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真酒,是邪神 第44章

远处的城市高悬着暗红色的圆月,晦暗生涩,城市灯光如海,他站在那里,黑暗在他身后扩张,所到之处,灯火破碎,黑暗被泼得满地都是,如同无光之海。

琴酒哑口无言,他躯体一震,这么爽快的坦然让他说不出话,胸口像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为什么可以这么坦然……

承认他在乎那个替身,对他来说是可以这么坦然的事?

愚蠢到家了。

他吐掉嘴里的烟,用鞋尖碾灭,仿佛是为了把自己那点莫名的情绪全部碾碎。

琴酒甚至不知道那种情绪叫什么,只能感觉到焦躁与不安,不只是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还有什么原本是属于自己的却莫名其妙远离了的感觉。

但是他知道碾碎才是对战斗最正确的选择。

“开心,当然开心。”他面色难堪地回答。

已经停滞的战斗重新开始。

当用子弹撕碎最后一层屏障的时候,望月慎就那么坐在栏杆上,周身全是波涛汹涌的暗影,他就那么坐在那里,像是要慢慢沉入无光之海的海底。

“啪啪啪。”

单调的掌声,望月慎平淡的声音响起,“恭喜,你对力量的应用越来越熟练了。”

“快点结束这场过家家一样的闹剧。”

琴酒冷笑着,给自己手里的枪上新的弹匣,咔哒咔哒的响声里,杀器被组装完毕,闪闪发亮。

“已经结束了。”望月慎张手,凭空抽出一把漆黑的长刀,刀身黏腻扭曲,还在不停往下滴落暗稠的液体,“只要我们其中一个人死掉。”

“那绝对是你。”琴酒笑笑,“我这算是满足你的愿望,你不是很早就想死了吗?”

望月慎点头,以冷冰冰的语气说:“是啊,你说的没错,那天晚上,我就不该救你,或者说,我们就不该相遇,我后悔了,遇见你真是最糟糕的事没有之一。”

琴酒握着枪的指节泛白,从未有过的情绪如同乌云一般聚集在眼瞳里。

后悔?最糟糕?

“因为那个毛头小子一样的替身?原来如此。”他第一次情绪变化这么明显,甚至可以说失控,语气也变味了。

“替身?他有名字,黑泽阵,你的确不如他,无论是哪方面。”

“呵,随便起的垃圾名字。”

“你果然足够自负。”望月慎扬了扬眉,将后半句话吞了进去,没必要,说出来自取其辱吗?

他吞进肚子里的话是“他很好,可惜他不是我的。”

说出来为了听他嘲讽自己捏出来两个人玩过家家游戏?看着别人的感情入戏太深,像个傻子?

何必呢,自讨苦吃。

对于自己的投影都这么不留情,期望他对自己有些什么?那些飘渺的情绪,只是被环境影响的过眼云烟而已。

刀光剑影,格挡,突进,直拳,侧踹,每一次都能荡起涟漪的血腥。

长刀断绝,一抹一切,弹簧和膛管跳了出来,黄铜色的子弹散落,这支枪在瞬间变成了一堆零件。

一句话也没有,重拳击碎扭曲的刀刃,飞溅的碎片深陷拳头,鲜血模糊。

下一秒,新鲜的血液涌了出来,琴酒眼瞳微微放大,冰冷的断刃贯穿了他的心脏,从里面渗出刺目的颜色,但是很快又眯了起来,他笑着看向眼前被血染红的脸,那张漠然的脸,哪怕被飞溅的血遍布惨白的五官,也没有任何波动。

红与白交织起来,浑如神魔。

血液流失的时间里,望月慎手握断刃猛地一扭,直接搅碎了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脖颈,血液被动力带出一连串的痕迹,簌簌而落,淋漓的鲜血喷洒而出。

像是在下一场染红的雨。

子弹带来的冲击让望月慎有短暂的踉跄,他抬眼看向正噙着一抹恶劣笑意的琴酒,对方正蛮横地将五指插入黏腻的鲜血里,挤入正握着断刃的手里,一点一点全部侵占,不留一丝余地。

难以忍受的疼痛与鲜血看起来像是什么湿润的调剂品。

逼仄的空间里,模糊的血肉中,望月慎试图抽离自己的手,但是只能被得寸进尺地攀附更深。

望月慎心头一颤,愤力握紧刀刃,直接抽了出来,脖颈被射穿的疼痛让他咬牙切齿,血肉化作的丝线正在拼命缝补着那个血色的窟窿,同样蠕动也出现在琴酒的胸口,那些心脏的碎片被收拢起来,再一次聚集跳动。

致命伤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一次有些重的伤而已。

“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那个可笑的替身,你也会这样?”

“和你有什么关系。”

望月慎冷着脸再次将断刃插了进去,跳动心脏被重新搅碎,他要吃了这颗心脏,才能把抽丝剥茧的力量全部收回。

琴酒哪怕能够逐渐应用力量,也无法得知要怎么才能占据全部。

这是经验的差距,也是望月慎绝对不会说出来的事情,就像是自己近战打不过琴酒一样,这无可奈何,没有办法。

鲜艳夺目的血液夺走了所有的视野,一根一根插入指缝的手指突兀到无法忽视,更加无法忽视的是鲜血淋漓里落下的吻。

粗重呼吸交错间,混合着淅淅沥沥的血液,猩红微热与漆黑黏腻融合在一起,融化成秽乱不堪的缠吻,鲜红血液渗进舌尖,浓腥里尝着点苦涩的味道。

“你在哭什么?”

琴酒垂下眼,视野里灰色眼瞳不自觉地涌出透明的水液,无声无息地滑落融入浓腥血液里,那么微不足道的泪水,却能在交缠的舌面尝到无法忽略的苦涩。

罕见的失措,琴酒盯着对方,不知道如何是好。

是后悔,还是抵触,又或者是深深的憎恶。

脑内一片空白,最终居然可笑地模仿起那个替身的语气与话语。

望月慎露出一点稀薄的笑容,如同雪地上的浮光,“我很累,很累,真的很累,已经受够了,怎么都好,怎样都行,我想睡一觉,安安稳稳,就这么睡一觉。”

“所以呢?”

“你赢了,给你了,琴酒。”

望月慎抓住对方的衣领,如阳光般的温流从掌心传递过去,不用说出来,琴酒就知道那是什么,是另一半的权限。

措手不及的举动,琴酒揪着人一把砸到地上,试图打断这个过程,力道那么凶,但是到最后还是下意识收了点力气,碧色眼瞳猛地一缩,“收回去,我让你收回去。”

“不,我想自私点。”

望月慎转脸,甚至不想再多说话。

力量全部消失会怎么样,琴酒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望月慎他这一次是真的不打算活着出去了。

明明期望过无数次对方的死亡,但是真的发生了,琴酒发现心脏破裂带来的疼痛难以忍受,空空地发疼。

无可名状的疼痛。

可是共感不是早就被切断了吗?他的疼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黑泽阵的假象替身没了,所以就无所谓了?

他无法抑制地这么想到。

“望月慎,我再说最后一次,收回去。”

琴酒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停止这种传输,或者说只有原本的主人望月慎才知道。

从未有过的慌乱。

“你远比我会做的更好,这样不是很好吗?两全其美,我能从罪孽里解脱,你获得能操控一切的力量,两全其美,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望月慎说的那么认真,好像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事,就连眼里也闪着瑰丽的光。

琴酒想要否认,失控在一瞬间充斥胸腔,掌控舌头,“不是,我€€€€”话头被理智完全推翻,他咬了下舌尖,稳定了心绪。

他想说什么?

他想做什么?

觉得不能容忍眼前的人彻底消失??

他是疯了吗?

“你解脱了,恭喜你。”

望月慎鼓起掌来,情到深处似乎还想要拥抱下来庆祝这件事。

琴酒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沉默地接受了这个拥抱。

他无法接受那样疯了的自己,拼命克制着自己开口说话的欲望,他怕一开口就是失控的言语。

沉默的拥抱,沉默到让人觉得要发疯。

在琴酒看不到的地方,望月慎神色淡漠地从阴影里伸出一只利爪,在拥抱里直接刺穿了对方的胸膛,紧接着挖出那颗心脏。

望月慎轻轻笑了下,在因剧烈疼痛而猛地一颤的琴酒用利刃刺破太阳穴的时候,顶着满脸的鲜血,笑得格外灿烂。

“我骗你的啦,真遗憾,你反应慢了一步。”

望月慎无所谓地拔下太阳穴里的利刃,在利爪送到嘴边的心脏上印下一吻,微微笑着看向琴酒。

琴酒面无表情,在利爪突破心脏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但是的确慢了一点。

“嗯,是啊,我慢了点。”

长久而又寂寞的凝视,他看着对方将自己的心脏吞噬殆尽,唇齿染血的样子恍如危险的恶鬼。

致命的危险带来无法掌控的蛊惑,琴酒突然笑了下,他忠实于欲望,温柔又扭曲地吻了上去,舌尖探进湿热的口腔,在望月慎瞠目结舌的表情中,碧色眼瞳有些着迷地亮了起来。

身体被重重压在栏杆上,鲜红柔软的血液流淌于舌面,濡湿又朦胧。

天狗食月的故事里,天狗一点一点折磨般将圆月咬出残缺,咬出痕迹,覆盖住的阴影涂抹遮掩,将灼灼月华撕扯揉碎,最终全部吞噬,只剩下融合了两者的月全食。

月全食结束的时候,银白色月光摊开铺陈于暗色阴影中,琴酒撩了下头发,汗水顺着动作落在下方素白的身体上。

最后的动作的幅度很大,朝后仰的脖颈划过月牙般的弧度,含着眼泪的灰色眼瞳干净透彻,却又因为失神涣散,空白得像个无机质的宝石。

琴酒点燃一根烟,足以颠覆理智和一切的欢愉,面对望月慎想要凑过来咬走烟的举动,他微微移开,然后吸上一口,捏住对方的下巴,掐弄了两下脸颊上的软肉,恶劣地将一口烟灌了进去。

正如他之前将其他东西一口气灌进别的地方一样。

彻底失控的理智与疯狂带来的结果,就是这样,只是一次混乱的沉沦,好像什么都没变化,但结束以后,离开意识组成的世界,他们的关系会怎么样呢,一言不发分享着一口烟的两个人自己也不清楚。

“这里什么时候崩塌?”

琴酒问着。

失去所有权势的他此刻是依附于望月慎而存在的,如果对方不愿意,他甚至没资格继续停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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