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变成那样的怪异吗?
望月慎嘴角微微抽搐,眼皮也跟着一跳,但是表情依旧是那副木然的状态,现在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情绪反应,往后呢?
会被这种奇怪的状态一步一步蚕食,最后失去成为人的资格吗?
这种担忧就像是无底洞,深不见底,无论往里面填多少东西,都不会得到确切的答案,他只能把自己的希望寄托于那个所谓的人气角色兑换上。
只要能够恢复正常生活,他肯定也能恢复正常的。
望月慎小心翼翼地打开家门,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精神瞬间绷紧,之前好几次的拆家经历又重新出现在脑海里,他不想再换房子了。
再换下去,他就一分钱都没了,差不多就得寄宿桥洞成为流浪汉了。
一想到流浪汉的居住环境,他浑身汗毛竖起,不行,身为洁癖的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住在那种地方,烦躁无奈和生气逐渐涌上心头。
望月慎眨眨眼,下意识想笑,却又忘记了无奈的笑该怎么开始,他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了起来,嘛,也不算太糟糕,至少从那件事以后,他的情绪还能被调动起来。
他扭开那扇紧闭的房门,没让光亮透进去太多,只是确认过后就又紧紧关上了。
然后开始收拾东西,最重要的是收拾自己,他碰了那个青木€€夜,感觉整只手都不能要了,得彻底清洁干净才可以。
清洁消毒,在洗了一遍又一遍后,望月慎总算是觉得干净了些,虽说普通人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但是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但是在准备处理衣服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东西€€€€疑似用过的口香糖。
如果只是粘在衣服上就算了,问题是这个还被捏碎了,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紧闭的房门,不至于吧,没理由出来只是为了捏碎这东西??
麻烦。
这家伙真的是个大麻烦。
如果可以,望月慎一点都不想捡个这样的麻烦回来。
但是却又没办法。
他处理着手上的食材,顺带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差不多了,他估计该醒了,这次千万别……
心里的话刚说到一半,望月慎突然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因为从菜刀上反射出的画面让他顿了下。
坚硬的枪管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硬物的冰凉触感尤其清晰。
高大修长的阴影俯身而下,戾气与杀意在枪口对准的这一瞬间喷涌而出。
而在这之前,并无任何气息外露。
望月慎低头垂目,能看到平滑的刀面上的碧色眼瞳,微眯着,一片冰凉危险。
视线汇聚在刀面之上,像是猎手与猎物之间的衍生追逐。
望月慎移开目光,并不想和这双危险的眼睛继续对视,但是对方那极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却不依不饶地追过来,分毫不退。
一声冷笑从身后半步的高大身影喉咙里发出。
也在这样的瞬间,几乎是突然的暴起,身影一只胳膊横压在望月慎的脖颈上,另一只手紧握着的枪支直接正面抵上了下颚,迫使对方不得不仰头望着自己。
力度粗暴让身后的木质墙板都跟着颤了颤。
因为发力和距离的原因,两个人之间并无什么隔阂,陡然落下的呼吸都清晰可闻,起伏的节奏几乎相同。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望月慎将菜刀横在两个人之间,锋利的刀刃对准的是自己,刀背直直抵在对方胸腹部。
他很配合地仰头盯着对方,“望月慎,这里是我家,如果要说具体的地址,这是东京米花市。”
说到底其实他才是想问这个问题的人。
这个银色长发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我身上的东西?”
“衣服上有血我给处理了,你身上这套是全新的,其余武器收起来了,包括你枪里的子弹,我全卸了。”
望月慎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把枪里没有子弹,因为是他自己亲手卸空的弹匣,其他东西也是他处理的,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很清楚这个无名氏的危险程度。
横压在脖颈上的胳膊逐渐发力,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感觉到眼前在充血发黑。
这两周里只要这个男人醒过来一次,望月慎就不得不经历这样一次询问,朦胧模糊的光影里,男人身躯逐渐压下,他将枪支反手丢掉,在准备按住望月慎的手一扭将刀具夺下来时,却被提前知道事情走向的望月慎抓住了机会。
趁着这个空档,望月慎直接将刀具往上一划,原本对准自己的刀刃贴合在男人横压在脖颈上的手腕上,正对准上面的动脉。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望月慎觉得自己容忍程度已经足够好了,虽然身手差很多,的确是打不过,但是也不可能连反抗都没有。
“呵。”
一声短促的嗤笑,男人嘴角上扬,狭长的眼眸专注地垂下,“动作不错,我们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吧?”
作者有话说:
再说一遍哦,阿慎不是正常人呢,各种方面都不正常。
第8章 男人与猫【二】
当然不是第一次,已经是第十次了。
“尽管说出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你经历过这一切,而且应该不少次了,就像是宠物箱里踩轮子的可笑仓鼠,不断重复地做着无用功。”
男人说话的声音低沉,贴在了望月慎的耳边,紧接着随性地笑了下。
压在他手腕上的刀刃锋利无比,很快就割破皮肤,露出一道血痕。
对于这份疼痛,他没有任何反应,分外平静,像是无关自己的事。
但是下一秒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
因为望月慎挣扎着将菜刀扔掉,然后将自己右手的手腕露在对方眼前,那是一道原本没有但是刚刚出现的伤口,殷红的血液正从皮肉里渗出。
血液上涌,窒息感逐渐加重,扼住喉咙的手臂有轻微松动,他张着嘴能稍微喘几口气,抓住这份动摇的机会望月慎继续说:“我们被绑在一条船上,施加在你我任何一个人的伤害都会被平等地牵连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所以你也应该有所谓的窒息感了。”
因为被扼住喉咙,所以声音低哑,却又透着一股平静。
这在琴酒看来非常不爽,因为对方太游刃有余了,从容不迫的状态,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平静地像戴了一块假面。
被对方说中的状态也让他心情更加不爽,仿佛刚才话里那个可笑愚蠢的……困兽……是自己。
这份不爽让他加大了自己施加的力度,但是正如他所说,同样的窒息感被反馈在了自身,碧色的双瞳紧缩微眯,昏黄的夕阳下,琴酒脸上被笼罩住浓郁的阴影。
望月慎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在这十次里,这个无名氏袭击过来的方式不下四种,其中用枪威慑后直接扼住喉咙是三次,摸出利器直接一击毙命的方式是两次,用钝器趁人不备是意图除掉活动能力是两次,还有就是将整个房子全部弄乱埋伏偷袭是两次,还有一次是直接用他画画的颜料做了陷阱。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望月慎搬家了好几次,花光了所有积蓄。
现在又来了。
喉咙上被扼住的力度减轻了不少,只剩下用来阻拦的作用,他抿紧嘴唇努力调和着自己的呼吸,心里想的是明天出门得穿高领衣服,不然这个印迹一时半会去不掉。
对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明明窒息感消失不见,他却像是真的被勒住了脖子一样。
望月慎还算心平气和地说:“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
对于这个身份不明,此刻宛如黑雾凝结成的男人,他已经有一定的免疫力了,或者说麻木了。
长年累月的怪异见闻给了他不错的心理素质与反应能力,两周的相处让他摸清楚了一些这位阴晴不定的心情。
某种程度上,说他像猫,真没错,动物里大型的狩猎者,几乎也是猫科动物。
对于猫,最需要的大概就是耐心了,而自己的耐心一向很足。
所以望月慎微微仰着头,灰色的眼眸里露出晦暗又冷静的色彩,淡漠地注视着对方。
琴酒很少会被人这样看着,没有人敢这样盯着他看,碧色眼瞳收缩到极点,视线如同利刃一样扫过对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最后停在那双灰色的眼眸上。
那里什么都没有,像是包裹着一团混沌。
虽然理性上已经相信了对方的说法,但实际上他的经验告诉他这根本不正常。
高速思考下的理智承认这怪异的一切,怀疑的本能却在构思着其余可能性,直到那些可能性都被琴酒一一推翻。
日本废物警察和公安抓住了自己?然后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减轻自己的怀疑?
不可能,这帮迂腐守旧的日本人根本不会有这种念头,其次作为犯罪组织的高层,他们也不会傻到觉得这样就能撬开自己的嘴。
有一个更加神秘的组织和幕后黑手囚.禁了自己,用来操纵愚弄?
不可能,有这样一个组织和势力,BOSS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唯一的解释只有,这是不正常的,是常人不能理解的异常。
“我想你睡了这么久也饿了,我做点吃的?”
望月慎示意对方看一眼窗外,巨大的日轮即将落入地平线之下,盛夏的落日总是会持续很久,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将一切都铺上橙黄的色彩。
这个点的确是晚饭的时间了。
琴酒盯着眼前的人,恐怖冰冷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直接杀死,戾气颇重的他冷哼一声,“你究竟是谁?”
“望月慎,不论你再怎么问,我也只能给你这个答案,就不能一边做饭一边聊吗?我们现在是一条船的。”
望月慎摊摊手,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人的疑心病太重了,谁都不信就算了,好像看谁都有毛病要背叛他一样。
直觉告诉他,这家伙是在黑暗里摸爬滚打的人,刀尖舔血的家伙。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相信对方也格外惜命,经历过生死边缘的人,对于死亡会视若无睹但不会不珍惜自己的命。
琴酒往后退了一步,他抽出架子上另一把菜刀,锋刃折射的冷光在他脸上缓缓拉长,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行,做吧。”
望月慎撇撇嘴,开始重新准备食材,他准备做的饭菜很简单,鸡肉咖喱,快捷方便也省钱。
他真的很穷了。
随着做饭的过程,琴酒的眼神从怀疑转为审视,“独居,生活作息良好,没有亲近之人,警惕性很好,有一定格斗基础,手上有经年累月用武器的茧子,握画笔的茧子是新长出来的,对于枪支和其余武器有一定了解,如何转移也有涉猎,你真的是普通人吗?望月慎?”
他每说一句,就观察对方的表情,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不错过,但是望月慎就像是戴了假面,没有任何波动。
“嗯,普通人。”
望月慎抬眼望向对方,而后颇为认真地问:“吃吗?咖喱,不辣的那种。”
好像在他看来,现在所有的事都比不上填饱肚子。
吃饭对于望月慎来说,的确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当脊背上出现漆黑的花纹后,他发现自己就变得很需要食物,以往可以随便应付的一日三餐,现在必须要仔细应对,一顿不吃都会带来难以控制的饥饿感。
虽然他的食量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这种无由来的变化让望月慎很是不安。
琴酒目睹了做饭的全过程,再想到伤害共享这件事,他顿了下没反对,根据自己对于时间的推断,他现在记忆上的时间应该是一天之前,但是体感的饥饿程度却不止这么多,根据他的推断,自己应该已经有三天没有进食了。
饥饿会带来不必要的损耗与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