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是真的觉得,温琰不配做他的儿子。
温琰的额角已经全是冷汗,脑子一片空白,但是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难道就因为温盛然姓温,就必须无条件地袒护么?
如果说是袒护,他难道做得还不够么?
那是温帆的一辈子!
虽然他不姓温,但是,他难道不是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omega,不会受到伤害么?
他的脑子一片混沌。
各种思绪沸腾成一锅粥。
他许久没有说话,一晃眼,五分钟就过去了。
而温又锋没有给他下一个五分钟。
因为温琰的沉默,他一向处变不惊的神色终于明显地流露出了失望。
他看着温琰,缓缓地开了口。
“你的确应该偏袒你弟弟。”他道。
温琰抬起了眼,攥紧了掌心。
“护着你弟弟,是因为他姓温。”温又锋平静地道,“你应该护着他,所以,你应该照顾他,关心他,承担你作为哥哥和温家继承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我打你。”他看着温琰,站起了身,“不是因为你想护着他,而是因为你犯的愚蠢的错误。”
“我问你。”他道,“你既然清楚易家保不住易诚,你凭什么觉得,你能保住你弟弟?”
温琰哑然:“我……”
“我让你说话了么!”温又锋的语气骤然严厉。
温琰闭上了嘴。
“我再问你。”温又锋淡淡地道,“你斩钉截铁,没有其他可能性,是真的没有了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非常平静。
但是却让温琰心头巨震。
他来不及说话,温又锋也没打算让他现在就开始思考,径直把话说了下去。
“你的第一个错误。”温又锋道,“是自以为是。”
“自以为自己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自以为钱能够摆平一切。”他看着温琰,不急不徐,“谁让你私自去问嫌疑人,谁让你私自去调查证据,又是谁让你觉得,如果你弟弟真的犯罪,你能保住他?”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你弟弟串通易诚。”他冷冷地道,“那么这件事已经给你没关系了,该交给警察和法律来评判的事,你横插一脚,你害的不是你自己,是整个温家。”
他每说一句话,温琰额上的冷汗就多一分。
话音落下,他的嘴唇已经颤得厉害。
他想要说什么,但是他想起了温又锋刚刚的斥责,硬生生地把话咽了下去。
“你的第二个错误。”温又锋顿了顿,“感情用事。”
“我说了,你的确该护着你弟弟。”他淡淡地道,“你护着他,不是指他违法犯罪的时候你纵容他。是指,在你明知跟他没有太多感情基础的时候,不要让你愚蠢的情感偏向支配大脑,而是多动脑子。”
“动不出脑子,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判断,而不是直接给你弟弟判死刑。”
“你想过没有。”温又锋看着他,“如果你真的冤枉了你弟弟,温琰,你打算怎么办?”
温琰猛然抬起了眼。
“你没想过。”温又锋淡淡地道。
这是一句结论,而不再是疑问。
温琰的脸色煞白。
温又锋说得一针见血。
一直以为,他都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
如果真的是他冤枉了温盛然,他要怎么来让这件事收场。
刚刚在气头上,他没觉得什么。
但是现在冷静下来。
他觉得,就凭他和林彤盈说的那几句话。
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见他们。
……那是他的亲弟弟。
“你的第三个错误。”温又锋看着他,冷冷地开了口,“愚蠢。”
“这一点,黎家小子虽然不在我们这一行。”他道,“他可比你聪明多了。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的聪明,温琰,你是一点没学到。”
温琰动了动唇。
他想起了黎瑜临走之前看向他的眼神。
他知道他跟黎瑜相比,他远没有对方聪明冷静。
但是,黎瑜对他,一直是把他当作十分亲近的朋友,他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眼神。
冷漠、失望。
像是在看陌生人。
夜色寂静,刚刚喧沸的一切终于重归平静。
温琰却觉得自己处于漩涡之中。
懊悔感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而温又锋接下来的话,却把他彻底打入了漩涡之中,
“证据交给警方,不过我估计,以他们的办案速度,估计也已经发现问题了。”温又锋看了眼表,然后顿了顿,“最近几天,不用来公司了。”
温琰原本还在恍神,听了这话,身体震了震,猛地抬起了眼。
他的父亲站在灯光下。
面色波澜不惊。
自他记忆里,对方就是这样,永远处事不惊,像是一个胜券在握的将军。
那曾经是他最羡慕、最崇敬的对象。
可是长大一些,更成熟一些,他的想法就变了。
他想他不要做他父亲这样的人,这样身上的人情味已经全部被金钱和利益掩盖,感受不到一丝丝温度的、不配称作好父亲和好丈夫的人。
所以,在继承人的课程学习之余。
他开始学着关心母亲,照顾年幼的弟弟。
但是这不妨碍他依旧想要学习温又锋身上他想要学习的东西。
比如人脉、经验、能力。
比如处世之道。
他曾经无比地想要获得温又锋的认同和赞扬。
为此,他在学校里对学业拼尽全力,工作之后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所有人都说,温家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只有他知道。
他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是温又锋的一句认可。
可是。
如今……
温又锋对他失望了。
*
温盛然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整张脸蛋都被热气蒸腾得发红。
他的眼睛里还有些水汽,因为过于舒适的温度、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显得有些恍神。
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温软又无害。
带了几分可怜。
半个小时前,黎瑜把他带回了家。
温盛然本来以为,他会面临一场“审讯”,但是并没有。
黎瑜只是平静地给他准备了衣服,然后,直接把他塞进了浴室。
“去洗澡。”他道。
温盛然也确实非常想洗澡。
他有点儿洁癖,基本外出到家都要先冲一下。
他稀里糊涂地被塞了新睡衣€€€€
这回,居然不是浴袍,而是规规矩矩的睡衣,上面印着几只抱胡萝卜的兔子,底色是嫩嫩的鹅黄色,看着格外可爱。
他笨拙地套上了新睡衣。
然后走出门,黎瑜背对着他正在打电话。
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神情一顿,随即收回了目光,开了口:“嗯,我今晚不回家,就这样。”
“滚。”
一句话言简意赅地说完,他挂了电话,坐在了温盛然的对面。
温盛然开了口:“……姐姐?”
“嗯。”黎瑜道,“她今天晚上的会议取消了,要去一个party,问我去不去。”
“那你为什么对姐姐这么凶?”温盛然有些迟钝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