户被撞开的声音,我起床来看,就看见他躺在这里了。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说着,魏淮用脚尖给地上那人翻了个面,变成正脸朝上,好让江怀无看的清楚一些。

“你衣服乱了,”江怀无没有去管地上那人,左右不过是个暂时没什么行动力的,“刚刚进来的,感觉外面有人,我就没点灯。”

他皱着眉,盯着魏淮只是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外衣,“夜里凉。”

魏淮也觉得夜里的寒气有些冻人,伸手细细理了理衣服,系上繁复的衣带,感觉稍微暖和了些。

见他穿好,随后江怀无将视线放在了地上的人身上。

魏淮有些感叹,两个人经过之前几天的相处,江怀无总算不再见了他就撇开眼睛,像是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现在终于能睁眼瞧他,视线直视了。

见江怀无蹲下,魏淮也蹲了下来,借着江怀无手里的灯观察这个半夜闯进他房里的人。

地上的男人一袭黑衣,只有脸上没什么遮挡,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似乎被划了几刀,有些破损,魏淮伸手在破口周围摸了摸,抬手一看,上面果然沾着些红色。

江怀无将手里的提灯凑近男人的脸,细细看了一会儿,突然道:“这人我认识。”

“嗯?”魏淮蹙眉,衣服下的肌肉绷紧了些,心中警惕,“你认识他?”

这么巧?他们刚刚到城里,当天晚上就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就惹了麻烦的不速之客,还刚好就是认识的人?

虽然追他的人动作应该不会这么快,可万一目标是江怀无,那也是个麻烦。

“嗯。”江怀无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一边喂到他嘴里,“这人以前是江湖上有名的刀客,双刀都很擅长,尤其擅长左手刀。”

“他叫柳星驰,我以前和他交过手。”

柳星驰这名字听上去更像个书生,实际上是个脸上长着大胡子,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倒是很符合漠北刀客的形象,魏淮看过他的手,确实两只手上都有很厚的茧,是长期习武才能达到的效果。

“他怎么会在这里?”魏淮见江怀无给他喂药,暂且松了口气,既然都给喂了药,那关系应该还算可以,最起码不是敌人。

“不知道。”江怀无顿了顿,“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很久没见过了?

魏淮皱了皱眉,既然很久没见过,那是否还可信可就不一定了,“现在怎么办?”

“先让他在我那里待一晚,明天送到官府去。”

“嗯?”魏淮惊讶了,他知道这群江湖人一旦内部起了纠纷,轻易是不会找官府的,基本都是私下解决。

难道他猜错了?这两个人关系其实并不好,所以江怀无要让这人进牢里去?

江怀无冷哼一声,“他后来去做衙役了。”

原来如此。

既然是官家的人,似乎还颇有一番本事,那还是全须全尾的送回去比较好。

只是他受这么多伤,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若是因为私仇造成的,那也就罢了,可若是因为查案造成的,这事就一定不会小。

魏淮莫名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魏淮便起了身,叫小二送了些饭菜上来。早饭还没吃完,江怀无便带着清醒过来的柳星驰进了门。

柳星驰见房间里还有个自己没见过的人,愣了一下,随即抱拳,“想必这位就是江怀无的朋友了吧,我是柳星驰,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

魏淮虽然没江怀无高壮,但穿着女装,气质出尘,看上去就身姿挺拔,英气十足,再加上柳星驰认识江怀无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见过他有江湖以外的朋友,于是自然而然的认为魏淮也是个江湖侠士。

从来没了解过江湖的魏淮愣住了。

他这时候应该学着柳星驰的动作给他回个礼吗?

“不必。”江怀无适时出声,伸手挡住了柳星驰行了一半的礼,“她只是个普通人,不用这么麻烦。”

“啊?”大胡子一楞,看了两眼魏淮的身板,咂舌。

这身板,竟然是个没学过武的?

作为女子是不是有些结实了点?

这壮汉的表情十分直白,魏淮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装作没看出来的样子,走到江怀无身边,拉着他的衣往身后躲了躲,演的就是一个怕生人的模样,他掐着嗓子,声音比之前更加尖细了些,“叫我阿淮就好。”

他的眼神先是瞟了一眼柳星驰,随后低垂下来,睫毛遮住了半边眸子,细细的颤着。脸上硬是屏息憋出了点红晕,小半边身子躲在江怀无身后,端的就是个烟视媚行,婷婷袅袅之态。

同样来自漠北的刀客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挠挠头,总觉得是自己吓着了人,连连摆手,脸上扯出自认为最亲和的笑,看上去有几分憨态,“你别怕,我是江怀无的朋友,就是长得凶了些,哈哈。”

魏淮抿着唇,抬手遮住了半边勾起的唇角,至于另外半边半遮不露,眼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恰似存了一湾春水。

柳星驰手脚顿时有些无措,他虽离开漠北了好些时日,在这里接触了些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女子,但像眼前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他正愣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见面前的身影被一个熟悉的身体挡的严严实实。

“……”他回过神,抬头无语的瞥了一眼表情沉稳的江怀无,眉尾跳了跳,咳嗽两声,“既然我已经醒了,那么这就准备告辞,咱们有缘再见。”

柳星驰又瞥了眼€€面的江怀无,这会儿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觉得魏淮有些高壮,只觉得是自己看走了眼,两人站在一起明明很正常,郎情妾意好不快活。

魏淮见他这样就知道柳星驰不再€€自己的形象抱有怀疑,从江怀无身后露出头来。

果然,像身高这种无法改变的东西,只要往更高的人旁边一站,自己就会显得正常许多。

“吃过早饭了吗?没吃的话不如坐下来吃了再走吧?”既然是县衙的人,不如多问两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柳星驰有些犹豫,看了看江怀无的脸上并未露出排斥的表情,这才顺着魏淮的手坐下,“那就多谢姑娘了。”

“没事,他付钱。”魏淮指了指江怀无,表示这个谢意自己受之有愧。

“……”柳星驰咬着手里的糕点,看着眼前二人顿时觉得嘴里好像缺了点味。

魏淮又叫了点吃食,跟着江怀无一起坐下来,继续自己的早饭。

“柳大哥,你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啊?”他现在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形象,好就好在想问什么直接问就好,不必去管其他,也不必去遵守江湖的规矩。

“是出了什么事吗?”

魏淮的表情语气都十分真挚,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眼神瞟过柳星驰身上受了伤的地方时,还隐隐流露出一丝不忍。

鲜少出门的女子头一次见到这么严重的伤,有点害怕和恻隐之心才是正常的。

“这……”柳星驰语带犹豫,他不想把自己身上的麻烦牵扯到他人身上,但他觉得自己昨晚浑身是伤,满身沾血的突然闯进来,人家姑娘肯定吓了一跳,不给个答案怕是还要继续害怕下去,“其实也没什么,我是个衙役,昨晚在追捕一个犯人,失了手,你放心,定不会连累了你的。”

“至于是犯了什么罪,我不能告诉你。”

说到这,他又看了看江怀无,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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